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情况与他所想的不同。 那东西的脚步并未接近他,似乎只是站在了同伴身前。 “——谁在叫我?” 与刚刚不同声线的少年问道。 他中等音色,即便是光听几个字都透出一种沉稳坚毅来。 山洞内回响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像是被什么怪物所模仿出来的—— 林鸿瑜不由对黑暗对面的人相信了几分。 “我是林鸿瑜,认识你父亲,你在这儿做什么?” “林鸿瑜?”少年似乎思索了一瞬。 “——不认识。” 立场尚不分明,显然是不愿意透露过多的情报。 “我是林修逸的弟弟,你听你父亲讲过吗?”林鸿瑜问道。 这次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了起伏,少年往前一步加快了语调:“听过,我知道他有弟弟,只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见少年确定的音色,山洞里其余的人发出杂音,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让林鸿瑜一时有些分不清。 现在差不多已经确信对面的确是益景同,为了分辨清楚林鸿瑜亦接近了对方一些。 “我也想问你,我听镇上的人说石阵这边有奇遇,是昌道长带我来找你的。” 听见他的话益景同不由一怔。 “昌道长?” “——是昌庆生!”有少年尖着声音喊道。 “昌庆生!你也是被他骗来的?”益景同的声音蕴含愤怒,在石洞之中让人忍不住捂上耳朵。 【骗?】 林鸿瑜转向身边带他来的人。 “昌道长?” 没有得到昌庆生的回应。 此刻即便仍对昌庆生缺失甲盖的手指感到恐惧,林鸿瑜却也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抓—— 只是出手,却捞了空。 他朝来时洞口的光点处快速移动。 地面上遍布的石粒被他所触动。 天旋地转。 偃旗息鼓许久的传送阵被触发。
第074章 石室 自黑暗传送至另一处拥挤的黑暗。 林鸿瑜落进了刚刚面对的那群少年之中。 变故发生的突然,奔跑的姿态甚至还未来得及回转,身体惯性的前倾致使林鸿瑜一个踉跄。 ——不知是谁在黑暗中搀扶了他一把。 脚下的地面重新变得平稳,林鸿瑜收回手臂道了声谢。 事发突然,林鸿瑜意识到自己被昌庆生骗了,他不信邪地穿过周边与他身高相似的同龄人,于黑暗中再度朝着出口方向转移。 他也曾安然无虞穿过石阵狭长的道路,这里不能困住他。 “没用的——” 有人叹息,呼出的部分气体在狭窄的空间不可避免地喷洒到林鸿瑜的脖颈。 林鸿瑜加快脚步。 储物空间中刻录照明阵法的符咒需要灵力才能使用,林鸿瑜问道:“有人、能使用灵力吗?” “我们都不会——” 想来也是,通常修者开始修行灵力都是在十五岁之后,他们之中年龄最大者估计也不会超过十四岁。 符咒无人能够使用,只得退而选择火折子与一盏提灯。 有限的光照明了一张张沾着灰尘的少年面孔。 林鸿瑜看到身旁站着的少年。 他站在众人之前,衣裳看起来伤痕累累。 林鸿瑜视线往上稍抬,见这人面目尚且稚嫩,双眸却于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坚定有神,与其他人神色中的惊慌不安区分开来。 显然是之前说话的益景同。 林鸿瑜并未停下脚步,他把提灯垂得极低,照着颗粒起伏的地面,专注朝出口方向走。 “没用的。”这次说话的是与他擦肩而过的益景同。 这里的传送阵法与外界不同。 无论从何处走,即便再小心翼翼,倘若没有【那些人】的带领,就绝无离开的可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真实性,林鸿瑜规避阵法的第六感消失。 这意味着,不再有规避的必要。 再度触发传送阵法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来时还称得上平坦的道路被锋利的岩石遮蔽大半,这里是天然构建的石室,他们这些人像是被卷在羊圈里的待宰羔羊。 “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重新传送到人堆里,其中一个少年对林鸿瑜说道。 “我们离家了这么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他重复道。 这话林鸿瑜听人说过,他知道说话的少年更多是自我安慰。 林鸿瑜回头看向他,少年浑身脏兮兮,皮肤还带着擦伤痕迹。 昌庆生说有二十多个少年,借助并不明亮的烛光,林鸿瑜数了数,只剩二十人。 “其余的人呢?这里发生了什么?”林鸿瑜问。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一扫凄然之态纷纷色变。 少年们同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抽泣,只是并未持续太久他的同伴就立刻围上劝说。 “哭是没有用的。” “都怪那群邪教歹人!” “我们没错——” 诸如此类。 “我听益掌门说,你没有离开家——”林鸿瑜转向默不作声的益景同。 益景同将看向同伴们的视线转向林鸿瑜,他没有其余人身上那种摇摆不定。 “我爹说这里一切如常,可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 人在少年时期总会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想要脱离父母掌控,与其他茫然充满不确定的少年不同,益景同自弱小时候就坚定了信念,他要将身边的世界改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当人的信念感强到一定程度,身边的一些人就会自发被他所吸引。 所以在他提出要来东南岸之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举手想要一起。 他挑出了综合素质高的一行二十七人。 留下嘱咐家人放心的书信,各背一把配剑,就到了东南岸。 他们最初到这里之时那些名门贵派的修士还未出面澄清,并不难打听到石阵常有人口遗失,他们全副武装,进入了当时阵法并不全面的石阵。 与林鸿瑜一样,他们遇到了昌庆生。 昌庆生表现得对外人并不感兴趣,他是一心向道的修士。 在问起失踪的人之时,昌庆生就带他们到了这里。 随后石室阵法被触动,他们被困在了黑暗里。 少年们期待着离家旅途中各种各样的事,截止到这时候,对他们来说这也只是不会危及生命的冒险。 无数次传送回原点的力量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因为人数多,对于未知的恐惧被转换为欢乐的刺激。 直到夜幕降临。 遥不可及的出口光点被火红的篝火取代,石室深入骨髓的寒冷让他们依偎在一起。 有人像是喝醉了酒般走了进来。 奇特的香料味道伴随着来人晃晃悠悠的步伐。 成袋的食物被他丢在地上。 少年们义愤填膺,质问还未说出口,不容他们反抗,其中一员就被那人不容分说地带走。 手中的利剑成了无用的摆设。 他们将耳朵贴在石壁之上,倾听外面传来的动静,似乎有许多人在欢呼,还有轻微的叫喊声。 被带走的少年没有回来。 第二天亦是如此。 恐惧感笼罩之下,有不少人心中动摇。 益景同尝试过挡在众人身前,那些人却对他不感兴趣,只是粗暴地将他的配剑折断连他也是一脚踹开。 他只能匍匐在地,听着同伴被带走时的挣扎。 自己的配剑被折断,同伴的剑还在。 益景同在第三天夜里隐匿在暗处,屏住呼吸刺伤了前来的人。 这天夜里无人被带走。 第四天来的人换了一个,益景同的袭击并未奏效,那人带走了两人。 到了第五天,与益景同一起持剑的人又多了几个。 这次那人甚至没有活着走出石室。 益景同下手并不利落,在同伴的压制下,将那人一剑穿心。 那人临死之时的呼吸急促,像是在笑。 第六天,来者使用了灵力,他们的佩剑被尽数折断。 并带走了三人。 今天是第七天。 地面上盛大的篝火,让林鸿瑜不由想到兽潮时的那些野兽尸体被分食炙烤的场景。 “今晚,你们往后躲。”益景同在提灯摇晃的火光里仍是神色坚毅,他似乎没有想过被带出去可能就意味着死亡。 “此番前来本就为了惩恶扬善——我会让那些邪魔歪道付出代价。” 随着他的言语石室内的少年安静了下来,因为有着益景同,这些人在面临危险之时并未被负能压垮。 林鸿瑜看了益景同一眼,他们互相了解不深,林鸿瑜不知道他的信念感从何而来。 所有事情都得有个依据。 是自己的话倒是有可能,他体内流转着五行的能量,身体素质早已超越了大多数人,而益景同只是锻炼了几年体魄的孩子。 考虑到那些诡变的阵法,林鸿瑜心中多了几分不确定,他低头去查看手中灵石的颜色。 ——很淡的红。 林修逸仍处于幻阵,离他并不算近。 拿着灵石在石室内走动,直到石壁的一处颜色似乎变深了一分。 ——这代表着林修逸所处的方向。 不知道林修逸在夜晚到来、在那些人来挑人之前能不能赶来。 石室逐渐安静了下来。 病症还未完全痊愈,林鸿瑜紧绷的神经难以自抑地放松下来。 他走了许久难行的路,双足仿佛变得肿胀而笨拙,正叫嚣着疼痛。 有人叫住他,并体贴地带他到了靠墙的一堆枯草旁。 这里怪异的香料味道格外浓重,细嗅之下还甚至已经酸臭发馊。 “总比躺在石面上好。”那少年说道。 这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地上摞在一起的干草,显然是他们这几日休息的地方。 对于他善意的提醒,林鸿瑜道了谢。 须弥戒中剩余的被褥被他全部取出。 好教这些勇敢到鲁莽的少年们不再浑身酸疼,在夜晚降临之前能短暂地做个好梦。 因着体力已经见底,林鸿瑜的意识极快地陷入昏沉状态。 易洪宇没有再去控制这具身体。 对于林鸿瑜所处的境地他并不担心。 只是见着益景同的少年时期,易洪宇觉着有几分新奇。 ——现在的益景同,看起来也还是个固执己见的少年。 只是对视一眼,他就能感到这小孩有着极强的信念。 倘若是别的少年,经历了这种事件可能就会一蹶不振,可益景同不同,他天生就像是为了心中的正义而生。 难怪,前世在诚洲认定了林鸿瑜是邪魔外道就分毫不听辩驳。 对邪修的深恶痛绝应该就是自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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