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就那么大的空间,家具少,障碍物也少,很快,周书闻只能将目光锁定在沙发上。 沙发上垫抱枕堆成一团,而秋恬埋在里面睡得四仰八叉,被厚厚的姜黄色羊羔绒毛毯淹没,只有一只脚从沙发边缘垂落,脚尖若有若无点着地面莹润的大理石瓷砖。 昨天浴缸里那种端庄得像死了八百年一样的睡姿去哪里了呢? 周书闻不懂,先前还担心秋恬在沙发可能睡不习惯,现在看来显然多虑了。 他走过去,抬脚勾起秋恬的脚腕,一气呵成给他仍回沙发上,又把盖住秋恬整张脸的毛毯扒拉开,果然看到了自己的爱机菲欧娜。 ——秋恬正抱着它睡着不亦乐乎。 大概是被毛毯捂了一晚上有点缺氧,秋恬嘴唇微张,脸颊上是两团火烧般的高原红,时不时砸吧下嘴,用滚烫的脸蛋去贴机器人冰凉的外壳,继而眉头舒展,在睡梦中也很快乐。 周书闻试探着喊他一声,毫无意外的,叫不醒。 索性现在时间还早,尝试几次无果后,周书闻也不再坚持一定要秋恬立刻起床。 他简单洗漱了下,拿起包,去小区里24小时营业的健身房运动了一个小时,才在逐渐高悬的烈日中回家。 秋恬还是没醒,只是换了个姿势趴着,一只脚又露了出来,臂弯里还紧紧环着他的机器人,周书闻扯了两次居然没扯出来。 这样下去不行,得换个方式叫起床。 琢磨片刻,周书闻转身去了厨房,边走边吩咐道:“菲欧娜,放一首《男儿当自强》。” 下一秒,随着恢弘的乐声响起,沙发里“咻”地蹭起一只浅棕色脑袋,发丝凌乱飞舞着。 秋恬在菲欧娜“亲切”的召唤下,醒来了。 · “呸!” 厕所里,秋恬一手叉腰,按周书闻教他的漱口方法,抹出满嘴泡沫,然后狠狠地、用力地吐了出来。 其狰狞程度多少带了点个人恩怨。 外面音响还在不断播放,沿着走廊飘进厕所,从“男儿当自强”唱到“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秋恬不好评价地球人的音乐到底好不好听,但他对周书闻的品味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洗干净脸,秋恬用挂在栏杆上的、昨天裹过他全身的超大浴巾擦干水渍(因为周书闻说他家有且只有一张毛巾,今天再给他买新的),幽幽走出来。 今天阳光正好,从全景玻璃窗中透射而入,洒在放了鲜花的餐桌上,花是昨天打扫阿姨带来的雏菊配满天星,在朝阳里灿烂地摇曳。 周书闻靠在餐桌边啃冷土司看早间新闻,抬眼就瞥到秋恬凌乱的头发。 秋恬穿着他那套皱巴巴的睡衣,硬生生把五分裤穿出了七分的效果,人也变成了五五分,好看是真谈不上,勉强能夸一句身材比例有点萌。 一晚上过去,压箱底的陈年老睡衣上樟脑丸气息仍然浓厚,秋恬一靠近,周书闻觉得他头发上似乎都飘着若有若无的樟脑味。 他拍拍秋恬的秋恬的脑袋,直言不讳:“去洗个头。” 秋恬不解仰起脸:“不是昨晚才洗了吗?” “你这件睡衣味道太重了,”周书闻说:“洗完就扔掉,等下去买新的。” 秋恬其实无所谓,但看周书闻一脸嫌弃,他就没好意思说他还挺喜欢樟脑丸的味道。 秋恬扯扯自己的衣角,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皱着鼻子凑近周书闻,在他的颈侧和肩膀四处嗅嗅,惊讶道:“你倒是香香的,你早上洗澡了吗?” 周书闻:“嗯。” “为什么洗这么勤?”秋恬不明白:“你睡觉很脏么?” 周书闻:“……” 面对如此不礼貌的话语,他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因为我爱锻炼,我身体好。” “——勤奋的人就是要趁别人还在被窝里流口水的时候,去健身房挥洒汗水,你觉得呢?” 秋恬:“……” 秋恬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 周书闻在嘲笑他是懒蛋吗? “行了,”周书闻推开蹭在自己颈窝的脑袋:“去洗头,等下带你去见个朋友。” “什么朋友?” “我的朋友。” · 一个小时后,旗安心理诊疗中心。 周书闻带着秋恬通过一条枝繁叶茂鸟语花香的绿荫小道,进入一座外形古典,宛若欧洲古建筑的房子里,内部装潢明亮,墙壁里透出柔和的暖光。 秋恬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问周书闻:“你这个朋友是什么人?” “心理医生。”周书闻说。 秋恬想了想,“是和你一样的疗愈师吗?” “没错,但他主要研究心理方向,而且,”周书闻强调:“以后在别人面前,记得说医生。” 秋恬点点头,他知道这里的语言习惯和自己家乡不同,也知道如果要长时间住在地球就得改口,只是一时还不习惯。 “我知道了。”秋恬说:“那对你这个朋友也不能说吗?” 周书闻沉默片刻:“这个你自己决定。” 秋恬疑惑:“什么意思呀?” “我不让你对别人说,是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周书闻解释:“但现在我带你见的人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你可以先跟他聊聊天,然后自己决定要告诉他哪些事。” “你不用担心他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他的职业决定了他会严格保密和你谈话的内容,除非你本人同意,他连我都不会告诉。” “这样啊……”秋恬低头理解着周书闻话里的意思,几秒后开朗地抬起头:“那我同意。” “什么?”周书闻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同意他把我们的谈话内容告诉你呀。”秋恬笑着说。 有一瞬间,周书闻被这种明媚到极致的笑容震住,不太明白的:“为什么?那是你的秘密。” “可你不是坏人啊。”秋恬说:“虽然昨天我只是简单的告诉你一些我自己的事,但既然我都愿意开口了,就说明我相信你,那我就不在意你知道我更多的秘密。” “你就这么轻易的相信我了?” “不然呢?你是坏人吗?” “我当然不是,”周书闻立刻为自己辩解,随后又掩饰般咳了声,“我只是想说你不该那么随便地相信别人。” “没关系。” “没关系?”周书闻蹙眉,“怎么说?” “我告诉过你了呀,我很强的。” 秋恬笑着冲周书闻眨眨眼,浅黄色瞳孔里掺杂着一抹狡黠的认真:“除非我自己消亡,不然,我不认为人类有可以真正杀死我的能力。” 周书闻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睛,再一次感到世界观的摇摇欲坠。 他深吸一口,犹豫半晌还是坦白道:“可你昨天告诉我的那些事,我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原以为秋恬听到这话会失落,周书闻说得很小心,没想到秋恬却很镇定:“我知道。” 周书闻不由得眼神微动:“你知道?” “嗯哼,”秋恬说:“任谁都很难相信吧。” 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周书闻暗自松了口气,随后竟然奇异地感到有些无措。 “抱歉啊,”他说:“但我带你看心理医生,不是代表我一定要证明你有什么问题,我只是——” “我明白的。”秋恬说。 比起周书闻一脸严肃得仿佛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秋恬倒是很轻松的模样,很快调转了话题:“而且这个地方很漂亮呀,我来这里很高兴。” 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指戳戳墙壁,兴奋的:“你看墙都会发光诶!” 周书闻又一次被震慑了。 真是……与众不同的乐天派。 他点点头:“因为里面铺了灯管。” “是吗,”秋恬稀奇道,转过脸问周书闻:“那你家的墙里面也可以铺上灯管吗?” “……什、什么?” 周书闻原本还沉浸在秋恬如此懂事,他却带人家来看脑子的愧疚中,被这一下当头一棒打清醒了。 “房屋改造重新铺管道是很大的工程!” 秋恬不懂,但秋恬觉得这句话比周书闻带他来看脑子要伤人得多。 “所以你家的墙不可以发光了吗?” 周书闻:“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在可爱星球,我们要改建房屋只需要用很少一点点可爱能量就够了,而且很快很方便呀。”秋恬说。 “可这是地球。”周书闻不知不觉被带偏:“要是可爱有用的话,我们还费劲巴拉挣什么钱?” “天啊,地球真落后。” “……你注意言辞。” 秋恬委屈地睁大眼睛:“我说错了吗?” “错了!……不是……等下,”周书闻愕然:“这种话题你也要装可爱吗?!”
第8章 ——“周书闻。” “周书闻!!” 周书闻正就“可爱”到底有没有用这一论题,和秋恬展开严肃的辩论,压根没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作为一个从小爱好广泛到几乎可以算“不学无术”的学霸,周书闻多多少少也有点自己的特异功能——比如说一旦专注起来就完全投入,耳朵跟被水泥糊了一样,外界的东西半点听不见。 还是秋恬先打住了,点点周书闻的肩,提醒他:“后面好像有人在叫你。” 周书闻先是猛地卡壳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打开真空屏障,耳边开始恢复身边风吹草动的声音,随即是一阵怒骂。 “妈的周书闻,你丫给我站住!” 周书闻转头,劈头盖脸就是贺旗梗着脖子冲过来的身影。 “多少次了多少次了,每次喊人都喊不答应!耳屎堵了就多掏,我他妈嗓子不要钱吗,啊,啊?!” “冷静,冷静。”周书闻抬手做出制止的手势,又在来人肩上拍了拍,“刚在说正事,没注意。” “你能有个屁的正事!”贺旗面容狰狞地呸了一声,转头看向秋恬,又一秒切换出心理医生的专业笑容,连音量都低了:“你好,我叫贺旗,怎么称呼?” 秋恬被这丝滑的变脸震撼了,愣了两秒才和他握手:“我叫秋恬。” “好名字!”贺旗随之展开了话题:“以前没见过,怎么跟周书闻认识的啊?” “我那天不舒服,被一个卖烤肠的大叔带去医院,周书闻给我看的病。”秋恬老老实实说。 “老邓吗?” “你认识呀?” “那谁不认识,”贺旗笑道,用极具亲切力的语气:“他老婆动手术那会儿他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是我给做的心理疏导。” 秋恬哇了一声:“你好厉害呀!” “嗐,就还行,你倒是给我夸得不好意思了。”贺旗谦虚道,接着感叹:“我瞧你肤色真好,本来我们C市的女孩子皮肤就很好了,你这看上去还要更白,哪里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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