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陵风不明所以地跟着叫:“啊,什么魔尊?小师弟死了!?” 夙夜用丝线缠住花长舟的手,防止人直接窜出去,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耐心解释:“大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小师弟就是魔尊夺舍重生的……他就是万苍本尊,只不过这辈子,也许稍微安分了这么一点,所以我们都……” 我们都没有发现。 或者说,就算发现了一些端倪,也没人敢往那个方向深想,仙门百家经受不起第二次仙魔大战的损害了。 花长舟呆若木鸡,狠狠地一拍脑袋。 就算“祝鸿”再讨人厌,也没主动残害过仙门弟子,和那挑起仙魔大战的魔尊根本就是截然不同。而且,这是开什么玩笑,二徒弟和三徒弟是一个人…… 若是师尊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等等。 所以师尊现在这是,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又正好被人利用了吗?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花长舟呼吸一滞,下意识否认:“没有,绝无此种可能!” 他挣开丝线,又要往前冲。 夙夜一手一个,拉住了搞不清楚状况的程陵风,和满脸问号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质问万苍的花长舟:“那师兄,你要怎么解释,‘祝鸿’不久前在天残秘境中暴涨的修为,以及现在这张世人都害怕的脸?” 解释不通的。 双眼所见,即为事实。 “……师弟,别说了,我只想知道师尊怎么了,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对所有弟子下手。” 花长舟心里抗拒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也不得不开始接受。他的眼神如同钉子一般,牢牢锁在万苍的脸上,看到那人和过卿尘打作一团,挤出这么一句。 他再也吐不出多的半个字眼了。 那居然是魔尊万苍吗。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像,就连说话的语气,无心的小动作都极其相似,怪不得他第一眼就不喜欢“祝鸿”,甚至逼得人跟他打了一架。 ……原来竟然是一个人。 花长舟思来想去,双瞳逐渐发红,咬牙切齿道:“祝鸿,万苍……你又骗了我一次,骗了师尊一次,真该死啊!” 他永远都忘不了,仙魔大战里死去的同宗弟子,被魔族分尸后是何种惨状。 尸骨无存啊。 但这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为什么还能复活?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顶着别人的壳子,甚至再次进了衍无宗? 夙夜看花长舟这般要吃人的模样,只觉太阳穴一阵阵生疼,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大脑极速运转:“大师兄,木已成舟,是一个人便是一个人,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我知道你不好受,可眼下的局面实在是太混乱了,不如想想怎么办。” “大师兄,宗主、峰主和长老们都不在现场,只有你能够主持大局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花长舟一声冷笑,“唰”的展开扇面,“魔尊在此,魔族大军还会远吗?这一切都是魔尊在捣鬼,杀了那人,师尊自然就清醒了!” 夙夜皱眉道:“可大师兄,如果是小师……如果是万苍在搞鬼,他有必要演这么大一出戏,甚至让仙君主动攻击自己吗——你看,他受伤了。” 花长舟看着不远处缠斗的两道身影,虽然看不真切打斗的动作,但献血四处飞散,两个人都受了伤,他一腔恨意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万苍一介魔尊,在这件事中,当真是无辜的吗?那谁是罪魁祸首,是导致天陷的元凶?目的何在? 问题实在太多了。 “哎,听你们说这么多,我是真搞不懂了——仙魔大战过去十年、我没亲眼见过魔尊杀人,不懂他多么可怕,”程陵风摇头,叹息道,“可那个人现在站在那里,不管再怎么说,他还是我们的小师弟啊……他之前救了我们好多次,这总是真的吧?”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万苍的确救了他们很多次。 “之前那个林子里的红衣人也是小师弟,”夙夜低低地“嗯”了声,看向花长舟,“这一点我知道,我相信大师兄他也清楚,但我们插不上手的。” 那个级别的战斗,在场所有弟子想要横插一脚,怕是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这些恩恩怨怨,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现在,仙君不正常,仙门最大的仪仗没有了,面对天陷,他们还能做什么? 仙门百家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天空崩塌,妖兽作恶,却找不出幕后主使,毫无办法吗? 这实在是太窝囊了。 衍无宗的弟子们纷纷围过来,对着花长舟开口:“大师兄,东北角的天陷速度变慢了,其余三方崩塌的速度不变,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季秋明、卜月语和三峰峰主,此刻都在大阵中,维系着整个衍无宗的护山大阵,以及头顶上的天空,才能使之不至于崩塌。其他长老们也在不久前被季秋明分排出去,各司其职。五人成阵,每一环都需要精准出手,磅礴的灵力,不可以轻易分神,故而对于方才弟子们互相残杀的状态,他们实在是爱莫能助。 “怎么做。”花长舟喃喃,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猛然回神:“你们说的对,别管着这两尊神仙了,他们爱怎么打怎么打,我们有自己要做的、能做的事,宗主不在场,师尊情况不明,由我暂行号令之责——” “众弟子听令:全力支援门内各处长老,修复护山大阵每一个节点,延缓天陷的速度!” “是!” 众弟子忽然有了主心骨,神色不再迷茫,齐声回应后,有序地向四周散去。 不远处,万苍感受到了许多人离开前投来的、饱含各种复杂情绪的视线,知道自己彻底被认出来了,没工夫分神。过卿尘当头落爪的这一瞬间,他的心跳声如擂鼓,呼吸倏然变得急促起来。 “师尊——小白——!” “过卿尘!!” 称呼一个接一个喊出,眼前人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攻势越发猛烈,万苍的眼神越来冰冷。 万苍继承了主神的混沌之力,却没有神格,不被天道所认可,限制颇多;过卿尘早已达到长生境巅峰,平日里勤勉修行,如今还在宿无乐的蛊惑下,陷入了妖化的状态,攻击比往日生猛了百倍不止,看起来,简直像他以前那种打法。 这种打法的精髓就是不要命。 万苍和过卿尘的修为都称得上是当世顶尖,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过了成千上万招,没有一个人能从对方手里讨到好,脸和身体纷纷挂彩。 “师尊!” 万苍挡下锋利的爪子,又试探着喊了声,见过卿尘没有反应,心中蔓延的凉意更盛。他侧首躲过甩动的蛇尾尖,一拳轰出,将过卿尘逼退数步,紧急着反手祭出鸿念剑,正打算用剑招一决胜负,敛眸时,看到了那人无名指上的金红光圈。 那是他送给过卿尘的神识戒指。 万苍顿时心头一喜,用神魂探查到宿无乐仍然在方才的原位,背对着那个方向,主动迎上了过卿尘的攻击,任由指尖洞穿左胸膛。他看起来就像是不想活了,要牺牲自己,唤醒爱人一般。 “唰——” 过卿尘收回手,动作迟缓了一瞬。他略微偏头,竖瞳中出现了些许茫然无措的意味。 “咳、咳咳!” 万苍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用额头贴上过卿尘的额间,不由分说地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他分明在流血,唇角竟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仿佛是想通了什么,胜券在握一般。 “原来……你早就告诉我了啊。” 万苍背过去的手指一勾,大地发出震动,一团光圈从邀月峰的方向飞来,另一团光圈从天书戒指中飞出,同时没入他的身体。 “嗯?”宿无乐站在高处俯瞰,抱着胳膊观战,见到这一幕,喃喃自语道:“万苍,你若真的这么傻,事情反倒有点儿意思了……” “——可我不信。” 他如同一只蝴蝶,翩然落地,正准备抬手抓向二人,就见万苍身上爆发出无比耀眼的金红光芒。这道光柱直冲云霄,炫丽夺目,让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昂首而视,为之震撼。 在巨大光柱的包裹下,万苍和过卿尘霎时消失于原地。 ** “你醒了,头还疼吗?” 话语饱含关切之情,声音异常熟悉,万苍揉着额头,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缓缓掀起眼皮:“……还有点儿。” 万苍面前说话的人正是过卿尘。 那人神色如常,眼里有微光闪动,仿佛之前的厮杀只是一场噩梦。 万苍好一阵探查,发现修为还在,身体也是被主神重塑过的身体,唯一的异常,是他两条腿疼得离谱,简直如同骨头碎掉一般。他低头一看,粗长的银白蛇尾缠在其腰间,下方自己的两条大腿上,挂着大红色的布料,是掩不住的指痕、吻痕,腿根青紫交加,看起来是被人用力揉搓虐待过一样。 模样极其可怖,显得惨烈极了。 万苍强忍腿上的不适,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自己在魔域的住所——寂珩殿,只是外面一片漆黑,而鲛纱织就的帷帐,统统换成了艳丽的红,还有许多人间成婚才能看到的窗花、剪纸和灯笼等装饰,他疑惑地皱眉。 “师尊,你怎么在这里?” 他刚刚催动了留在过卿尘无名指上的神识戒指,强行融合,继而将体内的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一睁开眼就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会是魔域。 万苍没有料到他们两个会原地蒸发,甚至瞬间来到魔域,他当时还听到了宿无乐的声音,所以,这极可能是天道玩的把戏。 寂珩殿。 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过卿尘笑意盈盈,伸出两条胳膊,主动抱住了万苍,语气异常温柔:“你把我从洞里救回来,照顾了我这么久,好不容易说要给我一个‘名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第一天,合该改口的,怎么叫我‘师尊’,是因为最近人间流行的话本子,都喜欢这么叫道侣吗?” “唔,你愿意便叫吧,这样也不错。” 蛇尾一阵扫动,显得极其不安分。 万苍仔细分辨着过卿尘话中的含义,神情略显呆滞,腹部涌起阵阵热意,尽可能维持着清醒:“……师尊,你的意思是,我把你捡回了魔域,我们今日大婚?” “对。”过卿尘腰身扭动,银白发丝垂落,唇珠上闪着一抹润泽,像一只摄人心魄的魅魔,他俯在万苍耳畔,轻轻开口,“你之前成天念叨着‘要回家’,怎么回到你自己家里以后,反倒变傻了呢……夫君。” 夫、夫君!? 这太不对劲了! 即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万苍被过卿尘这么一喊,仍然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他喉结轻滚,反手抓住过卿尘的手腕:“我还是魔尊,那你呢,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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