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强光乍起的瞬间,站立在亡者阴影处的女性却躲避克星一般消失不见。 加拉赫的再次睁眼之时也能看见紫色的影子坠在自己的眼膜之上,但是他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乍起而至现在也不曾消失的灿日。 在成年之时发过的誓言响彻在加拉赫的耳畔。 “我,加拉赫·巴布。身为本国唯一的‘隐之王’,以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姓氏、自己的生命起誓——永远侍奉于耀日的神明,永不背弃菲茨帕特之名。” “哗啦!” 加拉赫暴怒,脸上青筋暴出,棋盘被他掀翻在地发出惊响,“太、阳、神。”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 为什么,为什么舍弃了所有的东西,遭遇死亡的痛苦,面对父母的再次死亡,也要化身为灼日之艳阳呢。 因为…… 在生死之际,哈米什的询问重新复苏在谢尔登的耳边。 【难道你就没有为自己着想过的私心吗?】 ——当然,是有的。 他的私心,一直都存在。 人的性命是宝贵的,他的父母不应该在那一夜死去,但……仍旧是死去了,所以,他想要去保护更多的、更多的‘父母’。 守护更多的、更多的‘自己’,不要再让其他人遭受到自己那样的剜心般的苦痛! 异空间之内的海水在这一刻瞬间蒸发,庞大的蒸汽迷糊了人的眼,却无法朦胧神的视线。 名为太阳的神明端坐于九天之上,三千长发被浮云所束起,弥散着火焰灼烧海水的烟气,火红色长发宛若金日之外缘。 他的身躯散发着微微的金光,让人瞥不清具体的轮廓,那是常人无法直视太阳之下,太阳神对于常人双目的保护。 金色的、如同缩小版日轮的双目毫无感情地遥望远方,与被层层血云所笼身的怒神劳所对视。 天空之上,泾渭分明地分割出两半,在西面黑暗笼罩,仿佛化不开的夜色。但即使是深夜,在更东的地方,太阳神所身处的位置已是白昼。 哈米什站立在洞窟口,双臂被无数的腥风所拉出伤痕,即使是这样,他仍旧没有松开自己挥舞的窄刀。 如果只是保护自己的话,他完全可以游刃有余,但是现在,他要保护的是山洞之中的众人。 为什么? 他只不过是不想输给希里斯而已——在太阳神祭司这一方面,在秉承太阳神意志这一方面。 却是在一瞬间,哈米什手中的窄刀挥了一个空,他没有劈开任何的腥风。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清新的空气取代了腥臭的狂风被他的嗅觉所察觉。 微风卷起了哈米什披肩的短发,他下意识地抬起眸,就看见了让自己永生难忘之景。 重云之上,一直心中挂念的信仰端坐,人世之间所有的美好的词语堆砌在神明的身上都显得庸俗。 仿佛在一瞬间,哈米什感觉到自己被神明扫向下界的视线所注意到。 他下意识就踏前几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黑色的污水漫上自己的膝间,哈米什却毫无察觉,他的双目流下泪水,炫光在他的眼里逸散。 内心却升起巨大的满足感。 自己被一直所追逐的神明所注视到了,而且……是以他人的守护者的姿态被注视。 哈米什的双手盖上自己的脸颊,面容中充斥着朝圣的满足,“希里斯……果然,你是正确的。” “成功……了?”非特手里握着鹰杖,她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好像是心底的巨石放下了一般,她将鹰杖抱在怀中,喃喃道,“成功了……希里斯大人的牺牲……没有被白费。” “我就说!”艾琳的眼中涌出泪水,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悲伤,“一定不会有事的。” 洞窟之中众人的悲伤与喜乐,化身为太阳神明的谢尔登仿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顺着曾经的羁绊延展过来的情绪。 大家都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心里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下一刻谢尔登的内心就复归平静,他的眼跨过万千的浮云与血海,与对面之神所对视。 他可以看见怒神劳的面容。 那样的距离,只要他想,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站到怒神劳的面前。 对面所被血云所覆盖着的神明,就是夺去了无数无辜之人性命的罪魁祸首——谢尔登对自己立下誓言,要将怒神杀死的誓言。 但是此刻,情感不会在胸中激荡,谢尔登的内心却丝毫没有波澜。 只不过……他的目标不会被改变。 彻彻底底地,杀死怒神。 被血云与黑雾笼罩着全身,怒神劳也瞥见了从云中突然而现的太阳神,他阴鸷的面容瞬间转变,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蒂乌!我回来了。” 这抹微笑与怒神劳的气息格格不入,显然劳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一挥挥手,身边的血云与黑雾就在眨眼之中收拢入他的黑袍之内。 他仍然望着谢尔登的双目,灿烂的笑容变得含蓄。 “好久不见,蒂乌。”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太阳神的挚友 身份在置换,时间在倒退。 顺着太阳神的身份涌入谢尔登的身体中的,除却太阳神的力量之外,还有太阳神托纳蒂乌的记忆与情感。 谢尔登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托纳蒂乌在回忆中的做法,但又同时,那种做法也是谢尔登会做下的,就好像是另外一个自己一样,明明是已经既定了的过去,但是又却好像一切都是被谢尔登本人做下的一样。 这是一个奇怪的闭环。 那是,其余的神明离开了这个世界,人类在世间发展的时候,怒神劳还没有被关押在地下的时间。 “蒂乌!” 在云海之上,天国之内,太阳神宫之前,身披万千浮云的太阳神明托纳蒂乌、不,是谢尔登站在云前,他站在那里,就可以将云下众生一览无余。 在谢尔登的身后,另一个神明驾驭着阴云而来,黑夜织成了他的衣袍,明明是俊美不羁的脸上却是硬生生绽出灿烂的微笑。 随着劳与谢尔登的距离的拉近,环绕在劳身上的阴云也与金色的浮云所交织。 “蒂乌,你又往下面看了。我不明白,那些人类有什么好看的。”劳脸上因为看见谢尔登的愉快消退。 他也学着向谢尔登的样子往下面望去,底下一切都在于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他看见,人类第一次制作出了制敌的工具。 谢尔登的眼神注视在下方,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劳的话。 System说的是对的,如果心不够坚定的话,就会被太阳神所同化。 至少现在,谢尔登觉得自己被分为了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感知得到太阳神托纳蒂乌的情感与想法,第二个部分却又在某些因素的守护之下保全自己谢尔登的名字。 “是奇迹。”谢尔登是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人类的诞生、人类的发展从头到尾都是奇迹。” 这一点,是谢尔登从自己父亲——一位人类学的教授那里从出生开始就产生的感知。 “奇迹?”劳随手一挥,就将身边环绕的阴云做成座椅,他躺倒在柔软的云椅上,用手撑住自己的下巴,他能感知到自己身上力量的来源。 至少对于他现在的时间段,身为从死亡和杀戮之中诞生出来的怒神劳可以感受的到的大部分都是野生动物的支撑。 数量稀少的人类,不过是力量构成部分之中最为小的一部分而已。 神明的生命总是很漫长的,因此他们可以长时间地保持一个动作甚至是专心致志地去做同一件事。 地上。 人类的聚居地中,名为帕特的领袖是一个十分健硕,肌肉扎实的俊美男性,他从来不让自己的工作假手于人,此时,他正耐心地打磨着手里的长矛。 “帕特!”有人叫了领袖一声,俊美的男性立即抬头,但是在望见声音的传出地之时瞳孔却猛然一缩。 正是夜晚,月色很是明亮,让人类的肉眼也可以看清楚夜晚的大地。 只是,在夜晚之中,因为洞穴坍塌而失去了庇护之所的人们只能驻扎在野外,此时他们的身旁已经被荧荧的狼目所包围。 狼目幽深,在夜晚之中亮起了无数,而这些亮光却不能带给黑暗中的人们丝毫慰藉,反而是让他们如坠冰窟,感受到比夜晚更深沉的寒意。 他们靠在一起,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族群内信任的同伴,手里的长矛对准前方,但是心里却是直打鼓,就连首领帕特也不敢保证他们能从群狼的包围之下突破。 地上狼与人在对峙,但是天国之上,两位世间仅剩的神明身周却是一派的悠闲。 “蒂乌,地上这些有什么好看的嘛。”劳摇晃了一下自己的云椅,用着自己阴鸷的面容却是拉长了声音。 “劳,别干扰我。”谢尔登说。 置换了太阳神身份之后,仍处于上古这个时间节点谢尔登的情感还没有产生对于劳的厌恶。 即使是深刻明白后世因为怒神而导致的无辜性命的丧失,但是现在的谢尔登心中,支配他行为的情感却是在长久历史之中太阳神与怒神相处而来的挚友一般的情感。 谢尔登不会将怒神劳真正放在自己的挚友位置上,可无法否认的是,被太阳神的身份所影响,他的确认为劳是他的同类。 ——现在的谢尔登,没有杀死劳的动机。 “蒂乌——”劳又喊了一声,却还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无奈之下只好伸手去勾住谢尔登被浮云挂起的长发,眼睛却瞥向另外一个方向,被他所关注的是更北面的冰原上的人类族群。 被蒂乌所留意的人类,到底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 谢尔登望着云下与狼群对峙陷入了僵局的人类,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身后的金云也因此变得闪灼。 “没有得到‘火’吗。” 被谢尔登所瞩目的帕特等人全身上下都绷紧着自己的神经,他们身上裹着的兽皮都被汗液所浸湿。 平日里他们在夜晚抵御猛兽都是依靠栖身在山洞之中,借以横木等工具制作防守。 他们惧怕狼群,因为在一代人又一代人的口口相传之中,有曾经遭遇过狼群的经历,在那一个故事之中,只有躲避在树上三日三夜的一对兄妹得以存活,其余一整个部族都在狼群的围攻之下葬身。 可是现在,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洞穴,在夜色笼罩的原野之上,他们似乎又要遭遇曾经祖辈经历过的灭族之灾。 身为首领的帕特双手颤抖,他害怕在自己的带领之下,却将族人引向死亡。 在长久的对峙之下,为首的豺狼朝月发出一声长啸,长啸之中,无数只豺狼同时蹬起自己健壮的后腿,在空中划开一个圆弧,直直地朝着圆弧的正中心扑去,狼口大张,口中的尖牙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显得寒光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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