燕洵还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听皇叔如此评价鼓励自己,他抬起头望着皇叔,小声地问:“我真的能行吗?” 赵铁柱坚定地回应他:“此路之上,舍你其谁?” 燕洵藏在衣袖下的手骤然握紧,这样冷的天里他竟因为皇叔这句掷地有声的话沁出了热汗。 他重重点了点头,“燕洵明白了。” 赵铁柱见他眼中充满了斗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去交一份最好的答卷。” 燕洵果然没有叫他失望。 过年那天的宫宴上,他将所有流程都安排得十分完美,赵铁柱十分欣慰地望了他一眼,等开了席就找了个借口开了溜。 宗室中不意外他的举动,毕竟皇上已经疯了,他们的眼睛现在盯上了燕洵这个年幼又孱弱的羔羊。 * 大年夜里王富贵这头倒也没准备什么,他料想到皇帝今夜只怕在宫中有得忙活。这宅子里人也不多,加上几个仆从也才勉强围一桌,还不如简单吃个饭,大家图个热闹意思,也算出宫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了。 尽管他吩咐了厨房,但晚上吃饭的时候,菜还是摆了满满一桌子,颇有些满汉全席得意味了。 他跟阿雪入了坐,那管事和婢女们只站在一旁,十三和厨子也没见着。 “不是说了,叫他们都来一起吃饭么?”王富贵问管事。 管事太监说:“奴才们又哪能同主子一同用膳呢?况且今日是新年,不合规矩呐。” 王富贵站起来说:“那我便亲自去寻人罢。” 管事太监赶紧把他拦下,赶紧叫婢女去寻人。 又等了一会,这宅子里这么几个人才算是来齐了。 几个人架不住主子的再三要求,还是都顺从地坐下了。 王富贵又吩咐十三将鞭炮拿去院子中放了,放过鞭炮后这便算是年夜饭开席了。 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见阿雪伸手将耳朵轻轻捂住的样子,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才是他印象中的新年。 王富贵先举了杯,敬了众人一杯,这几个月确实也是辛苦他们对自己和妹妹的照顾了。 这杯酒喝下肚后,大家虽然都拘束得有些放不开手脚,但也在夹菜吃着。 王富贵上辈子经常一个人过年过节,今日有妹妹有这些人一起过年,还不用在皇宫那个名利场上被迫推杯换盏,别提有多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家人朋友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饭了,所以不由得多喝了两杯。 “公子少饮酒,仔细身体。”管事太监见他又斟满了一杯,小声提醒。 王富贵点头却又将杯子举起,“无妨,这桃花酿性温,多喝两杯也无事,今日难得这样热闹高兴,只是你日后莫要同燕重云说才好。” 管事太监一笑:“奴才定然不会多嘴。” 王富贵抬手冲他举了举杯,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后,桌上气氛已然跟刚开宴时的拘谨不同,那两个婢女本就年纪不大,此刻喝了些酒,话也多了起来,说起从前在宫里万万是没有这样的时候的。宫里的年很冷,像她们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过什么年节,顶多在今日宫宴开始后忙里偷闲地躲个懒,若是有人在今夜犯了错,那便还要受管教嚒嚒的罚。 小姑娘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管事太监怕她们说的这些话会扫了两位主子的兴,又引着她们说了些旁的开心事。 饭吃得差不多了,王富贵又从衣襟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他将红包分给他们,又说:“这是我出宫的第一个新年,相信这会是很好很好的一年。” 众人道谢附和他,唯独长孙雪手中握着这封红包,听着他的这番话,不自觉地落了泪。 她垂下头去不想叫人看到扫了兴,眼前却出现了一只手,这只手上握着一块雪白的帕子。 她慢慢将目光移向这只手的主人,只见十三眼神闪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姐若不嫌弃,便用小人的帕子吧,昨日还洗过,不脏。” 长孙雪望着他,伸手接过这块帕子,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王富贵见她偷偷拭泪,走到她身侧慢慢蹲了下来,“阿雪,这也是我们的第一个新年,别哭,往后都会是很好很好的一年。” 他说得很轻,也知道妹妹为什么会哭。 他们都在暗夜之中走了太久,终于迎来了这丝天光,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那样暗的夜了。 长孙雪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他露出一个笑,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往后都是很好很好的一年。” 王富贵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才站起来门外便传来的敲门声。 所有人都声音都停了下来,将目光放在了院子外的大门上。 十三站起来去开了门,皇帝身侧跟着孙德福出现在王富贵的视线中。 两个人的目光穿过层层连廊在半空中交汇,王富贵先是讶异又满眼兴喜。 赵铁柱疾步匆匆地向他而去,很快王富贵就落入了一个还带着风霜气息的怀抱。 王富贵抬头问他:“你怎么跑出来了?” 赵铁柱闻到了他唇齿之间滞留的酒香,搂着他的腰不答反问:“喝酒了?还是桃花酿,喝了多少?” 王富贵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毛,“今天开心,多喝了两杯,你吃饭了吗?” 赵铁柱却是先吻住了他的唇,浅浅地尝了尝桃花酿留下的淡香。 “还没吃,刚开席我就跑出来了。” 厨子听了斗胆插了一嘴,“厨房里还有菜温着,奴才这就去给皇上端出来。” 那两位婢女也赶紧收拾起桌上的碗碟,没一会功夫,桌子就被收拾好,饭菜也被端了出来,整个大堂中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王富贵陪他坐着又喝了点汤,见他吃得这么香想必来时都没找东西垫垫。 赵铁柱火速吃完了饭,喝完最后一口汤,拿帕子擦了擦嘴,问他,“刚才在同他们干什么?” 王富贵答:“原以为你来不了,就跟他们一起吃了个饭,才给他们发完红包,你就来了。” 赵铁柱问他:“我的呢?” 王富贵装作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你的什么?” 赵铁柱说:“我没有红包吗?” 王富贵说:“怎么办,以为你不会来,所以没准备。” 赵铁柱望着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没良心的。” 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他。 王富贵接过红包凑上去亲了亲他,“怎么会不给你准备?” 也从怀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打开看看。” 两个人拿着红包相互拆开了对方的心意。 赵铁柱打开的红包里装着一块祈愿牌,正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反面刻着“长相厮守,岁岁年年。” 而王富贵拆开的皇帝给的红包里装着一个平安符。 他将平安符拿在手中,问皇帝:“你去求的吗?” 赵铁柱在他额间轻吻,“嗯,希望我的阿澜我的富贵永远都平安健康。”
第93章 才过初三赵铁柱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将皇位传给燕洵。 燕洵的继位大典定在了初八。 做皇帝最后的这五天里, 赵铁柱难得有耐心陪着燕洵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也算是把自己的工作顺利交接给了眼前这位十六七岁的少年。 “皇叔就这般急着要出宫吗?”燕洵带着几分忐忑和几分不舍地望着他。 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这位曾经于他而言十分陌生又高高在上的皇叔, 早就已经成为了他这十几年中,除了父母亲族外最熟悉的存在。 赵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洵, 等你遇见了注定的那个人你就会知道, 你想去他身边的心,一刻都不能等。” “可澜贵妃呢?澜贵妃算什么?皇叔现今视那个男人为命中注定之人,澜贵妃便不算吗?”燕洵始终都不明白,也不理解, 他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似乎是想得到一个困扰他许久的答案, 是帝王如此, 还是只有皇叔如此? 赵铁柱看着他疑惑又茫然的神色,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僵。 是了,从来都没告诉过燕洵这些事, 以至于这娃儿也一直以为他是疯的, 不理解也属正常。 他也没想到这娃儿能这样替已故的澜贵妃鸣不平。 赵铁柱将手收回冲他笑了笑, “罢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但你要替皇叔保密。” 燕洵此刻完全可以肯定皇叔是疯的, 但他还是想要知道他嘴中的那个秘密, 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铁柱说:“等我的人, 便是我的阿澜。” 燕洵听不懂,澜贵妃为女子, 又分明已故, 皇叔为何又说等着他的那男人便是澜贵妃? 赵铁柱看他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顿觉这娃儿有些可爱,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便离开了大殿,希望他往后能够保住这份纯真。 他将皇叔这话反反复复来回想了许多遍,这才明白了这个秘密是什么。 原来皇叔根本就没疯过。 继位大典这日,赵铁柱在群臣瞩目之下,郑重地将玉玺交到了燕洵手中,“往后你便是大燕的天了。” 燕洵敬畏地接过玉玺,眼眶有些发红,“燕洵定不负皇叔所托。” 大燕二百三十八年,二月初八,盛显帝将皇位传于燕世子洵,改国号为“平”。 在群臣朝拜新帝时,赵铁柱就默默离开了,颇有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意味。 不管怎么说,他都替燕重云给了大燕一个交代。 马车行至府上的时候,正赶上阿澜从外头回来。 赵铁柱将人拉进怀里抱了抱,“去哪了?” 王富贵说:“去茶馆听书,那说书先生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将今日盛显帝如何传位,新帝又是如何登基的场面说得绘声绘色,连衣服上的花纹都能说个清清楚楚,莫不是在宫里插个眼?” 赵铁柱拉着他的手进了府,“那你也给我说说,他都是怎么说的。” 王富贵却说:“听他说了半个多小时,无非也就是传位那么点事儿,没什么意思,但他说明日要讲讲盛显帝和澜贵妃的事儿,还说要讲那个叫盛显帝放弃皇位的神秘男人,明儿咱俩一块儿去听听,我还叫十三定了间上房。” 赵铁柱一时哭笑不得,哪有正主自己去听别人编故事的。 但他还是答应了,只要他的阿澜开心,做什么他都愿意陪着。 第二日听完说书后王富贵觉得十分无语,他都没想到古代还有人搞抄袭融梗这套,这说书的完全把他照着聊斋里头的妖怪讲,揉几个的片段一拼,就成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兄弟你是懂创作的。 王富贵顿时觉得这银子花得不值,拉着赵铁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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