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忠老了,又不是死了!这点耳目都没有吗?简宁不相信。 这么说起来,淑妃和母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即便母家强盛,淑妃死后,云澜舟仍然没有人照拂。 想来想去,忽然有些后怕,来这里这么久,各种小磨难都过来了,然而当遇到真正的危机,才知道之前的日子有多么平静。 八皇子没有得到云澜舟的回答,只当他在思量,道:“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不想继续打扰云澜舟休息,便去查看太医熬的药了。 简宁动了动耳朵,爬到云澜舟的身边,仰头看他坐起来的上半身,小崽瘦得好厉害。 “汪汪。” (不怕。) 云澜舟低头,指尖抚上小狗的耳朵,还有那个一直呼哧呼哧的鼻子,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温度,“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不知为何,简宁和他对视的时候,感觉那双眼睛似乎跟原来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深沉了许多 。 他点点头,怕自己表现得太通人性,又装出傻不拉几的样子歪了歪嘴巴,四处蹦起来,把行为控制在一个似乎听懂了但似乎又在和主人玩游戏的程度。 “有点危险,但我会保护好你。”云澜舟闭了闭眼,半晌才从旧衣服中掏出一个荷包,挂在了小狗的脖子上。 简宁低头打量了自己一遭,有些茫然。
第16章 三日后,静怡轩,揽月殿。 简宁浑身裹着新做的小袄子,因着今日八皇子要和德妃商量如何安置云澜舟的事情,遂把简宁也带了过来,让德妃瞧瞧这个小狗儿是什么模样。 简宁不敢靠近,八皇子命人在揽月殿的角落放了只矮几,简宁就蹲在上面,远远地偷听德妃和八皇子讲话。 静怡轩的东配殿是八皇子在住,皇子不满十四岁都可以跟母妃住在一起。德妃就想把西配殿收拾出来给云澜舟暂住,也好过总在后侧殿住着,不便养病。 正吩咐掌事姑姑去置办物什的当儿,小太监进殿传话,说皇后娘娘身边的首领太监徐金山来了。 简宁抬起头,一个身着蓝缎圆领袍的首领太监率先跨进大殿,大约四十岁,身材圆胖,走路却精干有力,好似一个矮胖但转速极快的陀螺。小眼睛,眼中莫名有一点精光,看人带着三分打量,于是虽戴上笑模样,但总叫人看得不舒服。 德妃还没说话,徐金山中气十足地亮了一嗓子,“皇后懿旨——” 简宁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您这声音亮得有点儿刺激了嗷。 “景阳宫东配殿倒塌,钦天监的卜士上奏,说此乃十一殿下命犯天煞孤星、天命不祥之兆,皇后娘娘思虑再三,决定将十一殿下迁出皇宫,前往寺庙静修,以避凶解厄。”徐金山掩不住的得意,说话时双手不时地捋着衣袖,也不躬身,扬起下巴拿一双小眼睛去瞧德妃和八皇子。 这份差事是极其体面的,试问开国以来,有谁能把皇子赶出皇城?他徐金山便是头一个。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太监,个个束着手,崩着脸,好似徐金山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原地暴起,把云澜舟扛起来扔出皇城。 简宁竖起了耳朵,皱起了不存在的两撇小眉头,凝视着徐金山那群人。 没想到等了三日,等来这个结果。 八皇子和德妃对视片刻,明白了皇帝这是想把云澜舟赶出去,又怕担上一个虎毒食子的恶名,遂借皇后之手料理此事,想必皇后也是极满意的,这才特指徐金山这个向来善于狐假虎威的首领太监来好好威武一番。 “徐公公,静怡轩也是你可以随便乱闯的吗?”八皇子顿了顿,一杯茶没入口,便不轻不重地杵在了案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砰响,叫大殿内的人都屏气凝神了起来。 徐金山微讶,德妃和八皇子可素来不管闲事,这十一皇子不过一介废人,傻得满宫皆知,八皇子这话叫徐金山摸不着头脑了,张着下巴愣了片刻,问道:“奴也是奉旨办事,不知八殿下这是何意?” 八皇子正欲开口,德妃却整了整衣袖,不舍一个眼神去瞧那徐金山,只淡声问道:“奉旨办事就可不经通传便擅闯后妃宫室?你这般行事,是要昭告天下你徐公公的规矩比宫规还大?且十一殿下在静怡轩养病,我是请过太后懿旨的,难不成你徐公公连太后也不放在眼里了?” 徐金山有些噎住,嘴唇抖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心里多了几分恼怒,想起皇后娘娘的吩咐,便定了心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德妃娘娘,既然如此,那就请恕奴才无礼,立即搜宫,把十一皇子云澜舟请出来!”他一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们便拾起袖子立即分散开来,准备在宫中翻找。 “住手!”八皇子起身喝道,随着他的动作,揽月殿的宫女太监们冲过去阻止徐金山的人。 静怡轩的人到底多出几倍,宫女们几个合力围住一个动手的太监,不让他们前进一步。太监们则手中持着扫帚、簸箕之类的杂物,横在身前。 德妃的掌事姑姑更是直接挡在徐善进面前,冷冷道:“徐公公,这里是德妃娘娘的静怡轩,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徐善进气得脸色铁青,然面对这么多人的阻拦,一时间竟无法进退。双方推搡争执,吵闹声顿时响彻整个揽月殿。 简宁不敢靠近八皇子和德妃,怕德妃对狗毛过敏,便偷偷去跑到徐金山脚边,在他和掌事姑姑动手的时候,一口咬了下去。 牙好痛。 简宁的眼珠子瞪圆了,这老登的腿比石头还硬! 很快他就知道了,原是他太脆,一颗尖牙已经掉落在地。 系统你真该死啊……都穿狗了还不给我一副好牙! 场面正混乱之际,门外传来一个太监高声传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简宁心中一沉,皇后怎么来了,做事儿这么严谨的吗?还亲自监督啊。 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率先走了进来,她步伐稳健,身后跟着一大队宫女和太监,井然有序地站在她身后,仿佛竖起了一道威严的屏障,簇拥着皇后和太子一起缓步入内。 皇后身着宽袖锦袍,织金线的百鸟朝凤图案在日光下闪耀着流光,头戴的凤冠华美绝伦,镶嵌着各色宝石,几缕丝绦垂下,随步伐轻轻颤动,一派皇家尊贵。 简宁叼起小牙缩到了一个花瓶后面,免得一个不小心被皇后的随从们踩死了。 正找了个好位置,简宁便对上了一个熟悉的笑眼。 小福星方湛。 方湛只略略看了简宁片刻,没多停留,规规矩矩地站在太子身后,随皇后坐在了揽月殿正中。 德妃和八皇子不得不让位行礼。 简宁有些不甘,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德妃和八皇子却面色平静,行礼周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越是平静,越是显得这母子俩不卑不亢。 徐金山这下子可高兴了,比简宁还像狗地上前抹了抹不存在的泪花,“皇后娘娘,奴来穿您的懿旨,不料德妃娘娘百般阻挠,瞧给奴打的,奴无用,请娘娘责罚。” 皇后身边那位掌事姑姑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德妃身上,并未点名,“皇后娘娘的口谕也是皇上的意思。若是有人不满,大可去乾清宫求旨。” 她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依仗皇后的威严。 八皇子见母妃被一个嬷嬷指桑骂槐,眉头紧皱,不悦到极点。他扶着德妃在大殿右侧落座,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皇后的掌事姑姑,声音坚定有力,“母妃素来遵守宫规,谨守礼法。今日之事,未曾通传确有失礼之处,并非母妃的过错。宫中事务自有规矩,非得皇上旨意,不可擅动。你们如此行事,岂不是乱了宫规,扰了皇宫的安宁?” 他稍作停顿,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说道:“再者,父皇素来仁爱,治国以德为本。若要将十一弟迁出皇宫静修,必当经过礼部、宗人府商议,方可行事。徐公公今日在此擅作主张,未免鲁莽,有违礼法吧!” 八皇子也并不指着皇后说事,而是抓住徐金山不放,如此一来,也不必背上违逆皇后的罪名。 方湛听完八皇子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缓步上前,语气一贯温和,却叫人听出了一丝寒意, “八殿下自是最遵守礼法之人,只是这宫规是皇上所定,皇上说的话便是宫规,今皇后娘娘奉命将十一殿下迁出宫静养,不知如何惹怒了八殿下,竟教训起皇后娘娘来了,您同您外祖父一样,真是刚正不阿,与御史言官也不相上下呢。” 刚正不阿的八皇子肃着脸,对方湛的冷嘲热讽视若无睹,“方小公子,你一介八品伴读外臣,岂能随意妄言皇嗣之事?” “臣子侍奉天家,做天家的仆从罢了,自应为天家排忧解难,方不负皇上恩典,八殿下说十一殿下之事要经过礼部、宗人府等多方商议,但这些早已在皇上和皇后娘娘之前定夺,皇后娘娘既下了旨,便是圣意所指,您若是不乐意,大可不必为难皇后娘娘,何不去乾清宫问一问皇上呢?” 简宁咬了咬牙,这个方湛句句话都按头八皇子不敬皇后,忤逆不孝的罪名。 八皇子不为方湛所言而动,也不看他,反倒目光清明地看着皇后,“方小公子言辞犀利,确不负神童之名。只是敢问你所谓的圣意所指,是否真有御批?我母妃身为德妃,按礼应有通传和禀告,为何今日却无任何告知便闯入此地?若皇上真有旨意,为何不见圣旨,反而只有皇后的口谕?难道皇后娘娘的口谕便可替代圣旨?” “老八,孤劝你适可而止。”太子眯了眯眼,眸中锋芒尽显,“如今你连母后的口谕都不放在眼里吗?” 八皇子跪下行了大个礼,告罪的姿态十分诚恳,只是语气冷淡庄肃,“母后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表率,儿臣敬爱以极,不知太子殿下的‘不将母后的口谕放在眼里’从何说起。就事论事,小十一留在静怡轩养病,乃是得了太后懿旨的。太后娘娘亲自过问,才有了今日之安排。若有人质疑此事,是否也要去向太后请罪呢?” 简宁忽然暗自乐了一下,八皇子确实聪明,和德妃一样,没有给徐金山和方湛一个眼神,因为越是赶上去回击,越是自降身份,如此这般连个眼神都不给,一是表明态度,他方湛根本没资格插手皇家内务,云澜舟的事儿轮不到他插嘴。二是逼皇后开口,毕竟这懿旨是皇后下的,只要皇后亲口承认是皇帝的口谕,那么到时候就可以搬出太后,争取这件事的缓和之机。 大齐仁孝治天下,皇帝对太后还是比较尊敬的。 好比职场,领导喜欢甩锅给下属,八皇子这个下属就把锅甩给两位大领导。 而且根据德妃所说,云澜舟的事情确实得了太后首肯,简宁猜测,估计之前八皇子之前大张旗鼓的送衣服来,也是在太后那儿过了明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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