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越池自腰下摸出那枚定位石,不算大的石头穿着穗子,被他好好地挂着,一直悬露在外。 ——唯一有可能泄露位置的,就是宗门定位石。 灵力注入其中。 尤溯源想要伸手劝阻,却见他无一丝迟疑,心里不仅有些疑惑。 他并不知道,满地焦土究竟出自谁手。 简波就在秘境之中,甚至可能在某个地方窥探着这里。 汤越池心里冷笑,这块石头无论是否激活,简波都会找到他,现在他激活定位石,不知又还会有谁来。 尤溯源知道他与四山长老的关系,见他仍是毫不犹豫地激活定位石当即问道:“林……师叔呢?” “裂缝里。” “裂缝?”尤溯源疑惑,林修逸怎么会在裂缝之中?难道林鸿瑜当年是在裂缝里获得的神力? “那你们怎么不一起进去?” “裂缝消失了。”汤越池回道。 消失了。 尤溯源得知答案倒也并未过多气馁。 他心中早就猜测林鸿瑜可能与旁人不一样,更何况是从外界召唤来的外域之神,想来那种能量并不是常人所能触碰的。 尤溯源的视线投向那口井,他不知道自己留到最后的机缘是否已落入汤越池之手。 “镇魂钉。”尤溯源清了清嗓。 “我用我的护心镜来换。” 汤越池看了他一眼。 “井里的东西?” 尤溯源点头。 头顶之上,有鹤啼鸣。 众人抬头望去,见乾元宗丹修宿炎彬宿长老赶来了。 他匆匆下了鹤视线在几人之间一扫而过,忽地锁定在倒在地上的焦炭人形身上。 宿炎彬快步走上前,以灵力查探了他的情况,招呼道:“别傻站着,快把他抬回去,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几人行动起来,小心地把乔茂放在宽厚的鹤背之上。 “我也要走。”汤越池对宿炎彬说。 “我和他一起。” 宿炎彬打量地看他一眼,点头应了。 临行之际,汤越池坐在鹤背上,垂眸看向尤溯源。 “你说的镇魂钉,如果没被别人取走,应该还在井中。” 古木高大,于空中赶路难免行进速度被压制不少。 乔茂像灶房里的烧火棍似的,稳稳躺在这只体格格外庞大的仙鹤背上。 宿炎彬看着汤越池也是一副沉郁模样,叹了口气说:“别愁眉苦脸的,你俩运气还算不错了,你们四山的那个叫——噢,叫苏桓的,他在第一日就激活了定位石,到现在还没跟你师傅出来呢。” “第一日?” 宿炎彬点头:“是啊,第一日简长老就进秘境去搭救苏桓了,不知道他们遇上了什么麻烦,都这么多天了。” …… “你用定位石了没?你师傅估计还在忙活着带你师弟呢。” “您不是被我召来的?”汤越池问。 “我收到的是这小子的定位石发送的灵力信号啊。” *** 诚洲。 林氏的热症消退,房门可算开了。 林鸿瑜跑进房中,甩开身后跟的侍从进了里间。 见林氏精气神都不错,显然病情已经好转,他伸开双手几步上前抱住多日未见的母亲。 “娘——” 林寻松忙在旁边伸手要搀扶:“你可轻点,老大不小了,别压着你娘了。” 林鸿瑜不好意思地后退半步,想到此行除了看望母亲之外,还有另个目的,随即重整容色。 见父母都向他看来,林鸿瑜定了心神,他说道。 “——爹、娘,我想去瑶洲。”
第044章 铜币 自踏上前去瑶洲的路起,林鸿瑜是每日都盼着早点到,又有些焦虑。 四年不见林修逸会不会已经不如当初一般。 攥着腰间的玉佩,林鸿瑜想到在梦里时所见到的林修逸。 无论是笑着说想你,还是在白雾中等侯自己的林修逸——都是自己梦中的景象。 对于自己这趟行程林鸿瑜心里难免忐忑。 虽然诚洲的水域面积远超陆地,但他还是头一次坐上远渡的轮船。 他在轮船甲板上,此时只他一人。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海面,四周白雾蒙蒙,想象林修逸当年离开家时才七岁,那时他是否感受到过孤单。 四年的时光,林鸿瑜已经等待了够久。 久到他闭上眼心中都无法勾勒出林修逸长大后的脸。 哪怕是在梦中,林修逸也仍未显露面容。 但林鸿瑜相信。 等船靠岸他上了瑶洲,一路不停到乾元宗,纵使乾元宗年轻弟子众多,自己也会在见到林修逸的第一时间立马将他认出来。 余光里有金属光泽闪烁,林鸿瑜从虚无空旷的海面收回视线。 他看到了个被盘得包浆的铜板儿,卡在船的边沿,几乎与船的颜色融为一体。 他将这枚铜板捡起。 【倘若我心中所盼望能够顺利,就给我个正面吧】 单薄的铜币沾了他的余温,携着心中所念被林鸿瑜高高抛起,在空中快速翻转。 林鸿瑜伸出手掌。 铜币到达了那份力所能赋予它的极限,接着在翻转中直奔林鸿瑜的手掌而去。 在即将接触的一刹,铜板旋成细薄的一片。 自手指缝隙跌落。 林鸿瑜朝下望,那枚铜板已沉入滚滚的黑色涛声中,不见踪迹。 这个二选一的问题。 没有答案。 倘若抛硬币的是旁人,可能一怔过后便叹息一声也就罢了。 可在此处的是林鸿瑜,见事实与预想不同,立马翻看颈间悬挂的须弥戒空间。 他要再来一次,直到问出想要的答案。 林母为他准备了不少金银细软,他翻了翻,只是没有铜板儿——那些都带在陪他一起来的侍从身上。 林鸿瑜四下打量,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各自都在房内歇息。 因着要见着同胞哥哥他心潮澎湃睡不着觉,可又不便在这时候去打扰旁人,只能将此事暂时放下先回到住处。 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下。 只是一睡下立刻就做起了梦。 入目皆是漆黑—— 蠕动的植物藤蔓抽离,带动泥瓦钢筋的嘶鸣,日光洒了进来。 借着光线,林鸿瑜看了眼原本悬挂于自己腰间的白玉凤佩,那儿早已空无一物。连同穿在身上的繁复衣裳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单薄简单的装束。 在这次的梦中依旧和之前那些噩梦一样让人满心压抑,几乎是瞬间,林鸿瑜就判断出了自己又再次落入了那些个痛苦的噩梦里。 顾不上感叹这次噩梦场景的异于寻常,林鸿瑜发现自己的手正牢牢地握着床上的人的手腕。 那节于宽松的衣袖中裸露的皮肤,苍白消瘦而又毫无生气。 几乎是在【这人是谁】的疑惑从脑海中浮现的同时,他就得到了答案。 ——这是林修逸。 他坐在一把由藤蔓构建的椅子之上,一手握着林修逸的手腕,一手是旋转的青紫色未知能量体。 林鸿瑜心中焦急,林修逸怎么会在这儿? 他在瑶洲不是好好的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噩梦中与林修逸相见。 他想抬头看看,意识所依附的躯体却宛若入定,没有抬头,藤蔓如他原生的肢体,成了除了五感以外的第六种感受,代替他感知到外在的一切。 他听到外界传来的声音。 “洪宇!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带着你哥出来。” 洪宇?林鸿瑜愣了一瞬,是在叫自己吗? “林修逸的身体太过脆弱,他不能在那种环境太久。”林鸿瑜听到另外一人的声音。 手掌收缩一瞬又即刻松开,那节手腕浮现一圈红痕。 林鸿瑜心中催促,快收了能力带林修逸出去医治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他也觉得林修逸此刻不该出现在这个被漆黑植物所封锁的空间。 难道这个梦是要伤害林修逸吗?林鸿瑜在梦中挣扎,想要脱离梦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容许有人伤害林修逸——哪怕是梦里的自己。 意识所在的身躯抬起了头,林鸿瑜也同步地看到了眼前的情景。 林修逸躺在病床上,身边还放着一个折叠的黑色东西——笔记本电脑,他在注意到的瞬间心中就给出了解释。 他没有过多关注,林鸿瑜的注意力被床上的人完全吸引,他从未看过林修逸这种样子。 宽松单薄的衣裳被收拢在一起,露出的半截锁骨消瘦凹陷,头发散落,并不算长,脸上没有血色,眉目舒展地合着眼睛。 的确是林修逸,但又与印象中的林修逸大不相同。 林鸿瑜没见过死人,但他此刻为失去生气一般的林修逸感到恐惧,几乎是立刻他心中就涌起一种直觉——林修逸可能无法再次睁开双眼了,自己要永远失去他了。 顷刻落下眼泪来。 但在这个梦里,他还是只能作为【旁观者】而存在,无论林鸿瑜是何感受,也无法影响到外界。 好在梦醒之后他就会逐渐忘记这一切…… *** 自汤越池与乔茂被带离秘境后就直接留在了宿长老的岐山上好方便他治理。 乔茂依旧吊着一口气,没有醒来的征兆。 其实光是维持住不立马死去就已经很难了,那颗濒临崩溃的心脏几乎全靠护心镜维系,更遑论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地方。 每日岐山的丹修或是有治愈能力的弟子都会来这儿尝试医治,只是疗效甚微。 就光是最开始去除外层感染的皮肉组织都耗费了一天一夜。 汤越池站在不远处,看着失去意识的乔茂因烧伤而粘连在一起的脚趾因疼痛而抽搐着,他听到了长在一起的柔软的肉所发出的细微崩裂声。 乔茂这副躯体仅够他维持【活着】的状态,若是想要他醒来,恐怕得另寻灵器代替心脏。 ——或是换一颗健康的心。 旁人的心能拿给他用吗?汤越池问宿炎彬。 宿长老炼丹时候没少使用活体,听他这话也是一惊,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基本没可能,先得把一个健康的人心活剜出来,再就要给乔茂胸口切断肋骨也剖个口子,即便能把经络血脉全部连上,也可能存在血不相容的情况,那时候乔茂更是难逃一死。” 汤越池看着床上的人,他的肉渗出血液,粘在布料上黏在一起。 想必乔茂此生所受的任何苦难都无法与此刻的星点时间相比。 汤越池又问宿长老关于他师傅简波的行踪。 宿炎彬摇头。 简波向来神秘,即便是差人去洞府叩门也无人应声,暂时下落不明。 尤溯源也来找过他,他拿着镇魂钉,说镇魂钉浮现时井中所映照的是汤越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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