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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相貌俊朗，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笑起来时左脸会浮现一个酒窝，看上去单纯极了。 青年先对沈易之真诚一笑，随后注意到沈易之怀里抱着一个人，神情立刻复杂难辨起来，但那只是一瞬，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只笑道：“你们迷路了吗？我带你们走吧。” 这么好心？沈易之疑惑地点了点头：“感谢阁下相救，敢问阁下名讳。” 青年摆手，却打量起九子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目光足足停留一瞬，才回答道：“我叫九昭。” 沈易之忙道：“九昭兄，在下沈易之，这位是我徒儿，名九子沐。” 九昭闻言一笑，酒窝清晰可见，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问：“你们要不要去我家？” 沈易之一听，也不推脱，当即道谢。在蛮荒有家的人肯定比他们这两个连方向都分不清的强，跟着走总没错。 虽然明显感觉到眼前的青年不简单，但沈易之一想到自己抱着的是男主九子沐，就觉得有底气，丝毫不担心会被这个笑容真诚的青年欺骗。 沈易之将九子沐背起，跟在九昭身后，慢慢地走。 也因为沈易之背着九子沐，九昭刻意放慢了步速，专心等着身后两人，原本他两刻钟就能走完的路，沈易之却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 中途，九子沐醒来，他发觉自己正伏在沈易之的背上，侧头便能看到他脖后颈的那颗痣，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脑袋沉沉压在那人肩窝。 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片刻，他开始偷瞄那颗痣。 盯着出神，又猛然回神，又盯着出神，再一次回神，如此往复，却被沈易之发觉到他醒来了。 碍于九昭在场，沈易之决定不去打男主的脸，是以他心念传话道：“徒儿醒了，怎么不与为师说，难不成是看外人在场，害羞了？” 外人？九子沐闻言抬头张望，这才看见前方不近不远处有一个人。 不，确切地说那不是人，是魔。 且这魔，他见过。 似乎是感觉到九子沐的目光，九昭突然回头，露出那张俊朗面庞，咧嘴笑出酒窝，道：“你醒了，哦，介绍一下，我叫九昭。” 九子沐神色一暗，声音却有些冷：“九子沐。” 九昭似乎没想到九子沐会是这样的态度，他尴尬地一笑，转回身，喃喃道：“就快到了。”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回身后，九子沐一直死死盯着他，仿佛能从他的背影里看穿什么一样。 沈易之也觉察到九子沐的不对劲，以为是九昭有什么不妥。 可九子沐沉默地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九昭是我兄长。” 沈易之闻言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九子沐的意思，他放慢了脚步，开始和徒弟咬耳朵:“你是说你那个死去的兄长？会不会只是重名？” “相貌秉性几无二致。”九子沐盯着前方的九昭，“可兄长的尸首明明早被崔天流一把火烧了……我，亲眼所见。” 沈易之听完这话，便忍不住心脏泛疼，这么些年九子沐都不曾提过当年所见，沈易之起初只当他是尚未敞开心扉，后来因着找妹子的事两人起了隔阂，沈易之便不再指望能听九子沐敞开心扉。 可如今沈易之第一次听九子沐提及已故家人，竟是这般境遇…… 当真是，世事难料。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套用哄沈迟迟那小屁孩的话：“别怕，为师在呢。” 但九子沐却很是受用，甚至微微垂下头蹭了蹭沈易之的脖子。 这一蹭，却把沈易之蹭地心痒难耐。只是前面的九昭回过头表示他们马上就到。 沈易之便只能压下那点怪异的感觉，加快步伐。
第22章 九家 再荒芜的地方，也会有人烟，九昭所谓的家便立于这蛮荒一片绿洲之上，于这土黄色大地来说，是独一绿。 尚未临近绿地，沈易之便觉察到绿地外层附着淡淡的薄膜，像一个罩子将绿地笼在其中，挡住了外间肆虐的风沙。 沈易之啧啧称奇。 九昭闻言，只骄傲仰了下头，也不去接话，加快了步速。 他们穿过茂密树林，发觉方才看到的绿意中留着一方空地，空地阡陌交通，村舍俨然，此刻正赶上午饭时候，炊烟袅袅，不似人间。 九昭开心地回望沈易之一眼，语气激动地介绍起来：“这边是主井，各家的水都从这里来。” “这边则是我们的田地，大家在这里种了不少好吃的。”他正说着话，也不知看到谁，远远招手。 沈易之便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西瓜地上立着一位白净少年郎，长发高束，笑容灿烂。 九昭隔空喊话：“你吃完饭了？这个时候来摘瓜。” 少年郎双手做喇叭状，朗声回道：“你回来太晚，我们早吃完了。”他答完话，便朝着九昭跑来。 九昭则转身同沈易之介绍：“那是我弟弟，年纪还小，不懂事，唤为九子沐。”语毕，他朝着九子沐坦然一笑：“竟是与兄台撞了名，也是缘分。” 沈易之的心狠狠一揪，颇有些僵硬地转头，去望默默跟在身后的九子沐。 九子沐正望着九昭，面上端着礼貌的笑，眼眸些弯，紫眸暗沉，将惊讶与沉思一并展现，好像他当真只是个名字相撞的局外人。 只是沈易之发觉，他眼底的红丝越发明显了。 九子沐过于镇定，反倒让沈易之没办法镇定。 偏沈易之不懂得如何安慰人，颇有些无措，很是纠结了一番，他才抬手去抓身侧人的衣袖，却因用力过度，一时不察，碰到了那隐于衣袖下冰凉的手。 本是不经意的一碰，他却因那冰凉改了主意，紧紧握上。 他想，他什么都没想。 暖意传来，九子沐的笑滞了一瞬，反手将那暖紧握于手心，他想，他需要说点什么。 然他终究没能说些什么。 那少年已经跑来，额头冒了细汗，渗在阳光下，颗颗晶莹剔透，他有些喘，微弓着腰道：“你们好。” 九子沐的手劲大了些，被紧握着手的沈易之很难不发觉到，他自觉牵着九子沐往自己身后靠，而后笑道：“你好呀，小少年。我叫沈易之。” 少年眨眨眼，看向九子沐，随后展颜对沈易之一笑：“哥哥你好，我叫九子沐。” 沈易之笑答：“知道你叫九子沐，我这徒弟啊……”他微一侧身，指了指九子沐，便立刻又挡在九子沐面前，“也叫九子沐。” “哇！”少年又是眨眼，亮晶晶地盯着沈易之身后，却无奈地发现沈易之将那个徒弟护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脸。 九昭看到少年眼巴巴望着人家，又见沈易之刻意保护的动作，连忙将少年拉到一旁，侧耳低语。 别人的低语，沈易之自然不好去听，他用心念安慰九子沐道：“不要想太多，为师会陪你。” 九子沐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他抬眼，不去看沈易之，却正巧看到那个和他同名的少年如捣蒜一般点头的模样。 啧，凭什么他要叫师尊哥哥…… 随后，九昭带着他们去了他的真正意义上的家，是栋古色古香的宅子，距离村子距离稍远，孤寂立于林中。 甫一踏进门，便见一中年男子，剑眉星目，看着身型瘦长，举手投足间却尽是不怒自威的霸气。 九昭快步上前，喊了一声“爹”。 沈易之又是心下一紧，他心念问九子沐：“这人是九璋？” “他是魔。”九子沐神情难辨，只语气淡淡地纠正着沈易之的错误。 沈易之默然，到了这一刻，连他都开始难受了。 他想：如果是亲爹，赶紧打个招呼，然后开始抱头痛哭。如果不是亲爹，不妨飞起一剑，杀他个措不及防，搁这儿淡定啥呢？到底知不知道为师很担心你！ 当然这只是他的心声。 面上，他只能一边将九子沐护在身后，一边同九璋客套。可他当真不擅长安慰人，满脑子只剩下“眼不见为净”一个想法。 不过是张一模一样的脸，他心想，徒弟才不会觉得自己被父母抛弃！才不会因为那个重名少年觉得自己被排挤！他徒弟是男主，挂逼男主没有心！ 他一面顾着护九子沐，一面顾着安慰自己，还有一面要去应付九璋的问话，一人分饰三角，实在力不从心。也正因此他没能注意到，九昭那愈发坚毅的目光。 九璋瞧着威严，却也是个好客的，他一番问东问西，言语间透露的尽是关切。 他们这般热情好客，沈易之只觉脑子被人拿木棒搅成浆糊，晕晕沉沉，恍若大梦一场，连个真伪都难辨。 好在九璋的关心被一位步伐匆匆的青年及时打断，可即使他走的匆忙，也没能忘记吩咐九昭好好招待沈易之和九子沐。 九昭一笑，酒窝立现，他眯眼去瞅沈易之身后的九子沐，也不知想到什么。 他将沈易之领到一扇房门前，道：“沈兄，家里的客房……” 九昭话没说完，沈易之便急不可耐地插嘴道：“我们师徒住一个屋子就行。” 九昭闻言，酒窝更深，眼眸宛似月牙儿：“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沈易之一愣，当即开口要问九昭为何这般说，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一扯。 扯他手的自然是九子沐，他转身去看身后的人，从他牵上九子沐手起，九子沐便不言不语，眉眼低顺，神情难辨。 此刻他有了反应，沈易之可谓是大喜过望，当即便忘了九昭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九昭也很识趣地转身离开。 两人进了屋，沈易之便连忙施下隔音咒，他觉得他必须要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可怜的徒弟。 当前四下无人，本是可以畅所欲言的时候，可他竟一时语塞，沉寂如枯木，愣愣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盯着两人相牵的手。 九子沐的手已不如原先那般冰冷，相反，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的手心蒙了层薄汗。那薄汗密密绵绵，缠上沈易之的整只手，细腻粘稠，却又带着丝丝热意，像极了，眼泪…… 九子沐发觉沈易之一直盯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只觉师尊是不喜，他佯装自得地松开手，一面去取桌上那茶盏，一面心灰意冷地却感受手心那灼烫的热一瞬即逝，恢复冰冷。 手蓦然被放开，沈易之竟觉出几分不安，他抬眼去看九子沐，却只见他一脸淡漠，无忧无喜地斟茶。 可沈易之总觉得九子沐那好看的桃花眼，染了薄红。万般斟酌之后，沈易之小心翼翼地去抓九子沐那只闲垂桌边的手，他低声，似乎有些太低，不过他能听见自己在说：“你还好吗？” 九子沐瞥了一眼被抓起的手，姿态优雅地放下那杯茶，弯着眼眸打量沈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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