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什么,八皇子又问:“只是皇祖母知道此事,为何不管管?我看小十一的衣食住行,实在不成样子。” “你也说了,那是皇祖母,不是你父皇本人啊。”德妃啜了口茶,眼中浮现几分悠远,“有些事,即便是你皇祖母,也管不到的。” 当年的淑妃,实在是美颜不可方物,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宛若天仙临世。 淑妃才情平平,即便是镇远侯嫡女,也为京城名门闺秀不齿。 这女子不学琴棋书画,不学女诫绣工,自幼是个蛮虎娘,在南疆边关长大,习得一身精湛的武艺,骑射如风,刀枪不入。 德妃初次见她时,两人都尚在闺中。 德妃那时随父亲去求镇远侯门下的一个神医治病,因神医孤僻自傲,断不肯上门医治,父亲只好带着她前去求医。 便在京郊的校场上,隔着面纱,德妃见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郎。 她身姿挺拔,动作利落,每每挥舞长剑,剑光闪烁杀伐果断,见者无不叹服。既有女子的妩媚,又不乏男儿的英气,俨然一位威风凛凛的女战神。 远远地,德妃听到她嚣张的呵斥声,口中的话荤素不忌,痛骂那手下败将如何偷懒耍滑,如何懈怠操练,然她压低声音,胸脯却丰腴饱满,任谁也知道这个女郎。 那朝气蓬勃、又有些滑稽的模样,叫人眼前一亮,又叫人忍俊不禁。 可惜啊,怎么就进了宫,得了皇帝盛宠,又遭了那样一场惨绝人寰的大火。
第11章 御花园中。 简宁正在吭哧吭哧地刨土。 昨日云澜舟去学堂拿书,回来的路上不慎把随身携带的毛笔弄丢了。 今日起床后云澜舟找不到笔,急匆匆地就要出去寻,简宁还以为他要出去玩儿呢,寻思小孩子就是得多出去晒晒太阳,反正保暖的衣服都有了,也不怕风。 谁知道云澜舟一直沿路探寻,险没把偏殿到学堂这条路的草都薅一遍,简宁看他着急,心想怕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偷偷存起来的银子?那一定得找到啊!宫里的银子不好用,但偷偷差遣小宫女小太监什么的出去买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简宁问他在找什么,想帮着一起找找,云澜舟不答。简宁心想也是,人家又听不懂狗叫。大半日后,云澜舟似乎有些焦躁起来,微微失神地念着:“笔,母妃给我做的笔。” 简宁沉默了一会儿,小小的期待感被打破了。 实在是淑妃娘娘的手艺吧……一言难尽。那只笔完全是一根削都没削干净的竹子,甚至毛都没塞进去,只是在外围绑了一圈儿。 这么多年毛没掉光,估计是云澜舟自己上过补充装。 不过很多孩子就算不是自闭症,也会依恋某个熟悉的物品,比如有些人二十几岁了还得抱着小时候陪伴自己的布娃娃睡觉。简宁很理解,加上那只笔是淑妃专门留给云澜舟的东西,恐怕也是唯一的东西,意义自然不能用银子衡量。 简宁闻过那只笔的气味,就领着云澜舟到了御花园。 去学堂的路上不经过此处,许是有的宫人捡到笔,还以为是个什么好玩意儿,结果到御花园一看,不值几个钱,就随手扔了。 御花园极大,简宁闻了半天,若隐若无的那点墨汁和云澜舟身上的皂角味消失了,他只好四处转悠,东刨西拱,就听一阵儿诡异的“嘬嘬”声传来。 简宁:? 不会是在跟我说话吧? 简宁抬头,一个蓝衣少年站在不远处的石子路上,正冲他招手。 那少年模样有几分英气,只是嘴巴有些大,嘴唇又薄,遂笑起来像个大马猴。看到简宁望过去,那人又笑着“嘬嘬嘬”了。 简宁翻了个白眼,没工夫搭理他。 “找错地儿了,来这儿找!”那少年说完,大声地跺了跺脚,生怕简宁听不懂人话。 简宁寻思原来你人还怪好,便猛地冲了过去。 在哪儿! 大马猴少年撑着腰,脚尖点了点旁边的草丛。 简宁急吼吼地扒开草叶,俩眼珠子一瞪。 啊!屎! 大马猴少年见这只小狗儿见到屎吓得连滚带爬,笑得直不起腰,原本眼中那丝天然和童趣变成了戏弄之后的得意。 “怎么,小爷请你吃点好的你不乐意?” 简宁气得牙痒,喉中不自觉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瞪了大马猴一会儿,终忍住了咬人的冲动,扭头就走。 不能浪费时间,找毛笔最要紧。 跑了几步,眼前一双大脚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大马猴少年不仅嘴巴大,脚也大,突然横插过来,险没把简宁踩死。 简宁这次真的怒了,士可忍狗可不能忍! “过来陪小爷耍耍。”大马猴少年朝他伸出了罪恶的右手。 简宁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铆了一口气,打算等它再近一些,就狠狠咬一口,咬完就跑,反正这个人看起来不像皇子,从其他皇子的模样来看,皇帝的基因中没有大嘴巴这项的。 “啪!” 罪恶的右手被人打了一巴掌,动作快到简宁只看见一抹残影,随后身体一轻,进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云澜舟抱着他退后了几步,警惕地看着那个蓝衣少年。 “还敢打人?你是哪来的小兔崽……” 蓝衣少年横眉竖目,作势要一掌劈向云澜舟,然而后领被人抓了个正着,身体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来个倒栽葱,他急忙伸出双手,手掌重重地拍在地上,纵身一跃,翻了个极利落的后空翻,稳稳地站主了脚。 这罕见的好伸手,加上和太子颇为相似的眉眼,简宁心中一凛,想起来了。 这是原著中提过的太子表弟,孙元放,北疆总兵将军孙明义之子。 自幼生活在边塞,武艺高强,小小年纪便随父出征,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后来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小将军,活捉了封王后造反的二皇子。 原本这个孙元放和太子也不熟悉,是小福星方湛帮忙医治了孙元放母亲的隐疾,这才叫他归顺了太子阵营。 一文一武两位大将,日后太子就算被废过,也可以卷土重来,登基为帝。 简宁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主角光环。 “表哥你做什么!”蓝衣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制止弄得有点尴尬,扯了扯衣领,对身后那个高出半头的少年喊了一嗓子,虽然语气里透着不耐烦的气势,底气却不足。 太子收回抓他衣领的手,并不言语,只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是十一皇子。”方湛适时开了口,笑着将孙元放扯到身后,“怎么能对皇子动手,小心叫你爹知道了罚你抄书。” 简宁一看方湛那个温柔的假笑就打寒战,感觉下一秒他就要憋什么坏出来了。且当众无故殴打皇子的惩罚就抄书?得抄天条才行吧! 云澜舟不欲和他们多废时间,转身就要走。孙元放却挡在了他跟前,昂着头,居高临下地嗤了一声,“这是大齐为国为民的嫡长太子,你见到为何不行礼?!” 简宁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心道我还是忠肝义胆的康日芬子呢,你不得来个三跪九叩啊? 云澜舟垂着眼眸,并不作声,刚绕开一步,蓝衣少年紧追不舍地围了过来。 “元放,别闹了。”方湛道。 孙元放挠挠头,不情愿地退了回去。 简宁暗松了一口气,方湛说话挺管用的。 就听方湛“咦”了一声,惊讶道:“这紫貂大氅,莫不是皇上赐给八皇子那件?” 简宁:…… 你1818黄金眼是吧? 太子凝眉瞅了一会儿,别过脸,往身后的凉亭走去。 方湛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转而冲云澜舟笑道:“若是十一殿下捡到了八殿下的衣服,记得物归原主,省的叫人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来,污了殿下名声。” 云澜舟一动不动,抿着唇,眸中寒意四射。 孙元放顶了顶脸颊,饶有兴味地打量起云澜舟。 原来这就是那个十一皇子,淑妃的种。当年若不是淑妃的爹秦世忠在比试中狠辣无情,伤了自家外祖父的一条胳臂,今日的镇远侯就不会是那个姓秦的老蛮贼了。 “捡的?”孙元放大笑起来,不屑道:“怕是从哪儿偷的吧!” 简宁感到云澜舟手臂骤然收紧,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 是啊,名声,云澜舟的名声已经够差了,方湛这话的意思等于当众给云澜舟难堪。 以往的傻子、疯子,云澜舟已经习惯,可这次是道德羞辱,云澜舟那么在意君子体面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忍? “小贼,今天遇到你爷爷我,是你的福气,吃我一个教训,以后好好做人去。”孙元放两脚迈开,指着下面,“从爷爷□□爬过去,包叫你日后规矩老实,手脚干净!” 简宁见过熊孩子,还没见过这么欠打的熊孩子! 这已经不是小学鸡霸凌的程度了,是明确的人格侮辱。 豁出去了,今天高低得咬他几口才解气! 简宁跃跃欲试,云澜舟却松了松手,胸膛也不那么紧绷了。简宁转头去瞧他神色,怕他一个忍不住跟孙元放动起手来。 云澜舟弯下腰,把简宁放在脚边,没起身,就着这个姿势行起大礼,一字一顿道:“拜见陛下,陛下为国为民辛苦,儿臣心中敬仰无以言表。今日得见圣颜,儿臣心中感念,不敢稍有懈怠。儿臣愿为陛下分忧解难,誓死效忠,绝不负陛下厚望。” 简宁倒吸一口凉气。 完蛋,崽真的傻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御花园的安静,清晰的传到了附近抱着奉盘行来的宫女耳中,不仅如此,正在喝茶的太子猛的一呛,皱眉厉声斥道:“你胡说什么!” 宫女们看了看太子,吓得匆匆离开。 一长串粉色衣裙从太子眼前略过,太子气得咬牙,这要是传到父皇耳中还得了,岂不是误以为他教唆老十一称自己为陛下? 方湛的脸色也有些白,拉着孙元放要走,孙元放却不以为意,还坚持要去抓云澜舟的衣服,给对方一个教训,谁知太子不知何时疾步而来,抬手劈在孙元放头顶,像拽一头死猪一样拽着走了。 跟在后面的方湛回头,虚虚盯了云澜舟片刻。 简宁还有些回不过神,脑子转了几个弯,本以为云澜舟突然从自闭症过度成真傻子了,现在看来,他刚刚居然是装傻! 那孙元放说什么为国为民,实际上皇帝正值壮年,不过三十五岁,轮得到太子在这儿为国为民么? 而云澜舟索性成全了他们,等到有人路过的时候冲太子行礼。 反正满皇宫都认为他是个傻子,那傻子说的话只能是别人教的。 太子这回再怎么生气,也只能赶紧走人,否则欲盖弥彰,传出去还不知道被戴上什么狼子野心大逆不道的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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