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维上下扫了萧呈渊两眼,斟酒与他相碰,一饮而尽,道了句:“一切顺利。” 如尘能让这毛头小子占到便宜?他才不信。 在场群臣一一祝寿献礼后,皇帝身边的一位公公站了出来。 外派的官员之所以不回来也要献礼就是为了此刻,不露面留下名字也是好的,万一圣上一个高兴,还能捞个恩赐。 公公打开手中的卷轴唱礼,将其他官员送的寿礼一一大声念出来。
第131章 敬献寿礼 此乃流程之一, 大殿中坐满了人,无论感兴趣否,都需屏气静听, 不可喧哗。 “昌宁左布政使李骥, 敬献雕花青云霞瓷器一双, 五光十色琉璃盏一套。” “昌宁布政使司参政卜杰, 敬献月牙形羊脂白玉配一对。” “平川府知府鲁明达,敬献镂空巧绘梨木矮几一个。” “陇州知州...” 唱礼公公念得正顺畅,却突然顿了一下。 这在本来就很安静的大殿中显得尤为突兀,圣上目光移了过来。 唱礼的小太监年纪尚轻, 意识到场合不对顿时有些慌张,明显经验不足。 圣上身边的元公公使了眼色, 唱礼小太监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往下念道: “陇州知州叶如尘,敬献棉被十条, 六十支棉纱线两卷。” “永川府知府周文远,敬献...” “等一下。”圣上突然开口打断。 角落里一位太监见状迅速从后面悄然绕行至元公公身旁, 凑近耳语。 唱礼太监心头一紧,收了卷轴躬身请圣上示下。 群臣视线均移向这边,只听圣上问道:“朕方才没听清,陇州叶爱卿送了什么?” 顾德维心里咯噔一下,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棉被十条,不知弟婿在搞什么鬼。 “叶如尘抠门我听闻过一二,但不至于吧, 给圣上送被子?他哪怕将府上花树挖两颗也好编说词呀。”萧呈渊小声说道。 顾德维看了他一眼,没空搭理。 唱礼公公又打开卷轴看了一眼, 确保无误道:“回陛下,陇州知州叶如尘,敬献棉被十条,六十支棉纱线两卷。” 这回众人都听清了,那些打瞌睡快睡 着的也都被身边人兴奋的推醒了。 “嚯,有意思。”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并不是祝寿就必须要花钱,没珍宝无所谓,一穷二白的官员不再少数,皇帝更不缺这些东西。 文人讲究风雅,都喜欢写首诗,抄个经,画副画什么的。 正如萧呈渊所说,挖颗树只要能配上说词也是好的,主打就是个诚意。 可祝寿送被子,确实闻所未闻。 太子瞥了安王一眼,冷哼一声,嘲讽十足。 圣上还未开口,太子率先问道:“千里送棉被,这是个什么说法?要不是陇州偏远,本宫还真想听他亲口解释解释。” 送礼,尤其是祝礼,大部分都有个“说法”,跟着礼物一起送来。 “说法”一般都是祝福话,祝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什么的。 也有对礼物的介绍解释,比如这个对象的来历,这幅画的意思。 “陛下。”元公公在皇帝身后轻唤了一声,低语道:“却有说法。” “元培,大声说。” “是。” 元公公上前一步,站在皇帝身侧,对着圣上和群臣道: “此棉被、棉纱线,与寻常被褥、纱线不同,它占了一个‘棉’字。” 太子不屑地打断道:“棉字如何,又有什么稀奇的。” 元公公看了太子一眼,又对圣上道:“回陛下,此棉非彼棉,它不是棉絮,更与高大的木棉树相差甚远。而是陇州新种出的一种作物,就叫棉花。” “棉花是一年生木本植物,高一米左右,春种秋收,结棉桃,待棉桃成熟开裂后会露出里面的绒毛,绒毛可纺线、织布、填充被褥。” “西域进贡来的棉布正是此物所制,叶大人在陇州偶见此物,便下令收集棉籽,试种了三亩地。” 这一番解释彻底打散了部分人看热闹的心思。 全新作物,并且敢呈进宫,绝对不会简单。 果然,只见圣上笑道:“种棉花的事朕早已知晓,不曾想已经采收完毕。” “来人,将陇州进献的棉被和棉纱线呈上来,让大家都看看。” 什么种棉花?太子一脸不可置信,万没有想到圣上居然早就知道。 安王也有几分诧异,看了顾德维一眼。 元公公亲自带着人下去取,殿中顿时又热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 顾德维安了心,萧呈渊一脸惊诧,“竟然真出了新鲜玩意儿。” “叶如尘,这人是谁?”一名武将打扮的官员问道。 “去年的探花,也是第一个被外派做知州的探花。”旁边人回答道。 “探花?不在翰林院呆着怎么派到那么远的地方?” “谁知道呢,不过这叶如尘是顾和礼的儿婿,顾和礼一家被贬出京,说不定叶如尘连带着被圣上厌弃了也说不准。” 另一人立马反驳道:“此言诧异。” “陇州再怎么偏远,五品知州也不是谁都能随便当的,无为便罢了,若能干出政绩来,升官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再说了,你们看这架势,这哪里有半分被厌弃的模样。” “诸位,圣上的心思,我等可猜不得。”礼部尚书王典一句话乐呵呵的插了进来。 王典看向最初提问的武将,“叶如尘此人,于武一道,听闻忠武侯都败其之下,但没人见过,不知真假。” “于文一道,顺兴二十三年初入县试,二十七年步入殿试,四年时间,得探花之名。” 说到此,王典痛心疾首,“叶如尘殿试以前,年年进考,次次第一,就差最后一步就六元及第了!” “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这是我朝建国以来距离六首最近的一个人了,可惜,可惜了~” 沈泛闻言点了点头,“武指上没有真凭实据本将是不信的,但这差一点六元及第确实可惜,定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几个迂腐守旧的阅卷大臣。” “胡说!将军慎言!”王典连忙呵斥,压低声音道:“此乃圣上钦定。” 王典顿了一会儿,想了想又道:“于形,俊朗非凡。” 沈泛无言,“王典,你不愧为六部长舌第一人。” “沈泛,你!” 王典怒瞪他一眼,想说的话还未出口,沈泛笑着凑上来,“王尚书,还有什么趣事?沈某洗耳恭听。” “哼~”王典转过身去,不欲搭理,忽而又想到什么,神秘说道: “确有一事,将军肯定感兴趣。” “哦,何事?” 王典抬手招了招,沈泛俯身过来。 “沈泛,你想不想知道,你军中的火器是怎么来的,火药方子又出自何人?” “你知道?”沈泛有些惊讶。 王典冷笑一声,不再搭理。 但沈泛被勾起了兴致,十分好奇,“到底是何人?” 王典白他一眼,“本官不知,离我远点。” “你肯定知道。” “滚。”
第132章 故人 说话间, 元公公已经回到殿中,身后跟着几名宫女,两两托着一床棉被。 最前方一名宫女则手捧着托盘, 上面放置一个精致小盒子与一封信件。 瞧盒子样式乃宫中精品, 估摸是元公公为了好看专门加的。 元公公从宫女手中接过托盘呈至皇帝面前, 打开锦盒, 盒内赫然装着用红布包裹着的两卷纱线。 “陛下,此乃棉花所制纱线,与叶大人的贺信。” 皇帝拿了起来,打开红布拉出纱线细细观看, 又摸了摸宫女呈上的被褥。 元公公将被褥打开,露出内里的棉花, 圣上看后,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 “众爱卿,都看看吧。”皇帝将棉纱线放回锦盒, 挥了挥手。 元公公将其转交身侧内侍,内侍带着棉纱线走下台阶, 随宫女一同展示给各位大人。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上前围观,议论沸腾。 太傅问道:“元公公,方才说此纱线为‘六十支棉纱线’,六十支从何说起?” 元公公笑了笑,为大家解惑,“六十支,代表一两棉花, 可制成六十根长一米的纱线。支数越高,代表纱线越细, 制成的布匹纹路越细密,面料越精致光滑、轻薄柔软。” “原来如此。”众人听罢恍然大悟。 太辅赞叹道:“这六十支已是极细,若织成衣物,上身应该足够舒适了。” “陛下,叶大人的贺信可要现在看看?”元公公又问圣上。 圣上颔首,“念来听听。” “遵旨。” 元公公将信封拆开,随后缓缓开口: “陇州贫苦,臣亦清徒,今陛下寿诞,臣无珍宝以奉进。” “年秋末,三亩棉桃笑口开,得棉花一仓。冬日天寒烈,臣专为数床被,入京赠陛下。陛下日理万机,恤国事,不可因此废寝。棉花衾不盈丝锦,亦柔且温,愿陛下好眠。” “臣借笑口棉桃之景,祝陛下笑口常开,福乐绵绵。” 元公公一脸开心,上前几步喜道:“陛下您瞧,这里有一幅秋日棉花采收图。” 圣上展开画图,一幅惟 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工笔画映跃纸上。 “哈哈,不错不错,此物极合朕心意。” 太傅问道:“陛下可说说,棉花是什么模样?” 圣上心情愉悦,随即拿着棉花图走下高台,展颜道:“来,众卿同赏。” “长得如此喜人,一眼望去如云似雪。” “跟木棉桃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但这高度正好,采摘方便。” “元培,信中还说什么了?”皇帝问道。 “回陛下,叶大人计划大范围推行棉花种植,想请陛下赐一道恩典,免了陇州二十年内种植棉花的赋税。” 元公公提前看了内容,有些哭笑不得,拿出第二页信纸念了起来。 其内容先是可惜这次收获的棉花太少,不足以制成华美布匹送给圣上,然后列举了棉花的种种优势。 前面种种铺垫,只为最后求得一个减免赋税的恩典。 “好个叶如尘,真真一幅能言会道的好口才。” 皇帝回到龙椅上,对座下众官员道:“免税之事,尔等如何看?” 户部侍郎率先说道:“陛下,棉花才刚出现一年,其种植还未成形。叶知州心系百姓是好,但臣以为,区区几亩地的棉花,不足以为其开特例。” “几亩地?元培,说说产量。”圣上淡淡道。 元公公敬道:“回陛下,据统计,平均亩产量在260斤左右,三亩地共产出近800斤,剥离棉籽后得纯棉花300斤。” “按叶大人预估,余下的棉籽明年可种植50亩左右,如果产量稳定,无病无灾,五年便可扩至数十万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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