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视线转向林鸿瑜。 这会儿见着生人,听到林修逸的称呼,林鸿瑜也猜到了这就是代理掌门益沛,因着吃着他送的果子,见他看过来就礼貌应声:“益掌门安。” 益沛扬起了嘴角,他对小孩颇有耐心。 “我那儿还有不少灵果灵玩,晚点叫人给你送过来,在离恨山就当是自己的家,不必感到拘束。” 林鸿瑜露出笑容点头说“好。” “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先前修逸提到你时候就会笑,平时都是冷着一张脸基本无动于衷的。” “是吗?”林鸿瑜看向林修逸,虽然林修逸平时不说话时候是显得冷淡,但二人在一块也没有冷着脸不笑时候——即便是兽潮后,对他的态度也是温和的。 “哥,你在外原来都是冷着脸很少笑的吗?”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林修逸的另一面,这点额外的了解让他心中雀跃。 “因为当时在修炼。”林修逸解释道。 二人视线胶缠在一起,对着林鸿瑜带着几分好奇的打趣目光不由微笑。 “你们兄弟二人关系真好。” 益沛见着他们互动,气氛融洽地几乎插不进外人。 “早年林师兄就与我说过,他以后只要一个孩子,竭尽所能地对他好。” 益沛口中的林师兄显然就是林寻松。 “我听信了,也只有一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林师兄竟然生下了你们一对儿双胞胎——这会儿我有点后悔了,我家的那根独苗这会儿还在外叛逆呢。” 他口中的独苗就是益景同,早年益沛也曾跟林修逸提过自己儿子的事情。 在林修逸的印象之中,益景同是个比较有主见的孩子,小时候帮乞丐打架(天天挨打浑身是伤),后来学了武艺抑强扶弱当了街上一霸,无论贫富好些人家的孩子都上赶着跟在他身后当小弟,益沛多次回家教育自家孩子,让他们玩可以,就是到饭点必须放人回家吃饭,更要紧的是不要带着别人家的孩子冒险。 这与尤溯源口中众望所归的正道魁首有些出入。 “益公子怎样了?”林修逸随口问道。 “他不知从哪儿听说瑶洲东南方向有人作恶,想要去惩恶扬善。我问过,官府都不知道的事儿,且不说消息是否靠谱,只是他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带再多会武艺的孩子也都是徒劳涉险。” 说到这儿益沛不由叹了口气,他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对于孩子的管教过于宽松。 “还好他娘劝住了——” 听到这话林鸿瑜与林修逸对视一眼,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就是瑶洲东南岸。 林鸿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瑶洲东南岸有食人魔”的话,只是这会儿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安。 见着他的神情林修逸就猜到他想到了什么,伸手摸摸他的头对益沛说道。 “我们在乾元宗不会停留太久。” “怎么?有何计划?”益沛问。 “我和鸿瑜的计划是游历五洲,首先要去的就是瑶洲东南岸。” 再次听到这个地区,益沛觉得有点奇妙,随即皱眉看向兄弟二人,尤其打量着穿着厚重面颊仍是显出消瘦的林鸿瑜。 “五洲各地风土人情不同,刁民野兽数不胜数。且不提饮食是否合胃口,光是一路走下来,恐怕鸿瑜都吃不消。” 他没提到险境,因为险境通常需要城主信物,益沛不觉得林寻松会让十二岁大的孩子去涉险。 “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鸿瑜。”林修逸说道。 林鸿瑜听闻这话忽地转头看向他——这还是林修逸头次主动做下承诺。 在快乐尚未溢满双眸之前。 心底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第070章 着凉 许多人在小的时候都会隐约觉得自己身体的内脏能够言语沟通,不光是身体部位,还有晚上上床前脱下的两只鞋尖——只要相对二者就会争论不休,非得给两只鞋并排平行放置才好。 不光是泛灵论所说的万物有灵。 更像是刚与世界连通不久,过于敏感的神经触角尚未脱敏,总觉得世界嘈杂得很。 ——心底传来的那声莫名的冷笑,是万千关于成长的奇特历程中微不足道的插曲,除了让林鸿瑜停顿一瞬的疑惑外就很快就被忽略不计。 倒是无比熟知他的林修逸于余光里察觉到林鸿瑜笑容片刻的停滞。 但林鸿瑜不主动说起,林修逸也不会提问。 到了当晚,乔茂赶上了离恨山的晚餐。 乔茂说他的师傅燕弘新仍在闭关。 燕弘新的居住之地维持着旧派修士的风范,洞府外的石壁上已经长满了带着潮味的绿色苔藓,厚重的石门紧闭听不到里面传来的任何动静。 要不是他门下弟子放在洞府外的菜肴在第二天总是不翼而飞,都要让人怀疑燕弘新是否早在无人知晓之时留下一具尸骨羽化成仙。 乔茂这趟回来还特意去敲了他洞府的石门。 却也并未见着他,想来是之前被晚辈劝勉勤加修炼觉着丢面,现在是铁了心思要突破大境界了。 这样也好,在石室之中即便不好好修炼也能限制他不到处走动,起码稳定。 ——在需要之时,只要劈开洞府就能见着人。 对此,林修逸并未评价什么,一切都如他所想在朝向好的方向发展。 留守在这儿的五名侍从虽然也是修士惯能忍受孤独,可身在一整月仅能见着鸟雀三两只的离恨山,难免会产生思乡之情。 总算见着主家的人,心里不少话想讲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频频看来的目光被林鸿瑜所察觉,他就书信一封让五人都回诚洲去。 只有被简波所害的邓云岚无法跟去,融进了乾元宗的山头。 林修逸与林鸿瑜二人并未打算在乾元宗休养太久。 因为益沛接手了四山,汤越池自然就到了他的门下。 这样倒是方便了不少。 在跟益沛交代了简波大概率仍未放弃汤越池后,二人就准备动身出发了。 临行时乔茂目露不舍,带来了离别的小礼物——给林修逸的是一顶花环,密密匝匝的小花填满了缝隙,显然是下了功夫。 林修逸在称赞完“好看”后戴在了身边林鸿瑜的头上。 而头戴花环的林鸿瑜并未介意,他的注意力被送到眼前的箱子所吸引——镌刻着灵阵,里面放了满满的灵果,灵力晶石的冰凉能量源源不断地在其中循环。 据说是乔茂找他师兄做的,能够延长食物的保质期限。 有了它,接下来的路程林鸿瑜就不会因为食物不合胃口而变得消瘦。 虽然在不重口腹之欲的修士眼里这是一件浪费资源的无用之物,但在林家兄弟二人看来确实是很实用的东西。 汤越池送别的礼物则是中规中矩——是些珍品咒符。 林鸿瑜在离家时候父母已经为他们囤了一沓。 益沛则是连同师傅闫睿的份为他们备上厚礼。 就连丹修宿炎彬宿长老也送来了不少丹药来。 其余些零碎东西暂且不表,二人的须弥戒被塞得拥挤。 出发当日,晨光穿透了雾霭,是冬日难得的晴天。 益沛身后跟随着诸多自发赶来的弟子,简单的告别之后,在众人的目送下,二人离开了乾元宗。 自此,游历才算开始。 林鸿瑜给自己身上换了一张取暖的符纸,穿着亦是轻便,直到山脚有了人烟,同林修逸买了两匹快马,一同赶往第一站的目的地。 山下落雪消融,一时枣泥飞溅。 因着马匹的速度不单是人为就能掌控的,林鸿瑜卯足了劲儿,策马扬鞭想要超越林修逸。 马匹倒也争气,稳健如梭,把另一只马远远地甩到远离人际。 始终保持着能看到对方的距离,林修逸并不急着赶上,直到前方晃晃悠悠飞来一只纸鹤落上林修逸肩膀。 ——是林鸿瑜小时候就喜欢的玩意儿。 自小到大,林鸿瑜收到过不少东西,那些做工精致的玩具随着年岁渐长也不再具有吸引力。 现在还留在储物空间的,多半具备一定功用性——比如这个尤溯源带来的不需要灵力驱动就能控制着飞行的纸鹤。 或是承载着他记忆、给他带来诸般感受的——比如那对儿手拉手的瓷人娃娃。 林修逸取下肩上的纸鹤,知道是林鸿瑜在催促他赶快跟上。 瑶洲东南岸的温度要高不少。 前两天又下了雨,隔老远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湿水汽。 洗完的头发连自然晾干都变得困难,风一吹,林鸿瑜就为此患了感冒——以至于在马上赶路意识分散之际差点不小心翻下来。 因为有林修逸在侧自然是有惊无险。 东南岸占瑶洲约有六分之一的地区,人群活跃地带的分布却格外零散,几乎都是由偏僻的村落构成,即便是处于中心位置的城镇亦是透着破败。 推开客栈的门,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同时投来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些人桌面只有一壶酒水与几碟小菜,低垂头颅翻着眼睛窥探着进入的人。 店里柜台被盘得乌黑包浆。 林修逸对店老板说要一间上房。 这话引得不少人笑起来,老板说:“客官抬举了,方圆八百里——别说上房,除了咱们这儿,就连第二家能安全住人的客栈都找不来。” “现在只有一间房,价格——”那干瘦黢黑的男人眼露精光,上下打量着二人,尤其多看了会儿林鸿瑜——他脸颊绯红,明显身患病症。 “一晚十两,暂不还价。” 九牛一毛无意多言,十两白银瞬间出现在桌上。 林修逸说:“带路。” 那些隐蔽看向他们的其余客人瞬间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银锭——即便是烧得有些昏沉的林鸿瑜也顿感如芒在背。 店老板目光微颤,掂了掂银锭的重量又放在牙间一咬,随后收入胸前的衣襟,带着由褶子堆成的满面笑容引二人上楼。 楼上的房间并不算多,透着年久失修的腐朽味,踩到有些木板上时甚至会发出异响。 店老板说晚点会送来汤饭,想要点菜需得额外支付银两。 林修逸只说不用,别来打扰。 等合上门,才发现房内并不如外间那么糟——起码手摸到桌面不曾感受到油污。 即便如此,林修逸还是将特意存放在的须弥戒中的床褥换上,再由加热符温了水,配上宿炎彬给的增益体质的丹药让林鸿瑜服下。 因受寒发起的烧再快也得静养两日,没有遮风挡雨的落脚点可不行。 林鸿瑜顺从地喝完躺进被子里,他呼吸沉重,浑身发烫,触感却变得敏锐——连林修逸摸着他脸颊的手都像是温凉的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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