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保暖吗?”席念问道。 她得到了林清鹤的肯定。 “非常保暖。” 席念竖起大拇指:“以后还买他们家。” 化妆的老师让林清鹤坐在镜子前,手轻轻端着那张脸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林老师先拍跪在雪地里替谢家求情那段,我得给你化憔悴些。” 林清鹤闭着眼睛配合化妆师。 官帽就不用带了,只用一根几乎透明的玉簪挽起头顶的青丝,化妆师弄了点散粉扑在林清鹤的唇上,唇色立即变得有些苍白,再稍作调整,差不多化好。 “可以了林老师。” “辛苦你。” 左右上段戏还没结束,林清鹤披上大衣坐在化妆间读了一会儿剧本。 . 雪还在不停地下,林清鹤撑着伞等待导演指挥。 这样的天气使得工作人员行走不便利,他们好不容易才安置好拍摄工具。 导演得空朝林清鹤说道:“林老师,咱们争取一遍过,天这么冷,别冻坏了。” 席念替林清鹤接过伞和剧本,林清鹤脱下大衣,冷风瞬间往衣领里灌,凛冽刺骨,原本苍白的唇色更淡了。 有保暖法宝加持也还是无法哪里都顾及,他忍着寒意往前走几步,等稍微适应了些,看向导演:“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谢家遭到以男主为首的弹劾,贪赃枉法,以权谋私,证据确凿,辨无可辨,李芜盛怒,他对谢家早有戒备之心,加上男主的故意引导,谢家被抄就是一场定数。 李芜下了圣旨,凡是谢家的男丁皆被发配边关充军,女眷则入宫去最脏最乱的地方做苦力,谢家家主游街示众,处以绞刑,而谢沅玉的父亲将在牢狱里喝下李芜赐的毒药保全尸体。 谢沅玉被发配边关没关系,可他不忍父亲被毒死,因为母亲会伤心欲绝,陪父亲共赴黄泉。 他不顾众人阻拦,连大氅也没披,想要亲自面圣祈求李芜饶过父亲一命。 在一切尘埃还未落定之前,他对李芜终究是抱有一丝幻想。 养心殿,殿门紧闭,李芜的总管德顺守在门侧。 他瞥见绛红色身影,精神打起了些,这谢家小公子也是可怜,本来一个冰清玉洁的人物,却要遭受抄家的下场,未免凄惨。 谢沅玉撩起衣袍跪在地板上,肩背挺直,他前段时间惹上风寒,声音有些沙哑。 “臣谢沅玉,请圣上网开一面,饶家父一命。” “臣自入朝为官以来尽忠职守,未曾有半点懈怠,不敢吹嘘功劳,苦劳颇多,如此种种,请圣上高抬贵手,让家父下半生充军赎罪,弥补犯下的错误。” 谢沅玉磕头致敬,养心殿内没有任何动静。 “谢小公子。”德顺哀叹一声,悄悄说道:“没用的,圣上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更改,你赶紧回家,该打点的打点好,这样日后也少受点苦头。” “李总管,能否帮忙通报一下圣上。”谢沅玉抬起头,尽管脸色憔悴也不能掩盖那风华绝代的相貌。 “圣上他,欸,圣上他说过,此时不见任何人,谢小公子,听我一句劝,至少谢家大部分人的性命都还被留着,你就别为难自己了。” 谢沅玉怎么能够放弃,他黯然道:“家父是被家主所连累,罪不至此,我怎能不救,麻烦李总管了。” 说完他起身作揖,走向台阶下的雪地里,行大礼叩拜:“请圣上宽恕家父的罪责,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臣不甚感激,可以命相抵,臣愿长跪不起求圣上恩准。” 养心殿内依旧毫无动静,谢沅玉跪在冰天雪地里,手脚冰凉,纷飞的大雪落在他身上,来不及融化,一层覆一层。 苍茫的天地间只剩一抹红,悲凉而醒目。 谢沅玉不知自己跪了多久,他的四肢已经僵硬,没有知觉,手指无法活动自如,就连呼吸也变得微弱。 “宁妃娘娘。”德顺忽然恭敬行礼:“圣上在里面处理公务,不让打扰。” 宁妃是二皇子的生母,二皇子受男主徐生玟辅佐,日后要接李芜的位置,而谢家与二皇子是敌对方,现下谢家倒台,宁妃自然是感激徐生玟,让谢沅玉替父求不了情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不足挂齿。 “李总管不必担忧,我给圣上带了养心安神的补药,看着他喝下就离开。” 近日来宁妃很是受宠,李德顺是个聪明人,他笑了笑:“圣上心情不虞,有劳宁妃娘娘多宽慰。” 宁妃撩起眼扫过谢沅玉,倏而笑道:“应该的。” 殿门被打开,宁妃进去后不到一会儿时辰,笑声传了出来。 谢沅玉垂下眼,他知道了,结局注定不会因他而改变,只是有些难过,家也没了,亲人也要离散,心中万般愁苦,可他不能就这么倒下,他还要等着给家父收尸。 “谢小公子,回去吧。”德顺又劝道:“天气寒冷,别折腾自己了,家里还等着你呢。” 谢沅玉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虽然狼狈不堪,但还记得礼仪风度,他咳嗽两声说道:“多谢李总管。” 他转过身,一向笔直的脊梁弯了几分,莫名令人不忍,膝盖上刺骨的痛感致使他步伐微乱,冷风吹起长发,雪飘得更肆意了些。 “咳咳....咳咳.....” 谢沅玉缓慢地行走着,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他的背影纤瘦孤独,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于人世间。 咳嗽得越发厉害了,他停下脚步取出手绢捂着唇角,几缕殷红溢出,鲜血染湿手绢,地上开了几朵艳丽的花。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漫天琼英飞舞,让人有些分不清幻境与真实,好冷啊。 谢沅玉心想,哪里都冷,他还能回到家吗? 他想起弱冠那天,宾客如云,娘亲亲手给他做了一身衣裳,刺绣精致秀丽,十分用心,他的兄弟姐妹都很羡慕,祝贺他终于成年。 温暖的光芒照耀,他的父亲站在日暮里和别人谈笑风生,提起他的名字时言语里是遮掩不住的骄傲,宾客们点头附和,其乐无穷。 他当时年少,不识天高地厚,也不懂什么叫自命风流,就是觉得自由潇洒,不受束缚,被那么多人捧着,好似成为了万人瞩目的中心。 只道当时已惘然。 放眼望去,一片刺眼的白,谢沅玉有些眩晕,他踉跄一步,没能站稳,软软倒了下去。 天很宽阔,无边无垠,他费力睁开眼睛,看见数片雪花落下,晶莹美丽却短暂易逝,如他的一生。 好像有谁在叫他,可是他听不真切,是谁在叫他? “谢小公子?” “谢小公子?” 他缓缓闭上眼睛。 生于三月,死于三月,一共二十四载,谢沅玉在这场桃花雪中与世长辞。 “卡。” 随着导演喊卡,林清鹤呼出一口气。 “快快快,给林老师披上外套,谁倒点姜茶过来!”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林清鹤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不能动了,他僵硬地转了几转问道:“这条过了么?” “过了过了。”导演点点头,何止是过了,还是超出意料之外的过了,简直演得太好了,这段后期剪辑配上电视剧的插曲,很容易让人共情。 得知不用重来一遍,林清鹤心情放松,他喝口姜茶,还是记忆里讨厌的味道。 席念眼巴巴盯着他,就好像他要趁人不在把茶倒掉似的。 又抱着暖手壶缓了缓,林清鹤身上的寒意被驱散。 “清鹤哥,我有个提议。” “什么?” 席念开口:“我给你拍几张照吧,留作营业的库存。” 才缓过来的林清鹤神色复杂。 席念束起四根手指保证道:“很快,很快,就一会儿。” 林清鹤答应了。 陪着席念连拍九张才得以被放过,并且中途还被迫改了造型。 接下来是春宴那段戏,大家在剧组里吃完午饭稍作休息,大概两点的样子导演拿着喇叭把人叫醒。 林清鹤的镜头不多,春宴开始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矮桌上放的吃的上面去了。 因为那些吃的不是道具,是请了传承师傅亲手做的。 经过一个多小时这场戏终于落下帷幕,林清鹤尝了好几道菜,非常美味。 “林老师。”导演程立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封红包:“恭喜你杀青,这是给你的,讨个好彩头。” 通常情况下扮演者在剧中扮演去世,导演都会封个红包给演员,林清鹤也不例外。 林清鹤礼貌接过,道了声谢。 程立笑笑:“林老师别忘了还有杀青宴,到时候要来一起庆祝啊,希望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合作。” 虽然这次合作时间短暂,但能感受到程立人不错,林清鹤应答道:“如果行程不冲突我会参加。” 《雪京十二里》的拍摄到此正式结束,林清鹤从中体验到了成就感,对演戏这件事生出了几分喜爱。 准备返回的时候,司机在来的地方等待,林清鹤正要上车,忽然听见背后激动的声音。 “林清鹤,鹤鹤。” 他转头看,是几位女孩子,她们不约而同怔愣两秒,然后身高最高的那个女孩及时反应,开心说道:“我们是你的粉丝,专门从西京过来的。” “对对对,我们是你的粉丝。” “天哪,真人比镜头里的还要好看。” “终于见到他了,我好高兴。” 林清鹤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他的粉丝相遇,他笑得温和:“你们好,这么冷的天,你们从西京飞过来啊。” “是啊是啊,本来是想碰碰运气的,结果碰上了,刚好你还没走。”最高的那个女孩子名叫孟洁,她生得漂亮,米色大衣配裙子,酒红围巾,皮肤光滑白嫩:“鹤鹤还记得我吗?我是那个每天工作三小时,你的大粉。” “我记得你。”林清鹤给出正面响应:“好些人我都记得,参商,陈皮,还有仙家鹤鹤......” 他话还没说全。 “我是陈皮,我是陈皮!” 陈皮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非常灵动,原名李欣怡。 林清鹤看向她:“谢谢你们来看我。” 被偶像记住的感觉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奖,孟洁她们几个显然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身为每天陷入林清鹤的美颜中不可自拔的迷妹一员,席念非常理解这种感觉,她主动提议:“这附近有奶茶店,我去给你们买杯奶茶,这么冷的天,你们去车上聊吧。” 孟洁道:“麻烦念念姐了。” “谢谢念姐。” 席念:“不用客气。” 车上暖和许多。 “鹤鹤下次还进《雪京十二里》的剧组吗?” 林清鹤很有耐心:“今天杀青了。” “就杀青了呀,恭喜杀青,那之后还会有其他本子吗?” “拍戏的本子暂时没有,可能会有档综艺,不过现在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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