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和百年前的堂中惨案一样,是如出一辙的死状。 向引对着尸体行了一个大礼,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他抬手,一缕灵气亲密地缠绕上他的指尖,却迟迟不愿遂他的意,靠近那滩血肉,把尸骨抬起来。 向引哄了它一阵,灵气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他的手指,但飞到尸体上方,又怎么都不肯落下去,最后竟是哧溜溜消散在空中了。 向引不解,自从他能自如调用灵气以来,从来没发生过灵气拒绝为他服务的事。他无法,正当他跨过那滩血肉准备自己敛尸时,一阵“公子——”“公子——”的喊声从殿外传来。 不是月维仪又是谁? 月维仪看见向引全全乎乎地站在面前,心下大松,但转而看见向引身后那具尸体时,刚落入肚皮的心又跳出了嗓子眼,他被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向引说:“来得正好。帮我一起给我师父收尸。”修士隔空取物是非常基础的术法。 月维仪当然不像灵气那么自我任性,乖乖过来了。 两人正待动手,向引突然感觉身侧的灵气波动起来,似乎在提醒他,周围有异。 向引回头,只见原先空无一人的学堂中,出现了数十个服饰各异的修士! 月维仪打眼一扫,飞快把向引挡在身后,“不妙,都是三大门派来的人!” 为首一人邪气四溢,一看便是九玄宗中人,桀桀笑道,“诸位请看!不枉我三门联手在此埋伏两日!月阁修士便罢了,月寒央之炉鼎,竟也给我们抓了个正着!这百年学堂血案已经铁证如山,定是月阁与这炉鼎联手犯下!” “胡言乱语!公子来为他师父敛尸,便是有罪?你们没有师父吗?!”月维仪辩道,但月家人口拙可能是家族遗传,他说的话实在没有什么攻击力。 向引上前一步,朗声道:“诸君听我一言。” 他声音清润好听,加之周围的灵气帮助,修士们顿时觉得这声音听起来竟令人神清气爽,不由都安静下来。 “我与月阁主已经和离。” 和离?!众人大惊,瞬间议论纷纷。 “好他个月寒央,为了把问仙堂吃到手,道侣也能丢了!他以为就能把自己摘干净吗?!” “四门大战一触即发,月阁此时把炉鼎出手是想扰乱我们动作吗!” “那这炉鼎为何还有月家修士陪同?此事有所蹊跷罢!” “小维,还愣着作甚,速联系阁主!”趁他们窃窃私语,向引拍了一下月维仪。 月维仪火速给月明晦及宗门传音,却又想起一桩来。 “公子,阁主正在与三大门魁首议事!最坏的情况,便是阁主在魁首会议中同样遭险……”他讷讷道。 向引轻声嘱咐这个小少年:“一会儿若他们打上来,你就赶紧跑。他们对你没胃口的。” 月维仪眼睛里全是害怕,但猛摇头,“我不会丢下公子跑的。” 向引强硬道:“听话。” 月维仪也很强硬:“我死也要保护公子。” 向引叹气:“我已对生死无念,他们想生擒我,我还巴不得撞死在他们剑上。” 看他古井无波的表情,确实已存死志。月维仪眼泪滴滴答答地落。 “放心,我也不会死得太亏,起码要拖到月明晦赶到把这些人全杀了才好。一会儿我们就往两个方向逃跑。” 月维仪抹着眼泪点点头。 这时,另一服饰样式的修士终于意识到什么,大声道:“休想拖延时间!逍遥山庄都听令,把炉鼎给我活捉了!” “青云山都听令,谁生擒炉鼎,回宗必有重赏!” 向引猛一推月维仪,自己往正殿深处跑。 月维仪飞掠至半空,祭出本命剑,一剑划出一堵灵力屏障,阻隔众家追击。众家根本懒得理这只苍蝇,三下五除二破了屏障,越过他往殿内追去。 向引余光一看,看见月维仪已经脱险,心下一定,专心逃跑。他熟知问仙堂构造,专挑狭窄小道。众家起先愣追,被他戏耍了好几回,而后终于团队合作起来,你七扭八绕,那我就把这学堂夷为平地,看你还如何绕去! 千奇百怪的术法下,问仙堂正殿偏殿、教习大堂、公厨伙房,全成了一片废墟。 “喂,这炉鼎怎么这么能跑?不是说他跟凡人没差吗?” “他没有修为的!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快追!” 向引逃到内院花园时,终于逃无可逃,花园跟前合该是惟知真人的书房,此时废墟上站满了人,前后夹击,把向引来路去路都堵了个严实。 向引不跑了,站在原地。他恍然意识到,在已然模糊的记忆里,似乎,他最后就是在这里结束的上一世。 他跟月明晦来学堂寻找脱罪证据,在真人书房翻查资料时被三大门大能抓住的。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在这个地方结束吗? “你与月阁主既已和离,就别想着拖延时间等他来救你了罢?” “他不会来的,现在估计正忙着对付三门宗主和少宗主,脱不开身呢!于情于理都不会来救你的!” 向引闭了闭眼睛。是啊,于情于理。上辈子月明晦毫无道理地从天而降救他出去,这辈子变成了于情于理都不会过来救他。 他张开两手,虚无缥缈的灵气从四周朝他狂奔而来扑到他身上,似乎在安慰他。 这些灵气能帮他做很多事情,却无法帮他杀人。他目前最希望做的事恰恰就是杀人。把眼前这些人全杀了。 修士对杀意是很敏感的,众家敏锐捕捉到了向引的杀意。他们哈哈大笑,然后被彻底激怒了。 “你狠什么狠?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吗?!” 为首一人喝道,好像忘记了要生擒炉鼎,挥刀便朝向引砍来! 修士的速度太快,向引只来得及条件反射地抬手,唯一的指望便在于手边聚集的灵气能帮他挡下这一杀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突然挡在了他面前,剑与刀相碰,“铮”的一声替他挡下了杀招,灵力振荡,向引被直直震退数步,眼中大撼。 “你怎么没走?!” 月维仪根本没空回答,他刚结丹不久,但对面修士是金丹巅峰,而且,因为他突然冒出来挡了这一刀,死死站在向引面前,那持刀修士更加暴怒,招招都是夺命刀。 不过两个来回,那把弯刀就嵌进了月维仪的身体里。 见血后那修士已然杀红了眼,盯着向引,手中用力,提刀又要冲来。然而这把刀却第一次没听他的话,他低头一看,只见月维仪两臂拼命抱着刀背,竟是用力把身体往刀上嵌,整柄刀的刀刃都卡在了他的身体里,拔不出来! “休……想……伤……公……子……”月维仪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手里的力气却一点不松。 “哈,真是一条好狗啊!”那持刀修士嗜血长笑,灵力暴涨,刀下发出人骨寸寸断裂的吱吱咯咯声。 向引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成了慢放镜头,缓慢又清晰无比,他清楚地看见有两半长条形的东西从那柄弯刀上先后掉落下来,下一刻,极尖锐的刀尖便逼近了他的眼球—— // 太一寺。 四大仙门魁首在昏时齐聚一堂。另外,除了月阁外,其他三门的嫡公子们也纷纷到场。 自从夜轮尊冲击渡劫期失败惨死后,原先闭关中的九玄宗九霄尊、青云山蓬莱尊以及逍遥山庄玺恒尊,都不约而同地停滞了修为的精进,转而调理精神,尽可能延缓、防止神蚀发作。谁也不想死成夜轮尊那样。 然而,就是有人既突破了渡劫期,还排除了神蚀的影响。 他们辛辛苦苦压了月阁六十年,顶多也就是把月阁针对得避世不出,结果人家七年便出了一个渡劫,一下子在修真界一呼百应,这找谁说理去?其他三门光是想想,半夜都能怄醒过来! 然而,在修真界,实力为尊。 当年那炉鼎投靠了月阁,何尝不是因为月阁实力比青云山和逍遥山庄更强大,比九玄宗更稳定? 因此,想要扳倒月阁,扳倒月明晦,只有比他更强才行。 月明晦确实是当世第一人,不过有言道,寡不敌众。 其他三门表面上商讨着问仙堂暴死案要重新开始调查,实际上,机锋处处朝着月阁打来。 这是鸿门宴。月明晦看得出。 但那又如何。 三门要是能打过他,早就动手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精神识海都岌岌可危,一旦打起来,不用过多久就会自己趴下。 话头来回递着,平静下暗涛汹涌。如此拖下去,倒并不像冲着他来的了。 月明晦疑惑愈深,总觉得隐隐错抓漏算了一些东西。 这时,他忽而收到一封传音。来自月维仪。 他不等听完,便起身往殿外掠去。 唰唰几声,方才端坐的三门魁首齐齐闪身至门口,足足七人,堵住了月明晦的去路。他们终于褪去恭敬畏惧的假面,露出了丑恶快意的笑容。 “总算反应过来了,月阁主?我们哪打得过你,这么多人却也可以拖你一拖。说来这也是意外之喜,我们只是在问仙堂安排人手埋伏,想抓一抓你的小动作,看看有没有文章可作。谁想,月阁主的道侣竟然出现了!” “月阁主,那炉鼎,对你很重要,是吗?想也是,日日交//、、欢足足七年,你早就离不开他的浇灌了吧?听说凡间青楼有很多女妓男倌因为行事太多上了瘾,根本离不开男人,当世第一人月寒央不会也有这样的毛病罢?哈哈哈哈。” “月阁主不妨猜猜,是你杀我们这七人比较快,还是千里之外,你赖以为生的道侣死得比较快?阁主的无极剑何在,我还想向你讨教两招啊!” 三门七位大能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快活。 他们正愁月阁好似铜墙铁壁无懈可击,结果那炉鼎亲自便送上了门!早闻月明晦与那炉鼎不睦已久,没想到竟是左脚绊右脚,把破绽全露了出来! “滚开!”月明晦振袖喝道。渡劫期的威压仅仅是泄露了一丝,那四位宗门少爷立刻便噤了声。不是不敢继续说,是根本张不开口说话!就连站直都很费力! 完全是巨大的境界差距! 三门魁首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月明晦竟然这么强。他们说的拖上一拖,原本是自谦来恶心恶心月明晦的,七个修真界顶尖大能打不过一个,简直笑话!但现在看来,拖都不知道能拖上他多久! 月明晦虽然急,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出色的战商让他迅速做出了决断。 无极剑铮鸣而出,灵力幻化出巨大剑身虚影,朝堵着殿门的几人拦腰劈来! 哪怕这一剑看起来非常笨重,七人也不敢怠慢,连忙躲的躲闪的闪,齐齐避开。殿前大柱轰隆作响,砖瓦顷刻坍塌掩埋,七人纷纷祭出法器把大殿轰得粉碎,等飞出废墟外遥遥一看,月明晦已拖足了他们时间,正在掐诀咏唱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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