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盛云道:“说这话的无忧宗的化神尊者。” 李争渡:“那我也要骂,修行时鲸吞了不知多少天地灵物,还要骂这天生地养的花草,真是忘本!” 杨盛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论调,不由惊诧地多看她一眼。 然而李争渡并没有功夫关注他,她的目光已经被城内景象吸引了。 仙洲的花草大多香气淡雅,仙洲里的景象,也大多追求高雅端丽,其实说人话,就是追求冷清,越冷清,越平淡,就越是被那群所谓高雅之士歌颂。 李争渡从小长在仙洲,父母都是龙光门的弟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这样熙熙攘攘的景象。 无论是在花树下捡拾落花的孩童,还是集市上人头攒动的盛况,都带给她全然不同的感受。 有生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 “那妇人推车上黑乎乎还长毛的是什么?” 杨盛云:“是芋头。” “那书生背篓里的是什么灵兽?” 杨盛云:“那是猪。” “咦,那老人拉着的灵兽屁股后面怎么挂着个篮子?哇,那灵兽会产黑豆欸!” 杨盛云:“……那是羊粪。” 李争渡十分新奇:“羊分?这是人间对黑豆的称呼吗?” 杨盛云忍不住用脸骂人了,“那是羊在拉屎!拉屎!” 李争渡:…… 她一拍车窗,震惊道:“原来这就是五谷轮回中的一环!我得去见识见识!” 她说着就要下车,然而车夫不让,车夫道:“这不是下车的地方,到站了才能下。” 想起出发前长辈们千叮咛万嘱咐要守朝歌的规矩,李争渡只能无奈放弃。 杨盛云原本以为李争渡只是个奇葩,但在听到身后的龙光门弟子也都大呼小叫后,这才想起龙光门不招凡洲人,龙光门所有弟子祖祖辈辈都是修士,不禁感到另一种新奇。 当年他初到仙洲时,只觉得天地广阔,自己见识浅薄,难免有自惭形秽的时候。如今看到这些龙光门弟子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德行,胸中顿时升起另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 仙洲人如何?凡洲人又如何? 谁说仙洲人见过的世面才是世面?谁说仙洲人就一定比凡洲人高出一等呢?如今碰上他们从未见识过的东西,不还是大惊小怪乱了仪态。 想到这里,杨盛云不禁好笑,好笑之余,胸中最后一点困顿郁气烟消云散。 车子终于到站停下,然而李争渡的目光已经被别的东西吸引,完全忘记了刚才想要参观的“五谷轮回”了。 她站在香喷喷的含笑树下,旁边是一块上了漆的木牌,上面刻着几个字:城东集市站。 而她身后,除了两人座的小车外,还有一条条三对轮子的长条车,那车可真大啊,坐满了人,同样嗖嗖嗖跑得飞快,没等她看个仔细,就跑了个没影。 “这街上,竟然都是代步法器,这些法器居然都是凡人在用,朝歌原来这么财大气粗吗?” “我刚刚打听了,这些代步法器,未入道的普通人也能使用,一枚灵石就能用好久!” “天道啊,朝歌真是奇了!” 身旁是同门们的惊呼,李争渡脚下追随着人流,挤进了人潮拥挤的一家店铺内。 “这是什么?” 李争渡对着眼前一台灵气波动非常低微的法器按了按,一个小人就出现在了屏幕上,然后眨眼间就被一头妖物杀掉了。 “哎呀你真笨,要用灵力转动摇杆打妖物啊!” 在好几个小孩的指指点点中,李争渡用上灵力,控制摇杆,全神贯注之下,几招就将妖物杀了,屏幕上礼花绽放的同时,李争渡感觉自己对灵力的操控比之前更精纯了一分。 她惊讶的同时也入了迷,在游戏屋里玩了一下午,每一次操纵摇杆,灵力都要循环一圈,等到丹田内灵力耗尽,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回去时师长们还诧异,说这惯爱偷懒的弟子今日怎么突然勤奋起来。 李争渡想起自己在游戏屋花掉的钱,一边心痛,一边晃了晃骰盅,继续找人“借”钱去。 *** 直通朝歌主城的大道分了好几条岔道,江人凤的那一趟车走的就是西城门的道。 刚刚穿过城门,感受到铺面而来浓郁灵气的同时,他抬头一看,就见到一艘小些的鲲舟停在了城楼旁,而那艘鲲舟上的人不必从绿洲那边坐车,直接就能入城,他不由惊讶,询问道:“那是哪位贵客?” 车夫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说道:“那是六幕山的贵客。” 六幕山,非大事不出的六幕山! 江人凤不禁再次回头,想看看是哪一位大人物,然而下了鲲舟的并非什么大人物,更不是修士大能,而是一群……叽叽喳喳不到人大腿高的孩童。 看见那些穿着小小窄袖纱衣,头上都绑着冲天辫不分男女的孩童,江人凤脸上显出了迷惑之色。 赖二见这车上的客人两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望,就介绍道:“待会儿客人们可以在云来客栈下车,那儿有我们朝歌如今最高的酒楼,崭新的,月前才修好的!楼内吃喝玩乐尽都有!” 随着赖二介绍,车子迅捷无比地往前穿梭,两旁都是齐齐整整秩序严谨的车流,偶尔还会根据灯光暂停一下,每一个车夫都遵守着江人凤还看不太懂的规矩,没有一分错漏。 又是一个停车的片刻,他抬头,看见一架架飞车从上方,游鱼似的穿过,目光又往前,看见大道两旁四五层的高楼间有拱形木桥相连,桥上又有红绸彩带装饰,随着入夜,一盏盏灵灯飞行在高楼廊桥间,仿佛一道道萤火,只留下一窜令人惊艳的流光。 水声响起,被光芒折射出七色光彩的瀑布从高翘的檐角上飞流而下,落入莲池之中,锦鲤争相跃出莲池,在落花流水间追逐,一派闲适之态。 江人凤看见一辆辆飞车从拱桥下穿过,看见一艘几层高、挂满彩灯的画舫从城心湖进入城中运河,又看见落花追着玉笛飞声,飘荡在人流如织的河岸边,还看见夜色中有修士随手化出万千虹彩从天而降,如同吹落漫天星子……心中只为这从未见过的人间盛世之景如痴如醉。 “这朝歌,真是繁华啊!” “是啊,灵气又如此充裕,要是能长居于此就好了。” 同行之人纷纷感慨,江人凤心中也有了留恋,正感叹间,忽然看见不远处一栋阁楼上,有几个容貌姣好,长着狐尾狐耳的人。 江人凤:……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第198章 第一更 朝歌城西有一栋江心楼,楼高五层,北边的门户打开,是一条木板铺就的长廊,每当黄昏,夕阳斜照,朱漆圆柱,茜红纱幔,都仿佛融了光的的水波。游人立在这长廊上,能依稀瞧见城北那栋数十层的高楼,细细长长,像传说中的定海神针,结结实实立在朝歌的大地上。 而江心楼南面的窗子打开,就能望见运河对面的朱漆高楼,两栋高楼间以一架拱形木桥相连,游客在江心楼酒饱饭足,沿着拱桥走向对面高楼,在笙歌曼舞间纵情欢饮。 哒哒哒! 哒哒哒! 江心楼上,欢快的脚步声从东头奔到西头,踩得木板不住响,等游人循声望去时,原地只留下一窜湿漉漉的脚丫子印。 “胡不善!你又瞎跑!” 毛茸茸的白色尾巴飞快闪进拐角,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探出脑袋,见没人追上来,她哒哒哒地从长廊北面跑到了南面,蹦蹦跳跳地奔上了拱桥。 恰好又有一束烟花冲上天际,胡不善抬起头,少女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漫天星光坠落的场面,她乐淘淘地趴在拱桥栏杆上观赏一番,听见咿咿呀呀的唱曲声自下而上传来。不禁低头,正看见一艘画舫从桥下悠悠行过。 玉壶光转,画舫上有个身着青色罗裙、红色披帛的女子载歌载舞,曼妙的舞姿引得运河两岸的人流不停追赶。 拱桥上的人也啧啧称奇。“那是陆娘子,听说年纪不大,但已经是成名的舞蹈大家,她的舞姿,连陛下都夸过呢!” “要不是陛下结婴大典,陆娘子可不会在这画舫上起舞。” “这艘画舫从城心湖一直开到内城去,大家能看一晚上呢!” 在含笑花馥郁的香气里,胡不善从乾坤袖里掏出一把红花,精准地朝着画舫投去,画舫上的陆双双正跳到一个抬手捧花的动作,手心里忽的就有了一朵红花,她讶异地抬起眼,就对上了拱桥上那小姑娘的目光,陆双双回以一笑,将这朵花簪到了头上。 “啊啊啊……” 运河两岸的人群顿时发出大叫声,紧接着花呀绸呀红绡呀,便落雨似的朝着画舫撒去。 桥上的胡不善也一声大叫,抓住一个路人就大喊,“陆娘子簪我的花了,陆娘子簪我的花了!” 这被她抓住的路人正是迷迷瞪瞪上了拱桥的江人凤,他目光下垂,盯着胡不善那蓬松的大尾巴看了一会儿,目光又上移,对着她毛茸茸还动一动的三角毛耳朵注视一会儿,眼神越来越直,直到被眼前少女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江人凤才猛然回神,退后一步,磕磕巴巴道一声失礼。 胡不善打完才想起来这是大人们叮嘱过要礼遇的客人,她眼珠子往楼里看了一眼,见有一个姨姨看了过来,立刻端正站姿,露出个笑来,“不失礼,我是江心楼的侍女,客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江人凤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说什么,只好指了指她头顶,又指了指她身后。 胡不善哦了一声,她熟练地应付起这些好奇心分外强烈的外地客人。“这是我们一族的命器,我们一族体质特殊,命器都是各种灵兽,又因为修行功法的缘故,命器与自身融合,所以形貌才变了。古时候一些凡人以讹传讹,便以为我们是化形的灵兽了。” 胡不善一族过去的遭遇其实并不好,因为体质与命器特殊,常遭到权贵掳掠,后来族人就避世隐居了,直到不久之前,他们隐居的秘境因为山火的缘故塌了。族长就联络了常年与他们做买卖的方掌柜,再后来,他们就搬到了朝歌。 “客人,朝歌可是个好地方,吃的喝的玩的,什么都有,到处都是人,热闹极了,比秘境山谷里可美多了!” 江人凤点头,仙洲为了避免太多人分走灵脉灵气,向来推崇人少清净,走出去一看,不是深山老林就是荒僻野外,他曾经以为北盛洲岚城就足够繁华了,可跟今日的朝歌一比,就什么也不剩了。 桥上凉风习习,和着楼里隐约的笙歌,不时飘来一盏灵灯,此情此景,江人凤也只能感叹一句,“这朝歌,真是太平盛世啊!” 胡不善引他去拱桥对面的客栈,她光着脚丫,脚步轻盈得像一只小狐狸,“说起来,我们一族其实擅长种田,种出的粮食谁都说好,方老板每年都来找我们进货,可是来了朝歌以后,才发现朝歌的种地机比我们强出十倍百倍,没法继续种地了,我们就只能在江心楼当小二了!嘿,这才发现当伙计可比种田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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