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子沐转身离去。 沈易之苦笑一声,低声叹道:“到底是回不去了。” —— 但沈易之没能为这次离别伤感上太久,不过半刻钟,便被一道突兀的声音吓回人间:“你看美人师尊那难受的样子,他肯定是喜欢你啊,你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赶紧去哄人吧。” 沈易之缓了缓,意识到这是大凶,也就是九子沐口中的赤猊在说话,便屏气凝神地听起来。 “你有什么好妄自菲薄的,你可是美人师尊最得意的弟子。” “而且美人师尊一看就很好哄,你随便卖几句惨,他肯定就原谅你了。” “不会赶你出师门的,他脾气那么好,肯定护着你。” “你的实力又不至于死在战场上,话本上不都说什么,将军归时,以身相许。你努努力呗。” “你别这样想不开啊。” 想不开? 沈易之难耐地扭了扭身子,有些烦躁。 九子沐会想不开吗? 他惆怅地去望窗外夕阳,却正巧被桌上佳肴引去目光,不知不觉想到九子沐在帮他做饭时的心情该是何般雀跃甜蜜,心便隐隐作痛起来。 原来拒绝喜欢自己的人会是这般感受吗? 沈易之不由得敬佩起现代那些海王海后来了,该是被多少人爱过才能那般浑不在意地拒绝旁人小心翼翼捧上来的爱意呢? 他又要叹气,却收到了赤施琅的传信。 熟悉的声音响起,稍稍缓解了沈易之心底的苦闷:“师弟,那小兔崽子是不是没告诉你,我们找到若烟了。” 沈易之诧然,连忙起身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向赤施琅传信:“你们现在在哪里?” 他刚推开门,手里的信件还没传出去,便瞧见沈若烟一脸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 对上沈易之的目光,她低低唤了声:“表兄。” 沈易之只觉心尖一痛,即便看到沈若烟安安分分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却还觉得十分压抑,像是他曾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或事一般。 但对沈若烟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沈易之十分忧心地打量她,细细问道:“可有受伤?你可知道是谁埋伏你?算了,你没事就好。” 他话还没说完,沈若烟却先红了眼:“表兄,我把沐云镜弄丢了。” “丢了就丢了,”沈易之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这件事,“子沐会找回来的,你莫怕,好好待在玄云阁养伤吧。” 沈若烟却不知怎么,越劝哭得越厉害,沈易之耐心地哄了好半天,将九子沐给自己做的饭菜也一并赔了出去,沈若烟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先是打了个饱嗝,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沈易之:“表兄,你确定九子沐能找回沐云镜吗?” “嗯。”沈易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肯定,继续安慰道,“你别哭了,不会有人敢怪你的。” 沈若烟的脸色却微微一变,才立刻笑道:“表兄你可真好。” 沈易之淡淡一笑,满心宠溺:“表兄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但是此话说完,连他自己都不由得愣了愣,他以前最喜欢的?沈若烟? 他以前从没有见过沈若烟才对,难道原身的意志如今还能操纵他吗?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加上沈若烟也抽抽噎噎地说着要回去,他很快便将之抛于脑后了。 但还没等他坐下,九子沐却又来敲门了。 屋外明明没有下雨,他身上却从头到尾湿了个透,平日那飘逸的黑发如今也丝毫没有形象地湿哒哒垂下,看上去狼狈地很。 沈易之被这样的九子沐惊到,一时都忘了两人方才的不愉快:“怎么了?” “师尊。”九子沐只是轻轻唤了一声,便闭上眼睛,直直朝他倒来。
第40章 争执 即便是这样明显的碰瓷,沈易之也没办法不对九子沐伸出援手。 虽然无奈,但到底还是把人抬进了自己屋里,扔在了自己床上。 本打算让赤施琅来看看,但抬眼看天色已晚,又想到赤施琅那习惯了大惊小怪的样子,沈易之自然而然将这个念头放下。 转而准备自己上手,毕竟看起来,九子沐只是有些累了。 但事实证明,他总是习惯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刚脱下九子沐的外袍,便看见那斑驳血迹已经渗透衣衫,且来势汹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易之吓了一跳,随即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赤猊:“师尊啊,我已经劝过他了,但这小兔崽子就是不听。” 沈易之垂下眸子,睫毛微微颤动。 赤猊似是看得到他模样,反应十分迅速:“师尊你可不要生气,他有时候就是格外没脑子罢了。” 沈易之有些诧异,对于赤猊和九子沐的相处模式隐隐有了猜测,但要问再多,赤猊却打哈哈不肯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埋怨九子沐实在太笨。 这对于沈易之可是极大的侮辱,毕竟在沈易之心目中,九子沐就是这天底下最牛逼的存在——他可是男主啊!!! “你平时也这么聒噪?”沈易之冷声道。 赤猊顿了顿,当即便不说话了。 沈易之便也不再计较,开始帮九子沐上药,虽然玄云阁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刑罚,但凭着沈易之宠徒弟的性子,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体会过的。 也因此,沈易之一点都不知道原来那些执法长老打起人来会这么狠。 沈易之垂眸帮他上药,心底总也不是滋味,眼尾更是酸的难受。 但还没等他上完药,九子沐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方醒来,还不清明,声音透着一丝阴沉,虽是他常用的声线,却因为此间的沉寂显得有些凶,还含着一丝委屈。 “师尊怎么在这?”他坐起身来,问。 “该问你自己怎么在师尊这。”沈易之将手中还没有上完的药递给九子沐,叮嘱道,“虽然是皮外伤,但也要好好养。” “师尊已经厌弃我了?”九子沐却不去接,只是定定望着沈易之,却瞧不出什么心情。 沈易之用拳抵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缓缓道:“为师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有这样的心思。” 九子沐忽而躺回了沈易之的床上,生无可恋道:“那便是厌弃我了。” 沈易之愣愣地站在一旁看这孽徒霸占自己的床还要佯装委屈,却因为不知如何接话,生出几分窘迫来。 九子沐瞧他师尊不肯说话,亦是万念俱灰,只觉全世界都要塌了,这赤猊出的馊主意不仅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还让他和师尊的关系更糟糕了。 难不成,还真要等师尊一怒之下将自己逐出师门,再去整那些强取豪夺的戏码不成? 九子沐闭了闭目,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师尊从不知我有多喜欢你。” 沈易之正兀自难过,听见九子沐这般冷漠地说着情话,更是没有来委屈起来了——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一朝前功尽弃已经很惨了,为什么还要一直去照顾九子沐的心情? 就好像他不喜欢九子沐是他的过错一般。 虽然九子沐是很好了,但是……但是…… 沈易之越想越气,也没有心思再去听九子沐说,只是坐在一旁,对床上的人道:“你走吧。” 九子沐愣了愣,坐起身来,满是无措地看向沈易之,却没能得到他师尊一点怜惜。 好半晌,他又垂下眸子,满是绝望:“师尊又要我走,师尊总是这样,从不肯……不肯给我机会。” 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责难,沈易之态度十分恶劣。 但九子沐这样子,却是让他想起些往事来。 九子沐刚满十八时,沈易之便迫不及待地寻来一众妹子塞给他,美其名曰“带师妹”,实际则是让这些妹子去缠他,日久生情。 却没想到九子沐被妹子缠得心烦意乱,每日都要跑来他这里抱怨,叨扰他的时间倒是多了不少。 不过那时的他,可不知道九子沐的心思,次次都是含糊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其辞地过去。 这般放养了不知多久,九子沐不但一个妹子都没有攻略成功,反而让妹子们急得不行,甚至有人来找沈易之哭惨。 其中有位姑娘颇为大胆,见求而不得,竟生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对九子沐下了药。 沈易之并不知晓那件事,那晚九子沐跌跌撞撞闯进来时,他正在准备上床睡觉。 他不知九子沐是如何逃过那姑娘的魔爪,顶着那欲火焚身的身子,踉踉跄跄,却又一步步来到他面前的。 只记得那时的九子沐过分好看了,半弯的桃花眼因情、欲染上迷雾,一双唇格外红艳,身上散着淡淡的香。 他压着声音,少年的青涩不再,只余下满满热浪与情欲:“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他一张口,便有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沈易之去扶他时,也被熏得有些醉了。 他只当九子沐是生他气,生气他送妹子给他,生气那妹子对他下药。 于是那句炽热的情话落在沈易之耳里,便成了赤裸裸的威胁——我很喜欢你,但你最好不要继续这么做,否则…… 那时的沈易之觉得自己很无辜,虽说妹子确实是他强塞给九子沐,但妹子们都是自愿的,那下药之事又不是他指使的,九子沐专程跑来威胁他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看着因情欲缠身而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因忍受生生憋红了眼睛,咬破了嘴唇的九子沐,他也不能不管。 偏生地上这人分明已经糊涂了,却还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像是在看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情人,又像是在看积怨已久的仇敌…… 那时的沈易之只觉是后者。也因此他意识到,强加于人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沈易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自责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面甚至还因为跟九子沐吵架直接离开了玄云阁,跑到人间不知名的小镇消磨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看来,可真是太惯着这个馋自己身子的孽徒了。 九子沐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沈易之的回答,他嘲讽地勾勾唇,回想起他并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 上次说这话后,换来的是两人之间越发剑拔弩张的气氛和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 最后师尊似乎是气急了,连夜离开了玄云阁。 他在那棵海棠树下等了很久,压抑不住那欲望和情思,却只能受着玄云阁的夜风,再等不来那个会为他披外套的人,生生吹凉了心。 因此,他也赌气一般,并没有立刻去找沈易之。 他不得不找个时间,哀叹一下自己可悲的命运。 从喜欢上沈易之那时起,他便一直都在等,海棠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五年悠悠,他也没有等到沈易之的喜欢。 以往他总是傲气的,他喜欢沈易之,自然是因为沈易之极好,但他对沈易之又何尝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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