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季秋明身穿深蓝锦袍,头戴玉冠,墨眉似剑,看似端庄严肃,但一开口就回归到不正经的腔调,“哎哟,别抽小花贤侄了,先欠着吧!” “有正事。” 过卿尘手中红光闪动,炼魂鞭消失不见:“师兄,何事?” 一般需要仙君出山的,都是棘手的问题,更何况是由宗主亲自来请。 可想而知,事态是怎样十万火急! 季秋明恢复正色,神情凝重:“未名崖下发现几具弟子尸体,皆吞服过戏魇珠。不止如此,各处镇子也出问题了。” “——有魔族痕迹。” 【作者有话说】 花师兄的第三点错处,没有顾及“师门情谊”~因为万苍拿这个词恶心过他,所以不想说,直接跪稳。
第6章 鹤云舟 ◎唇瓣触之即离,像是珍重而虔诚的一吻。◎ “半个月前,以茗冬山为中心,周围几十处城镇,接连有新生孩童暴毙。” 季秋明神情凝重,抬手挥出一道灵息,托起还跪着的万苍和花长舟二人。 “我本以为是妖邪厉鬼作祟,便着人下山探查。没想到,不止派出的弟子不知所踪,就连带队的长老也杳无音讯……” 直到一炷香之前。 下山的弟子魂灯俱灭,一封书信传到季秋明手里。 他展开信件,发现纸张残破不堪,被鲜血浸染,唯有一扭曲的“魔”字可看清,就连最后那笔也被截断。 可见送信人拼尽全力传递消息,仍死于非命。 季秋明死死攥着这张纸,衣袖下的双拳关节泛白,缄默不语。 他这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妖鬼犯事,而是十年来不曾有过任何动静的魔族,跑出来了! 不。 或许魔族早就在暗处有所动作,不过是仙门舒坦日子过久了,无人发现而已。 “师兄,你留守宗门,”过卿尘眉峰微压,冷声唤道,“鹤云舟。” “有劳你去那魔气中心走一趟了,师弟。” “职责所在。” 季秋明消失于人前时,一艘飞舟自天际驶来,缓缓降落。 它通体以白玉打造,云雾缭绕,花纹精美繁复,雕鹤画莲,过卿尘下达指令后,便浮空停在奉安祠的外院之中。 万苍被劲风吹得偏过头,眯起眸子,须臾后定睛去瞧,发现这东西与当初自己坐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他脑海刚升起“手底下这群废物终于知道办正事了”的念头,霎时转为另外的想法。 他妈的。 有钱真好。 仙门弟子随便修个祠堂,规模都这么大,能容得下飞舟不说,还有后辈日夜记挂,甚至过卿尘一句话就能让本尊来此跪安。 不像他们魔族。 魑魅被杀死,还能回归虚无魔气,他若是死了,虽说能留得一捧骨灰,都不知道该洒在哪条臭水沟里。 毕竟万苍是魔尊。 历届魔尊,都是丑陋画像垫桌脚,名字一出便能止小孩夜啼,茶余饭后被千万人所唾骂的角色。 这倒是没有冤枉人。 基本每位魔族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作为领头的大恶人,万苍更是臭名远扬。 他作为仙魔大战的发动者,直接害死了无数修仙者,又间接导致了数以千计的百姓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若是这次在祝鸿身上彻底死了…… 万苍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不觉悲伤,反倒感到轻松。 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飘进过卿尘窗边,摆个爱心,给人解解闷,这样也算没有遗憾了。 ——不行。 万苍转念一想,那点微末笑意隐退。 本尊虽跟小白,哦不,过卿尘有“道侣”之名,却还未曾双修过,死了多亏。 等下,过卿尘还记不记得他? 从前世相处的诸多细节来看,这人分明已经忘记了许多事…… 万苍胡思乱想,恰好触及到最关键的问题时,被过卿尘一拂袖带上了鹤云舟,当即面露疑惑:“师尊,这是何意?” 时隔数年,他顶着别人的脸,终于又叫上“师尊”了,差强人意。 总比没名没分的好! 万苍正在暗爽,却被过卿尘冰冷的语句直击心底:“你一起去。” 过卿尘思忖片刻,又补上一声淡淡的“爱徒”。 ——爱徒?! 花长舟先行登上鹤云舟,此刻仙舟启动,他僵硬转首,把视线从迎风而立、神色平静的过卿尘身上挪开,恨不得堵住耳朵。 竟用这样一张脸,说出这般震慑人心的话。 不愧是师尊! 他入门至今,从未如此听到过卿尘这么喊自己,为什么一个尚未完成拜师礼的小白脸,可以被称作“爱徒”? 花长舟深呼吸,发觉自己真情实感地嫉妒上了“祝鸿”。 一旁的正主万苍更是如遭雷劈。 他刚还在腹诽“死人关我屁事,本尊早死十年了”,听到过卿尘如此称呼,立刻垂眸乖巧应“是”,但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师尊,你才是被夺舍了吧?! 过卿尘全神贯注地操纵鹤云舟,没有在意自己的话,给花长舟和万苍造成了怎样的重创。 他身形修长挺拔,宽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银白发丝飘动,神情淡漠,如同高山之巅的冷泉。 灵力威压扩散,化作护罩,替他守护好身后的两位弟子。 这就是仙门最强大,最尊贵之人,仙君过卿尘。只要他站在那里,就能令人感到无比安心。 万苍暗自咂舌,满心满眼都是“本尊的爱人真美”,不自觉走上前两步。仙舟遭遇气流,猛然颠簸,他一个踉跄,踩上了过卿尘雪白的靴面,留下半个漆黑鞋印。 好了。 刚还说一尘不染,这下真脏了。 万苍摸摸鼻子,心道“纯属意外”。 过卿尘轻挪脚尖,并未出言责备,他见下方正是目的地,抬手令仙舟俯冲。 仙舟速度极快。 即使有过卿尘的灵力庇佑,为之挡风,“祝鸿”跳崖后又遭遇刺杀,还跪得膝盖生疼,这具病体仍然禁不起折腾。 何况是这样的突然改道。 鹤云舟几度颠簸,惯性作用下,万苍“扑通”跪在了过卿尘脚边,脸颊狠狠朝下,贴上了过卿尘另一只靴子。 唇瓣触之即离,像是珍重而虔诚的一吻。 万苍:“……” 过卿尘身形微僵,但因要控制仙舟,不便分心,只当不知道。 鹤云舟震颤,万苍在甲板上滚了个回旋,他心一横,双手使劲圈住距自己最近的坚实可靠之物——过卿尘的小腿,同时绝望阖眸。 妈的,这叫什么事? 本尊还不如跳下飞舟,一跃解千愁! 花长舟扭头看到这一幕,五指紧攥,翻了个白眼,急促深呼吸。 “轰!” 鹤云舟安稳着陆。 万苍睁眼时仍没舍得放开手,感觉到过卿尘小腿肌肉紧绷,语气歉疚:“都怪弟子太过虚弱,没有灵力傍身,让师尊看笑话了。” “——弟子该罚!” 花长舟听得牙痒痒,又翻了个白眼。 过卿尘长腿一迈,走出万苍那称不上怀抱的双臂之间,拂袖后鞋面白净如昔,平静回首:“跟上。” 竟然如此宽宏大量,不追究错处,真不愧是本尊看上的人! 万苍爬起身,长眉微挑,正要抬脚跟上过卿尘的步伐,后背就被某一冷硬的物件抵住。 那是花长舟的铁扇。 花长舟抬眼偷瞥过卿尘,又怼了怼万苍后背,略微俯身,凑在万苍耳边,语气幽深:“借剑一事,师尊那边暂时没提了,我这却是过不去的。” “谁知道你这副皮囊里,是人是鬼呢……你说对吧,祝鸿小师弟。” 傻逼,本尊是魔! 万苍在心底冷笑,这厮果然起了疑心,揪住这点不放。 也幸亏花长舟身为仙门中人,向来规矩自持,换作是自己,就不会这么温柔地以言语威胁了。 他若对谁心存怀疑,必定好一番严刑逼供,出手洞穿对方的琵琶骨,或者折断手脚,都算是轻的。 还有拔舌抽筋,蛊池之狱…… 这些他亲身经历过的种种酷刑,都会让背叛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长舟如果不怀疑自己,他反倒要暗啐一句“废物点心”。 “师兄,你弄疼我了,”万苍倏忽落下几颗晶莹的泪花,垂眸瘪嘴,“我能能借剑,自然是因为洛仙君……嗯,现在是师祖,给了我灵力玉牌呀。” “师兄,想来是你贵人多忘事,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吧?” 花长舟闻言怔住,好像确有其事。 人人皆知,揽星峰挂名弟子祝鸿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并且,甘守吟不是第一位带他的人。 最早带祝鸿的人,是上任仙君,过卿尘的师尊。 ——洛藏客。 灵力玉牌世上罕有,只因雕刻条件苛刻,成品不易,储存的灵力也不过十分之一。对于祝鸿这种毫无灵力之人来说,却极其好用。 洛藏客随性大度,不嫌麻烦,每日雕刻完就丢一个给年幼的祝鸿玩。 而万苍当时借剑的速度之快,恰好符合洛藏客长生级别的灵力波动。 花长舟手中铁扇回转,化作点点星光隐没:“我信你一回。” 但没有完全信。 “那就多谢师兄啦。”万苍擦干泪痕,揉了揉后背,露出真切的笑意。 我谢你个鬼。 二人各怀心思,脚步匆匆,追上前方始终不曾回头的过卿尘。 斜阳渐沉,冷风阵阵,拂过村口两棵枯树,泛黄的枯叶犹如断翅之蝶,飘离降落。 万苍扫视前方,发现道路两旁只有七八座矮屋,异常安静,就像是无人在此生活。 “嗡。” 息冰剑躁动不安,直指村落。 过卿尘:“跟紧我。” 万苍深以为然地点头,当机立断地扯住过了过卿尘右边衣袖。 过卿尘静默一瞬,但没有制止这贪生怕死的行为,他朝上轻指,息冰剑顺从地落于左手。 世人皆知,仙君过卿尘一手断冰剑法出神入化,却无人知晓他左右手皆可握剑。 甚至左手更加厉害。 万苍曾无意撞破过这个秘密,现下只能佯装不知道,眨眼赞叹:“师尊好生厉害,左手也可以用剑,弟子以后想跟师尊一样!” 花长舟:“……” 该死的小白脸,怎么不用洛师祖的灵力玉牌了? 真能装! 过卿尘左手蓝光还未全然绽开,只见一团漆黑魔气呼啸而来,直捣身旁之人额心。 这气息无比熟悉,以至于万苍忘记了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祝鸿”,眼睁睁地看着魔气钻进体内,蓦地呕出一口血。 草了,怎么会是本尊自己的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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