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他灵力枯竭,命器与神魂相连的地方传来刺骨的疼痛。 怎么还不回来?你再不回来,兄弟可就没法再帮你了。 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抱着一丝侥幸继续催动命器。 铺天盖地的藤蔓将观玄子淹没的同一刻,他神魂中传来锥心刺骨的痛苦。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却一刹那就叫他明白,他的命器——毁了。 白经天眼前一片片重影,仿佛回到了母亲身死的那天。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濒死,是这种滋味。 好痛苦,太痛苦了。 娘,你也是这么死的吗? 可是很奇怪,我竟然不感到后悔。 白经天倒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会倒在血泊当中,但他倒在一个熟悉的人怀里。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仿佛许久不见的脸,终于如释重负。可算回来了啊! 迟一悬有些迷茫地托着他,不明白白经天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又不是他的下属,他跟朝歌,也没有关系啊!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 白经天一笑,露出满是血的牙齿,隐约有点骄傲,“因为……我白经天,一诺千金。” 迟一悬瞳孔刹那放大,眼前陡然浮现出两人在海面上相逢的情景。 ——但凡有一个活命的机会,我都会先给你! 迟一悬:“你、知道……”朝歌与我的命器有关。 白经天弯起眼睛:“是,我知道。” 迟满看到迟一悬顷刻间呆住,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茫然无措。 良久之后,他擦干了白经天脸上的血,踉跄地站了起来。 【陛下,对不起。】 迟一悬气息紊乱,“……没什么对不起。”他呕出一口血,声音微弱,仿佛随时能断绝,“战场上人人都可以死,他凭什么不能。” 我没有特权。
第358章 章末尾有修改,加了三百字,零点订阅的童鞋建议翻回去 就像为常羊收敛尸身那样,迟一悬此时也只能将白经天的遗体收入背包格。 他抹掉唇角的血渍,神识巡视过整个战场。 侥幸抢到了大日金钟的郭千山等人正扛着两大宗元婴修士的压力往结界赶,无数朝歌将士明明回到了黄金印笼罩的地方,却又从结界中冲出来,企图从苦海怨魂口下抢回牺牲同袍的遗体。 还有黑压压蝗虫一般的怨魂,如阴云一般趴在黄金印结界上,张开尖牙利齿,一刻不停地啃噬着结界。 黄金印结界上的金色符文流转不休,但因为灵气不济,结界上的光芒已经越来越暗淡。 还有无数怨魂围绕在迟一悬身边,如同一卷黑灰色幕布笼罩在他四周,完全隔绝了他与其他人。它们用渴望又期盼的眼神盯着他,它们口中发出的凄厉尖啸,落在他耳朵里,完完全全变成了蛊惑之语。 “您不是圣人么?您应当来到我们这边。” “我们才是苦主,千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忍受人间施加的罪恶……” “您是圣人,您应当抛弃这些罪孽缠身的人,您应当为我们做主!” “圣人啊……人间本是无间,活人才是恶鬼,到了您肃清地狱的时候了。” “圣人啊……” “圣人啊……” “圣人啊……” 无数声音,有女有男,有老有少,那些苍老的、稚嫩的、清脆的、嘶哑的……千千万万道声音层层叠叠,汇做狂风怒浪,朝着迟一悬席卷而来。 迟一悬却岿然不动,他只是看着这些一边对他诉苦,一边又控制不住去啃食战场尸体的怨魂,平静开口:“其一,我不是圣人。” “其二,我是朝歌的国君。” “你们怎么敢奢想,我会弃子民而就怨魂?” 从得知苦海的真相至今,这是迟一悬头一回正面回应这些怨魂。 得知了他的答案,这些怨魂果然愤怒,它们不再对迟一悬抱有宽容,反而对他生出了更加扭曲的仇怨。 本应当为它们做主的人,却站在了活人那一边!这种背叛,让他比那些将它们吸血吃肉的仇人还要可恨! 怨魂们猩红的眼睛更红了,它们口中发出百倍于之前的凄厉尖啸,不计代价地朝着迟一悬扑了过去。 “吃掉他!” “吃掉他!” “吃掉他!” 太多太多的怨魂飞掠而来,形成了可怖的灰黑色龙卷风,其中不停闪烁着阴冷血光,两大宗元婴们见状都骇然变色。 “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怨魂?” “撤啊!快撤啊!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太虚子不顾伤势,想要出去夺回大日金钟,却被一干门人弟子拦下,相比起朝歌,他们这些大能修士对怨魂的吸引更大,若非附近的怨魂都发了疯一样朝着某个地方卷去,他们此时又不知道要死多少弟子。 “难道就这么看着大日金钟落到朝歌手中吗?”太虚子心痛到面容扭曲。 重伤虚弱的观玄子捂着胸口虚弱道:“长老,您看看那朝歌结界,可挡得住这数之不尽的苦海怨魂?” 太虚子到底是个化神,他凝神观察几息,就看出黄金印结界远不如之前强势了。 “可恨,这结界要是早半日崩毁……” 但此时说这些,已经晚了。谁能想到他们两大宗努力这么些天,最后要便宜这些苦海怨魂呢? 其他元婴也纷纷开口,实在是他们也不想留在这儿了,蹉跎数日,寸功未立,还折损了不少门人弟子,化神长老都陨落了一个,再留下去,岂不是越来越亏? “长老,他们抢走了大日金钟又如何?既没有大乘修士,又没有相匹配的阵法,朝歌根本催动不了大日金钟。等苦海怨魂将朝歌吃光后离开此地,咱们再将大日金钟收回,也是一样。” 太虚子被说动了,眼见他终于点头。两大宗的门人弟子也是大松口气。 剩下的元婴立刻收拢残兵,催动鲲舟,外围的门人一边打杀靠近的怨魂,一边往鲲舟方向撤退,待到鲲舟升到半空时,他们才飞身攀上甲板,将灵力灌注入鲲舟。 鲲舟侧板亮起三圈灵光,结界挡住进犯的怨魂,灵力催动下自发动起来的船桨划开气浪,速度极快地推着鲲舟远去。 两大宗的几艘鲲舟跑得飞快,眨眼就只剩个影子了。 战场上丢了一条胳膊的樊蕙兰封住伤口,一鞭子抽飞扑上来的怨魂,不甘地看了一眼鲲舟离开的方向,这才用鞭子将周围几具朝歌士兵的尸身一卷,带着他们一块赶回结界。 然而涌过来的苦海怨魂太多了!哪怕无数人不顾危险抢出去,也根本来不及! 万天佑连滚带爬,满身狼狈,好不容易扛着几具同袍的遗体冲进结界,谁知道一扭头,却见其中一具遗体没来及拖进结界的双腿已经被怨魂啃光了。 “啊啊啊——”他悲痛地锤着地面,早就开裂的面具砸落在地,露出他挂满泪水的憔悴脸孔。 夏有辛扔掉了储物袋里的所有东西,将附近同袍的尸身装进去,为了多带走一具尸身,她错过一个跑回结界的机会,眼见四周全被该死的怨魂包围,她红着眼将怀里的一具遗体扔出去,这才撕开一道口子冲进结界…… 而结界内更多的人,在忙着抢救伤员,甚至没有空隙往战场上多看一眼。 被怨魂龙卷风包围的迟一悬拔出水华剑插在身前,剑尖没入大地的瞬间,一股飓风般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气浪爆发的动静如同闷雷震响,将包围他的怨魂,乃至于方圆百里的怨魂全都震飞了出去。 正在啃食尸体的怨魂、正在围攻朝歌将士的怨魂、正趴在结界上的怨魂……无论强弱,全都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朝歌所有人的压力顿时一轻,他们有一瞬的茫然,但在看见立在战场中心的那人后,所有人热泪盈眶,口中呼喊。 迟一悬没有回应,也没有投去目光,他只收剑回鞘,气贯丹田,“尔等,还不护驾!” 轰的一声! 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刹那间天地色变,狂风怒吼。而沙场上,一道道水墨似的影子从地下升起。 起先,将士们以为这是怨魂,吓得拔剑而起,然而下一刻,他们怔在原地。因为这些黑色的影子,身上没有半分怨魂的阴冷暴戾,它们也没有急不可耐地扑向尸体,而是抱起地上的遗体,朝着朝歌结界冲去。 它们,毫无阻碍地进入了结界!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些影子身上的衣着,竟然与朝歌将士一模一样。 一个女子不顾周围人劝阻,哭喊着要冲出结界带回亲人,却被忽然塞入怀中的遗体惊得愣住。 一个年迈老人正在怨魂的攻击下逐渐脱力,忽然,一个黑色的影子挡在她身前,轮廓竟与她战死的儿子一模一样。 更多的黑色影卫,则是与被击飞后抱着满腔愤怒返回的怨魂们打在了一起,铸成了抵御怨魂的第一道防线。 “大家愣着做什么?快先带遗体回去啊!”莫铃兰一声大喊,又有无数人冲出了结界。 减去了怨魂的压力,没多久,战场上的遗体就都带回了结界内。 就连那些仙门弟子的遗体,也有不忍心的朝歌人悄悄带了回去。 迟一悬袖袍一挥,一股清风卷着所有人,无论生死,将他们全都推进了结界之内。 结界外只剩下他和那些刚刚被他召唤而出的影卫。 没有回应焦急呼喊他的臣属,迟一悬看着越发薄弱的黄金印结界,“还有多久?” 迟满道:【还有不到半刻钟,结界就会破灭。是否缩小结界范围,或者关闭领地内所有消耗灵气的地方。】 “不必了。”迟一悬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的信力现在够了么?” 迟满:【若是之前,不够,但在国战开启后,就够了。】 “如此么。” 一卷玉简从背包格中浮出,迟一悬一把握住玉简,将之捏碎。 “我,册封我自己。” *** 一直到很多年后,朝歌、以及参战附属国的子民都忘不了这一幕。 就在结界破碎的前一刻,朝歌内城的那棵琉璃金树忽然疯狂生长,它的根系蔓延到结界覆盖下的所有地方,它的枝条笼罩住结界下的整片天空。 有人爬上高塔眺望,发现结界覆盖下的地方,从朝歌到周围所有附属国的范围,全被琉璃金树笼罩,根系枝条犹如粗壮的丝线,结出一个巨大的茧,将他们所有人,以及脚下的这片土地,完全紧密地包裹起来。 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一般的晃动,慌乱的人们抓紧周围能抓牢的东西,透过枝条缝隙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琉璃金树,竟包裹着东极洲大半区域,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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