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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

时间:2024-10-06 16:00:03  状态:完结  作者:三傻二疯

  “我也不是很清——”

  穆祺说了半句,忽然沉默了。

  刘礼的问题当然平平无奇,却无疑是戳中了他心中某种隐约的疑虑——如果从已经掌握的各种信息来看,飞玄真君与倭寇之间唯一的仇恨并不发生在现在,而应该是肇因于未来;如果历史回响的泄漏是真的,那的确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沦为药物及成瘾品的傀儡。但关键在于,飞玄真君又怎么可能知道历史的回响呢?

  除非,除非——这不可能吧?

  思善公主销毁了心声日志之后,他原以为对外扩散的日志副本已经再无残余,所以他这么多天以来并没有对系统生出什么怀疑,用得也还算放心——不管历史回响多么的夸张、偏颇、匪夷所思,至少给他展现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性,为他提供了可靠的决策依据嘛!

  比如他现在谈话就要背着一点儒望了,这就是后世的教训所在。

  可现在看来,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怀疑心声日志泄漏的证据也是不足的。毕竟穆祺实在很难想象,老登拿到日志后居然能忍耐如此之久,没有当场破防彻底疯狂,拼了老命将上下全部清洗一遍——毕竟他自己的攻击强度自己是知道的,但凡老登能读懂吐槽中的十分之一,他都不可能老神在在的坐在西苑里装模作样;就算没有被气死,必定也要破防到翻天覆地,起码得将大半个朝廷都给翻过来。

  以穆国公府的地位,只要老登破防后用了手段试图查人,他都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如今京城内外还算平静,自己甚至还能悠哉悠哉的吐槽到不想吐槽为止,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实在不像是日志泄漏之后该有的阵仗。

  ……或许,他还是过虑了吧?

  ·

  过虑不过虑不好说,但老登的举止却很快激起了穆祺更大的疑惑。在离大年还有十几日的当口,飞玄真君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下令驱散了供奉在西苑中的诸多方士,并严禁地方再进献什么“奇人异士”,违者重罪论处。

  ……不是哥们,这真有些怪了。


第103章 改变

  皇帝驱逐方士的旨意是真正的雷霆万钧, 并充分体现了朱家皇帝习以为常的刻薄寡恩与翻脸不认人。当天下达当天执行,在早上方士们还是亲封的大贤仙师身份显赫地位尊隆,横行京中不可一世;到中午锦衣卫就上门来了。名义上是通知方士高人们赶快搬迁出京, 实际上却是直接动手赶人,至于死活要抵赖拖延妄图以拖待变的某些怨种,那锦衣卫干脆就抄家——上下积蓄被掏个精光, 你还怎么在京城混?

  只能说狠还是老登狠, 喜欢的时候捧到九天之上,怨恨的时候摔到地狱第十八层, 还要额外踩上一万只脚;枯荣变易只在顷刻之间, 而飞玄真君翻云覆雨辣手无情,甚至都不用做一点心理建设。一个月前还是温言细语大加赏赐, 一个月后就是油煎火烤轮番逼迫。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文臣武将尚且还躲不过这一遭,何况乎人人厌烦的方士野人?

  所以, 旨意下发后不过几日,穆祺就在街边看到混乱之至的场景——锦衣卫先礼后兵,语言威胁之后再不就范, 就用马鞭和铁链硬生生把高人们从宅邸中抽出来, 劈头盖脸又是痛打又是推搡,打得养尊处优的方士们在地上乱爬,哀嚎哭喊声惊天动地, 搅扰得周遭的贵人们都不得安宁。先前方士非常受宠, 被赏赐的宅邸毗邻西苑,左右的街坊非富即贵;如今锦衣卫当街打人, 各位勋贵文武在家里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别看平日里方士趾高气扬威风凛凛,到了这种关键之至的时候, 就能看出身份微妙的差异了。如果锦衣卫当街暴打的是勋贵文官或者武将,大概知道消息的贵人们都会拼死阻拦,即使与鹰犬翻脸亦在所不惜——大家都是皇帝的臣子,有了罪责可以明正典刑,依朝廷的法度祖宗的法度处置,怎么能肆意妄为滥用私刑?但这些江湖术士方外野种,说好听了点叫无拘无束,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任何保护,身份上等同于皇帝豢养的宠物。皇帝要毒打他的宠物,你又能说些什么?

  但哪怕是打自己家的狗,也总要有个限度嘛。或许是锦衣玉食了太久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很多被驱逐出来的方士急迫之余破口大骂,开始还只是骂锦衣卫骂东厂骂朝廷的各路鹰犬,到最后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居然开口骂起了飞玄真君——这些方士不少是走街窜巷的江湖出身,喷起脏话来一个比一个狠,也一个比一个恶毒,真正不忍卒听。不过锦衣卫本来也不必细听,只要察觉出这些货色居然敢诽谤君上,立刻就是一棍下去,内脏破裂、筋断骨折,片刻功夫就咽了气。

  这一下大家就完全不能接受了。锦衣卫当街打人也就算了,怎么还一棍子直接把人打死了?血呼啦的脑浆内脏煳得满街都是,勋贵们不过年的吗?

  都是御前说得上话的人,谁也不可能白白忍下这口鸟气,所以很快就合写了一个奏折,请求李再芳代交。李公公倒是代交了,但很快又拎着奏折出来了:

  “好教各位知道,皇上说了,这些锦衣卫举止是有欠妥当,他会命人重重的申斥……”

  此语一出,大众愕然之至。有几个胆大的干脆偷偷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大家都听到:

  “申斥?那又有什么用?”

  “就是!穆国公家的那位被申斥多少次了?我看也是我行我素……”

  可惜,穆国公家的世子刚好就在现场,于是立刻怒目而视,试图从人群中搜寻出那几个嘴贱的角色。还是为首的徐国公老成持重,及时打断了这危险之至的抱怨,向李公公拱一拱手:

  “陛下说要申斥,臣下也不敢多嘴。但毕竟是京畿要地,当众杀人,难免骇人视听。可否请公公转奏圣上,还是要以祥和为上?”

  “咱家自然是转奏过的。”李公公叹了口气:“但皇爷已经说了,这些人要是自己退出京城,哪里会有这些祸事?如今都是他们自寻死路,皇爷也无可奈何。”

  “但到底不好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又能如何呢?”李再芳打断了他:“国公爷知不知道,昨日圣上特地下了旨意,在诏狱中赐死了好几个宗室?”

  尹王叛乱所引发的惊天大案还在慢慢审理当中,关键的罪名没有个一两年确定不下来。但边缘人物的罪证却相当好处理,到现在已经搜罗了个七七八八,只等皇帝定罪而已。而飞玄真君万寿帝君亦毫不含糊,果断下达了最凌厉的处置:

  统统处死。

  当然,谋反叛乱大逆不道,理论上说千刀万剐也不足惜,更何况只是区区赐死?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实际上前朝武宗皇帝时宗室屡屡作乱,除了罪魁祸首不得不杀之外,其余基本都是圈禁凤阳高墙了事。这样不分亲疏的一律赐死,实在是,实在是——

  徐国公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否……”

  是否到一半,徐国公回过神来,知道此时决计不能露出一丁点对叛贼的怜悯,于是迅速改口:

  “这是否太急促了一点,马上就要到年下了嘛。”

  中国人传统三大免死金牌之一:大过年的。大过年的喊打喊杀,有点不符合常理吧?

  “不是还没有过年嘛。”李再芳哼了一声:“再说了,杀一两个又算什么?圣上说了,高祖皇帝大年三十还剐过人呢!”

  徐国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飞玄真君拿什么举例不好,偏偏拿高祖皇帝举例,那真是一语中的招招必杀,顷刻间戳中了大家心窝深处,将所有人带回到数百年前那个恢弘峥嵘同时血腥淋漓的洪武朝——高祖皇帝可是过年都只放一天假的狠人,动动手指文武百官家连狗都要夹紧尾巴的究极存在;飞玄真君口口声声地举高祖旧例,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要学高祖皇帝吧?

  说归说,笑归笑,这个玩笑可不能乱开。所以一众贵人一时沉默,都呆呆的看着李公公,仿佛指望他忽而大笑出声,将先前那句话全部抹杀。可惜,内廷总管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去的话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纵使大家盯着李公公的脸看了许久,也只能得到那个绝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与这个答案相比,就算全京城的方士统统被当街打死,也绝对不算什么了。在场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站在前面的贵人都悄悄向后面退缩,气氛相当之诡异。

  在这样怪异的氛围中,新官上任的归震川与张太岳有些不安了。他们其实也不混勋贵的圈子,都是因为年下被穆国公府请来吃饭,才临时围观了这一场颇为精彩的大戏;但因为站队不明,一时还颇为茫然:

  “这是……”

  “这是圣上新人设的一部分。”站在旁边的世子心平气和的解释:“建议你们尽快适应。”

  “……啊?”

  “可能还你们不知道。”世子淡淡道:“就在三天之前,戚元靖已经秘密奉召入京了。如果说先前还有所迷惑,那现在有了戚将军做评判,当今圣上恐怕终于能够清楚,他手上的火枪兵到底是个水平了……”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老年穷啊。”

  ·

  世子的猜测一点也没有差错。从天书的犄角旮旯中翻找出了戚元靖的名字之后,飞玄真君立刻就改变了策略。他根本等不及武将入朝的正式流程,而是以密旨令驿站以快马加鞭护送戚元靖紧急入京,入京后甚至都没让人休息几天,就马上拎着人到郊外参观火枪兵的演练,枪炮其上火箭横飞,不惜代价的炫示武力,只能为了让戚元靖能够工工整整评判一回——如今被捏在皇帝手里的这支武装,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到底是天书点名过的将领,名垂青史的顶尖人物,戚元靖奉命参观数日,虽然是稀里糊涂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旨意仔细验看了一回,并以自己的眼光老老实实写下了呈报。这一份呈报中当然颇有委婉含蓄的地方,但飞玄真君万寿帝君通前彻后看过一回,却迅速总结出了核心思想:

  这个赛季,老子的实力强得可怕。

  ——妥了。

  俗话说得好,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但俗话又说得好,有了把榔头看谁都像钉子。飞玄真君虽然平日里阴阳怪气不说人话,但手上沾的血却并不算多;到现在为止杖毙赐死斩首的大臣也不过三五十人而已。别说媲美他那威名赫赫的老祖宗,就是与后世老歪脖子树上的槐宗相比,都还要略逊一筹。这样的收敛保守,当然不是因为真君心慈手软、怜悯爱下,而纯粹是因为力量转换后的不得已——承平日久人心懈怠,深宫太平天子,如何能匹敌马背上打江山的皇帝?皇权掌握的力量日渐衰退,当然不能效法前辈的杀伐果断。

  ……喔,槐宗是个例外;不分青红皂白一通乱杀,平均每年换一个内阁;这种望之不似人君的举止,有那么个结局也不意外。只能说权力自有自己的法则,哪怕贵为皇帝,违背了也是要大吃苦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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