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河将书收好,起身便要过去,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朝驼背老者吩咐了几句,又让对方下去后,去屋内取了些东西,这才朝着宗主的主殿而去。 血魔宗坐落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万年前血魔飞升之地——血污平原。 绵延万里的血污平原哪怕经历万年时光,也依旧修者眼中的禁地。 其中生物多经血魔血液洗礼,对普通修者乃是剧毒的污染物。 当年一役后,血污平原被封,自此成了禁地。 万年后,知晓当年事情之人已成少数,血污平原也鲜有人知了。 自也不会有人想到血魔宗会胆大到在旧址上重建。 只是,到底如今的血魔宗并非万年前血魔手下的血魔宗,实力不足(否则他一个天方随处可见的元婴期又怎么可能成为宗门护法),只能无奈藏身地下。 血污平原之所以以血污相称,正因这片区域常年被血魔之血浸染,土中都带着血魔之力。 哪怕掘地千尺,土壤也都是红色,越是深层的地方,血液越是保持了原始的模样。 一路往下走来,洞壁也从最开始的只是隐约渗出血红变成了血瀑一般,接近宗主大殿时,脚底下早看不见土壤的影子,地上早已积蓄了厚厚一层血水。 血水中蕴藏着残留的血魔修为,然而—— 血魔宗虽叫血魔宗,可真正学到当年血魔修炼之法的,只有宗主。如他们这般加入宗门的虽也学了些魔门手段,却多是当年血魔飞升后,后人根据其原理再创的功法,对血魔之力的吸收不过皮毛,是以,哪怕他走在这条路上,却也只能以“飘”的姿势,或者以自身灵力驱散地面积血,以防被过多血魔之力侵蚀而丧命。 只有宗主,只有宗主才能浸泡在这血水之中,极速吸收血魔之力,修为一日万里! 掩下心中的歆羡与渴望,庄清河来到那座巨大的石门前,身体躬成九十度:“庄清河求见宗主。” 石门朝两边退开,门后传来宗主浑厚的声音:“进来。”
第153章 庄清河只略略直起身子,头却是一直低垂着的,丝毫也不敢抬起。一则是为了表示对宗主的尊敬,二则—— 他加入血魔宗之时,宗门本有四个护-法,现今却只剩下了两个。 消失的那俩…… 他扫了一眼地上越发腥浓的血水,不敢吱声。 他跨进石门,门内有一条细长的甬道。甬道两边密密麻麻遍布巴掌大孔洞,每个孔洞之中皆有一个血茧,茧里头全是未孵化的卵,一旦受到宗主召唤,眨眼间这些茧就能将一个人分化成血沫。 护-法之一,便死于此。 庄清河目不斜视,只躬身往里走。 走过这条甬道后,视线便豁然开朗,地底下被挖出了一块巨大的空地,地面开着只生于污血之中的死亡之花。 黑褐色的花生得妖艳,绵延成片,散发着馥郁的香味,掩盖住了血液的腥臭。 自花间穿过,就到了血湖—— 血污平原中血魔之力最为精纯之处。 便是才靠近,就能感受到庞大的煞气,如刃锋利,稍不注意便会被削成血泥,成了死亡之花的肥料。 庄清河运起全身灵力抵挡,艰难地一步步穿过血湖之上的石桥。 石桥之下,血湖中生长的不知名生物朝着桥上的他伸-出那肉瘤般的触-手,那触-手不过碰到桥面,桥上立刻被腐蚀了一块,散发着黑气。 若是碰到血肉之躯上,须臾间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庄清河每一步都走得万分小心。 兽人大陆的事情他干得不漂亮,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好在还有三个傀儡可献,一想到此,他心中肉痛不已。 他只能安慰自己,法宝丢了还能再寻再炼,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他定了定神,心中对变强的渴-望又甚了一分。 庄清河不敢表露分毫,只一步步穿过石桥,来到了湖中-央。 其实在血湖之后还有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后有一座嵌入洞壁上的宫殿,那应该才是最初的血魔宗所在。 但从他加入血魔宗那日,便从未去过后面,最多就是能来到湖中-央。 湖中生长着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巨树扎根血湖之中,繁茂的根系遍布血湖,树上缠绕着无数赤红的树藤与湖中触-手,树藤盘绕在巨树之上,依托树冠而生,又深深嵌入洞壁之上,霸占了这片区域上空所有的空间。 而他们宗主的住所,就坐落在这棵巨树之上。 树上有个不大的树屋,大小不过凡俗之人三两间屋子那么大,至于内中如何,庄清河从未上去过,并不清楚。 庄清河在巨树下跪下,恭敬道:“庄清河拜见宗主。” 未等树屋内传出任何声响,他当即头重重点地,昂声请罪:“清河办事不力,请宗主责罚!” 树屋内一时没有声响,庄清河却不敢动,只依旧跪着。 好一会,似乎是晾他的时间够了,树屋内才传出不冷不淡的一声“嗯”。 紧接着,一根手臂粗的藤条从巨树上抖擞而下,朝着他奔来。 庄清河下意识就想跑—— 另一个护-法,可就是生生被这树藤给吸死的! 可下一秒他马上反应过来,若是跑,他绝跑不过这遍地都是树藤,他压下了心中惊惧,只把身体弓得更低。 那树藤重重砸在他的脊背上,他先是察觉到一股刺人的冰凉,火辣辣的疼在皮肤表层燃烧。 他“嘶”了一声,却发现树藤在他肉上张开了细长的尖刺,那刺如针尖般狠狠扎入他皮肉中,不过须臾,奇经八脉中就滋生了绵绵的痛苦。 庄清河忍不住痛,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连忙道:“弟子、弟子带回了三个特殊的傀儡,求宗主饶命!” 整座地下洞窟中除了在血湖中肆虐的诡异触-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庄清河只觉得那细密的针一点点带走了他体内所有的温度,他开始感觉冷,一种又僵又硬的冷从他骨头缝里钻了出来,他满头大汗,脑子甚至开始不再清明。 死亡的恐惧再一次笼罩着他。 上一次,宗主从将他从死亡的恐惧中拖出来,他自此入了魔门,成了血魔宗一员。 如今,将他送入死亡恐惧中的,却是他羡之敬之的宗主。 他不想死。 他还不想死。 强大的求生欲-望在他体内滋生出来一股细碎的力量,他身体里霍然生出了一阵气,他攥紧拳,猛地从地上直起身。 体内爆发出了一道浅淡的光,那趴在他脊背上吸血的树藤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之物般收回所有尖刺,逃也似的躲开了。 庄清河却脱力摔在地上,方才那股力倒像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击,他意识朦胧,头重重砸在了地上。 等他模模糊糊有意识时,最先闻见的却是一阵腐臭味—— 像尸体的腐烂的恶臭。 他当即要运气抵御,却发现体内空空,灵气已然一丝不剩,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猛然睁眼,发现四周昏暗,臭味像是来自他周围,也来自他本身。 他手撑着地上坐起,后知后觉地发现: 地面湿黏黏的,且散发着不同于血水的浓臭味,借着昏暗的光,他看见地面上是一层黄稠的水,散发着难以忍受的巨臭。 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站起,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明珠照亮四周。 却见—— 一架棺材坐落在屋子最中-央,黄-色液-体从棺材缝隙中滴落,源源不断地汇入地面。 神思一晃,他倏然明白地上的黄浓水是什么。 尸水,尸体腐烂后化成的黄水。 心下恶心不已,他遍观四周,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这棺材外,就只在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画像是一个面容俊俏、肤色如雪的年轻男子,他含笑看向画外,目光灼灼,只是—— 那眼神却空无所依,倒像是看不见似的。 庄清河朝那画过去,那画恍然间模糊黯淡,画中人影渐渐消退,那洁白的纸面荡起水波,化成了一面镜子,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他裸-露的脸和脖颈上画满了复杂的红色符文,黄浓的尸水溅落在那些符文上,晕染出大片的如血丝般的面纹。 他陡然一激灵,一个念头倏然窜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拖着沉重的脚淌着黄水往窗户走去,又探出头往下看—— 果然。 此地不是别处,正是他们宗主那巨树之上的小树屋! 脊背上登时尽是冷汗,再顾不得其他,他“啪”地一声重新跪回地上:“宗主饶命!” 他跪了良久,屋内却一点反应也无。 庄清河不敢妄动,只安静跪着。 没了灵力支撑,他的躯体就如普通人一样,跪了不知道多久后,膝盖便完全麻木了,身体也开始酸痛。他勉力撑着,直到不知多久后,他完全脱力倒在了黄水之中。 再次醒来,是一直服侍宗主的驼背老者将他叫醒的。 对方见他醒来,当即躬身跪在地上,唤道:“宗主。” 庄清河意识还有些朦胧,下意识以为宗主在他背后,本欲一同跪下,却倏忽发觉—— 不对啊。 驼背老者跪的,好像……是他? 这念头生得实在怪异,他忍不住身后一看,却只见身后空无一人,心中惊骇,恍然发觉他一身修为已尽数恢复,甚至隐有突破之相。 他没忍住吞了吞口水,紧盯着驼背老者没有言语,好一会后才道:“你在唤我?” 驼背老者头颅低垂:“是,宗主。” 庄清河还没有成为宗主的觉悟,只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 驼背老者起身,解释道:“宗主身上,乃移魂换体咒文。” 庄清河:“?” 他略一思索,当即明了其中含义——宗主想夺舍于他? “可……”庄清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驼背老者似乎知道他的未竟之语,道:“前任宗主寿命将至,却苦不得突破,便将自身寄于树屋棺椁中,试图以秘法护住将朽之身。” “今日一早,宗主破关而出,命我寻你。我到来之时,便只见宗主你倒在地上,上任宗主不知所踪。” 庄清河纳罕:“为何对我以宗主相称?” 驼背老者取出一枚铜镜递给他,“宗主请看。” 庄清河不解,结果铜镜看之,却只见—— 铜镜之上。 他半张脸上尽是沿着皮肤细腻纹路显露的血纹,最奇异的是,他一头乌血发不知何时竟褪-去所有色彩,化成了雪白。 倒像是…… 倒像是那画中人一般。 他惊出一头冷汗,回头看向墙壁之上,却只见那画卷仍在,可画中之人却不知所踪。 庄清河立刻内视体内各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处,却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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