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随之退去,黑暗重新包围青湖。 温见雪将脸埋在手臂间。 忽然,肩上被披上一件厚实的墨狐裘。 温见雪甩开墨狐裘,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道:“我叫你们走!我不想……” 话音戛然而止。 橙黄灯光幽幽亮起,照亮了给他披墨狐裘的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青年,身着黑衣,五官深邃,皮肤苍白,右耳戴着明亮的银色锥形耳坠。 “谢琅?”温见雪愣住,他没想到谢琅会出现在此。 谢琅将方才点燃的灯笼挂到树上,垂下眼帘。 温见雪脸色惨白,鼻尖微红,眼睛红肿,神色憔悴,垂下的发丝有几缕沾了眼泪,黏在一起了。 谢琅看了他几息,抬手将他发丝别在耳后,又去擦他眼角眼泪。 粗糙的指腹磨得温见雪眼角难受。 温见雪抓下谢琅的手,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你怎么不吱声?” “吱。” “臭狗。”温见雪咬紧唇瓣,扑入青年怀里,抱住对方,低低哭了起来。 “不哭了。” 谢琅皱眉,揽住温见雪。 “师父走了。”温见雪道。 谢琅道:“我知道。” 温见雪揪住谢琅腰间紧扣的白玉腰带,“我……我还没来得回报他,他就走了。” “你好好的,想来就是对师父最好的回报。” 温见雪不说话,身体却在颤抖。 谢琅掐诀拉起被温见雪掀在地上的墨狐裘,抖去草屑,裹住温见雪。 温见雪被裹住,不舒服,他正要挣扎。 谢琅一下子把他抱了起来,放到高高的树枝上,随即自己也坐了上来。 “看天上。” 温见雪缓缓看向漆黑夜空。“看天上做什么?” 谢琅竖起食指,认真道:“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众所周知,眼泪不掉下来,人便不会接着哭,因为前面的眼泪把后面的眼泪的路堵住了。” 温见雪:“……” 温见雪盯着谢琅看了一会,扯松墨狐裘,系好带子,一撑树枝,便想跳下去。 没跳下去,谢琅把他按住了。 “你……” 谢琅盯上他手中的皱巴巴的血手帕,抬手就去拿。 温见雪攥紧了血手帕。 “脏兮兮。”谢琅用力从他手中夺走了血手帕,“张开手,我给清洗。” 温见雪心中涌出怒火,这怒火压过了层层叠叠,宛如海浪的难过。 “不要!” 谢琅眼皮都没动一下,解下黑丝发带,乌发如云一般倾泻在挺拔背脊。 他绷紧发带,抓住温见雪左手,不顾其意愿,绑在并不算格外粗壮的枝干上。 而后,他捏住温见雪血迹斑斑的右手,一根根扳直,用水诀清洗。 “臭狗!”温见雪怒道。 臭狗往他嘴里塞上一枚果子,解开丝带,拉住他左手继续清洗。 左手没有什么血迹,很快便清洗好了。 谢琅握着他干干净净、修长细腻的双手,看了看,拢于掌心,又松开了。 “甜吗?”臭狗问得是果子。 温见雪扭过头,边嚼果肉,边没好气道:“难吃。” “吐出来,我吃,不要浪费了。”谢琅道。 “恶心。” “我不觉得恶心,给我尝尝。”谢琅说着,探头讨要。 温见雪连忙侧头,吞了下去,然后耳朵被温热物体擦过。 谢琅笑着坐直身体,缓声道:“师父是走了,但是其他人还在,我也还在。”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所以,别难过了。” “你难过我也难过。” 温见雪微微怔了一下,他看向谢琅。 “谢青羽死得时候,我也很难过,后来我就不难过了,只恨自己过于弱小,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事物。” 谢琅的声音有些缥缈。 “冬天总是难熬,开春就好了。” 寒风刺骨,吹动墨狐裘表面柔软细绒。怒火与被怒火压制的难过,统统遁走,温见雪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伸出靠近谢琅的手,握住了对方手掌。 谢琅低低笑了声,缓缓扣紧他手。 两人没有说话,静静坐着,看着一望无际的青湖。 青湖内浮着破碎冰块,岸边挂着灯笼,灯火映在湖面,绚丽夺目。 夜逐渐深了。 温见雪将头靠在谢琅肩膀,轻声道:“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好。” 谢琅拉着温见雪跃下树枝,他半蹲下来,道:“上来。” 温见雪取下挂在树上的灯笼,趴到青年背后,单手环住对方脖颈。青年轻轻松松将他背了起来。 地面堆了薄薄一层白霜,黑靴踩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寂静的古林间似乎只有这种声音。 悠长稳重。 “谢琅。” 谢琅:“在。” 温见雪轻声道:“想过幸福安宁的日子,很难吗?” 走了很长一段路,青年才回话。 “不难。” “多久?” 谢琅抬起头,看向前方,目光锐利,“快了。”
第197章 …… 剑宗各处都挂了白。 温见雪穿了丧服,站在墓前。墓前立着汉白玉碑,碑为标名碑,正面标名墓中人——寒玉。 温见雪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处理丧事这几日都在下雪,立碑不久,刚刚扫尽的地面便又积上雪。 温见雪磕这三个头,因着雪,沉闷闷。 他站了起来,同谢琅、宗主等人离开剑宗祖墓。 祖墓外的天空明亮许多,温见雪从祖墓出来,有些不适应,闭了一下眼。他很快睁开眼,走向远处的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 “温少爷。”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连忙行礼。 温见雪扶他们起来,不好意思道:“之前在青湖对你们发脾气,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能理解。” 温见雪朝他们笑了笑。 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传音道:“温少爷,你不是筑基修士事,放心,我们会替你瞒着,不必担心。想来你也是有难言之隐。” 温见雪心中暖暖的,道:“多谢。” “温少爷客气。” “有事与你说。”谢琅走了过来,示意他随自己走。 温见雪暂别几个天水派内门弟子,跟上谢琅。 对方刻意放慢了速度,温见雪即便不需要加快步子,也能跟上他。 “黑衣领头现下在水牢,但大长老用尽办法,他也不肯吐出背后指使。”谢琅传音道。 两人踩着道路上的积雪,咯吱咯吱声不绝于耳。 “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谢琅看向温见雪。 温见雪缓缓笑道:“到了水牢,我单独去审审他。” 谢琅看了他几息,收回视线,道:“可以。” 两人很快到了水牢。温见雪撇下谢琅,走进关押黑衣领头的七号牢。 黑衣领头被锁链锁住了,除了脑袋,皆泡入水中,水虽然不清亮,却也看得出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此时,他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了眼,冷冷看着温见雪。 温见雪半蹲了下来,挑起对方下巴,打量了一会,嘴角上扬,夸奖道: “骨头很硬。” 黑衣领头冷嗤一声,然后魂魄传来剧烈疼痛。 温见雪温和道:“可惜我没有道德。” 用搜魂术将对方魂魄搜了一遍,温见雪看到了林翡的身影,原来是林翡派出的人。 他之前猜测对象就有林翡,对此并不意外。 收回神识,温见雪抬起左手,运转灵力,把黑衣领头往水下按。 对方在水里挣扎片刻,彻底不动了。 温见雪松开手,他拿出手帕,擦掉水迹,站起身,朝七号牢门走去。 他站住了脚。 谢琅抱着双臂,没有骨头一样,靠在牢门上,不知看了多久。 温见雪僵住,冷意从脚后跟往上窜,冻得他头皮发麻。 “知道是谁了吗?”谢琅问。 “嗯,知道了。”温见雪弯了弯手指,走到谢琅面前。 “林翡?”谢琅站直身体,放下抱着的双臂,拨了拨右耳锥形银耳坠,笑眯眯道,“猜到了。” 温见雪嗯了声。 “这鬼地方晦气死了,走吧。”谢琅说着,拉住他手就往外面走。 温见雪侧身,微微扬起头看他。 青年眼睛漆黑,鼻梁挺拔,对着他的一侧,正好是右侧,温见雪看到青年戴着的银耳坠随着步划轻轻晃动。 他很快收回视线。 心下思绪万千,温见雪收回视线不过一会,便又忍不住去看谢琅。 “你……” 谢琅目不斜视,道:“我?怎么了。” 温见雪收回了视线,道:“没什么……” 水牢固若金汤,有三扇大门。 第一扇在最外面,由青玄铁打造,中间那扇也由青玄铁打造,与第一扇不同的是,这扇门由一队手持宽剑的傀儡守门。 第三扇由法术构成,宛如一道水帘,然而这道水帘暗藏杀机,若是没有大长老许可,触及这道水帘,元婴以下,会被搅成肉泥。 此时正好到了水牢第二扇门,伴随着一声响声,温见雪被压住了青玄铁门上。 谢琅捏住他左手,凑近了,道:“你撒谎。” 他的语气是那样笃定。 温见雪背靠在青玄铁门上,垂下眼帘,道:“撒什么谎?” 谢琅空着的一只手抬起,摸上他唇瓣。谢琅摸了摸,食指按住他上唇唇珠,往下按,压出凹陷。 “你方才分明有话想对我说,可我问你,你又说没什么。” 温暖粗糙的食指探入了温见雪嘴里,点了点他舌尖,“你说,你这是不是撒谎?” 温见雪皱起眉头,咬住对方作怪的食指。 谢琅目光像带钩的刀,直直看着他。 温见雪浑身不自在,松开口,把他的手拉开了。 “说。”谢琅道。 对方这是不问出个所以然,不会善罢甘休了。 温见雪无法,深吸一口气,道:“我刚才只是想问你,是不是看到我搜魂又看到我杀人了?” “看到了。” 果然。温见雪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 “对我没有什么想法?” 谢琅低声道:“有,想亲你。” 温见雪:?
第198章 “我的意思是……” 青年俯身,付诸实践。温见雪后脑勺被宽大干燥的手掌扣住,他微微扬起了头,细瘦手指缓缓揪紧了对方衣领。 衣料摩挲声,细细碎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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