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下午阳光正足的时候,宋磬声站在披着日光的姚氏大厦底下,抬手遮光,举头去望。 这栋恢弘的建筑如同一柄利剑一样插在帝国中心,牢牢稳住了帝国动荡的经济,成了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一想到这座大厦的主人曾是那只丑了吧唧的小狐狸,宋磬声不免感叹了声世事无常。 他举步迈上阶梯,刚进大厅便听见身侧有人道:“ 您好,麻烦问一下,您是宋念生先生吗?” 宋磬声转头一看,是个一身职业装的年轻女性,他点了点头,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微微一晃后松开,道:“是我。” Chloe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她带着宋磬声往直梯走去,“总裁正在开会,结束时间不定,您可以先在休息室稍候,等会议结束就要立即启程前往拍卖会了。” 宋磬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该做的。”Chloe的笑容非常职业,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亲切。 等到了休息室,宋磬声这才知道自己提前赶来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配合姚湛空的时间,还为了给他自己留出时间掌握拍卖会上的拍品资料。 Chloe说道:“这是宋菱姐吩咐的。您愿意看便看看,记不住也没什么所谓,权当打发时间了。” Chloe没有明说,但宋磬声不会不知道宋菱的意图,这份手册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开拓他的眼界,而是为了让他和姚湛空多些交流的机会罢了。 以前他就知道,宋菱处理各项事情都极为妥帖,没想到她在为替代者创造机会这件事上,也是一样的细致与耐心。 宋磬声接过Chloe手里的册子,笑着道了声好。 他已经不在意宋菱效忠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姚湛空了,无论是谁,他可以从中获利,就足够了。
第015章 宋磬声翻看着手里的拍品册,翻看了几页后反倒认了真。 他摩挲着页面上那眼熟的黄花梨交椅,第一反应是有人造假,之后才恍然想起,如今的宋家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了。 这把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古董”,几经辗转后又上了拍品桌,而够资格拍下这把椅子的人,全帝都也不过五指之数。 这把椅子不仅珍贵在其历史意义上,更珍贵在它所衍生出的地位象征上。 交椅本就是古时候地位较高者的用品,而一把古代帝王坐过的、距今年代最遥远的交椅,自然也被现在的人们赋予了更多含义。 这把椅子曾是宋汉章最得意的藏品。 当初花了九千万拍下,特意改了主宅的装修风格,就为了将它的藏品架镶入主宅大厅的墙面,用来彰显宋家的地位和财富。 如今流于市面被重新竞拍,宋家所做的第一步,想必就是拆了大厅将它挖出来吧。 偌大的宅子里没有半分人情味,从老到少全都为“利”这一字争破了头,到头来也不过落得个门前零落的下场。 不知道它被挖出来的时候,宋家那些人又在想些什么?想想那个画面,宋磬声甚至觉出几分可笑。 “在看什么?”姚湛空不知何时来的,他突然出声,没吓到宋磬声,倒是惊到了宋磬声意识里的系统。 宋磬声无视了系统的尖叫,转头看了姚湛空一眼,轻声回应道:“椅子。” 姚湛空反应平平地点了点头,道:“走吧,带你去现场看。” 宋磬声笑了笑,起身站在姚湛空身侧,和他一同向外走去,边走边问:“先生会参加这把椅子的竞拍吗?” 姚湛空淡笑一声,并未回答。 而宋磬声也是在竞拍到这把椅子时,才知道姚湛空为何只是一笑。 这把椅子的起拍价,是一块钱。 而除了姚湛空外,无人竞价。 宋汉章宝贝这把交椅的程度,说句人尽皆知也不为过,可他拆了大厅也要摆出来展示的珍宝,如今却被一块钱的贱价卖了出去。 这场拍卖会是在讽刺谁,已经不用明示了。 宋磬声不着痕迹地侧眸瞥了宋汉章一眼,由于位置关系,他只能看到宋汉章因隐忍而颤动的下颌。 看来气得不轻。 宋汉章脸色铁青,活像被人当众扇了几十巴掌。 他活了一辈子,从未遭受如此大辱,汹涌的怒血不断冲击着他因年老而脆弱的心脏。他努力喘息着,想平复自己的心跳,但天不遂人愿,到底还是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他要是含笑接受了姚湛空的侮辱,那旁人私下议论时,多半是要感叹一句“宋老是有气量的”,可要是被这点事儿气晕,那才是里子面子掉了一地。 宋汉章被拉上救护车后,姚湛空的心情明显变好,他甚至主动向宋磬声说道:“看上什么就举牌。” 宋磬声从善如流地接话道:“有件坠着绣球长流苏的银质微缩故宫模型,很合眼缘。” 不过是银子做的东西,值也值在精巧万分的工艺上,就算有人竞拍也超不过二十万,只能算是拍卖会拿来凑趣的小玩意。 他要贵的,姚湛空也不会拒绝,但他非要捡便宜的喜欢,姚湛空也不至于殷勤到哄他再拍几件。 这模型约四平米见方,端得是精巧绝伦,逼真异常,活像将真正的故宫复刻缩小了般,八万底价一出,宋磬声便举牌示意。 可拍卖槌还未敲下,身后立即有人举牌加了两万。 十万了。 宋磬声握着手里的竞价牌,一时犹豫是否要举。价格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他竞价的那个人,是叶颂桦。 提示的人是系统,慌到团团转的人也是系统,“怎么办?现在就要对上了吗?” 现在不是好时机,至少不该是叶颂桦注意到他的时机。 短短一瞬,宋磬声已经决定放弃。 可下一刻,身侧的姚湛空随手抬了下手里的竞价牌,随着拍卖槌敲响第一声,姚湛空平静的声音也一同响起,“说了送礼,就没有让别人拿去的道理。” 不过是个手工制品,真喜欢再定制就是了,没人会特意抬姚湛空的价。 果然,三声槌击落响,归属人成了宋磬声。 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生意人,没人恶意竞价,拍卖会上的气氛很是和乐。姚湛空又参与了几次逐价,拍下了几件不错的藏品。 宋磬声时刻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像装饰品一样坐在姚湛空身边,可实际上,他一直在向系统打听消息。 宋磬声问:“姚湛空和宋家,是不是有什么仇?” “结仇?”系统也不清楚状况,“您不是十六岁的时候就带着他们三个从宋家搬出来了吗?姚湛空能和宋家结什么仇?” 宋磬声道:“今天的拍卖会,明显是姚湛空刻意设的局,他要是和二叔没仇,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折辱他?” 宋汉章那个人,他还算了解。 墨守成规不肯跟着时代做变化,家里还是老一辈的作风,把自己大家长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这把椅子之所以被贱卖,肯定也是提前定好的。 拍卖会分好几种模式,最常见的就是拍卖人提前定好起拍价,再由拍卖师在此价格上做微调,竞买人响应出价。 在这种形式中,拍卖物的价格是由拍卖人决定的,拍卖行按拍卖合同提成。 还有一种,便是拍卖行提前从拍卖人手里买下拍品,由拍卖行以法人身份进行定价,盈亏风险也由拍卖行承担。 那把一块钱的椅子,便是走了这样的程序。 要是单论钱,宋家肯定没亏,宋汉章愿意私卖,要么被人捏住了把柄,要么是对拍卖行开出的价格很满意。 但今天这一幕,摆明了是姚湛空特意针对他做的局,周围的商贾名流显然知情,但他们秘而不宣,为得就是将宋汉章的脸面压在地上摩擦。 对屹立几百年的大族来说,钱没了可以挣,身份没了,才是真的完了。 系统想了想,道:“是不是生意上有什么龃龉?” 宋磬声否认道:“不可能。” 如果只是商业纷争,姚湛空多的是宋家躲不掉的明刀,断不会在暗地里布置这样的手段。 这明显是在泄愤。 而宋磬声想不通的地方也在这里。 宋家虽是个大染缸,但并未苛待过他们,宋磬声离开宋家也只是想换个环境透口气,并没有到和家族决裂的地步。 甚至于,他们从主宅搬出来之后,和宋汉章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谈何结仇? 如果真有什么仇恨,也只会发生在他死后。 系统听了他的分析,深以为然道:“我觉得您说得对。” “而且,还有件事……”宋磬声用食指轻点着座椅扶手,这是他思考未定事件时的习惯动作。 “什么事情?”系统好奇追问。 宋磬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姚湛空为什么带我出席宴会?” 系统道:“他不是说过吗?你样貌好,气质佳,很适合做男伴。如果非要找其它原因,或许是因为新人带来的新鲜感?” “不是。”系统虽然无用,可和它交流能让宋磬声梳理自己的思绪,他一一否认道:“论气质,他手底下有娱乐公司,超模影后一应俱全,哪一个都比我适合这样的场合。论样貌,我戴着面罩,好看与否根本不重要。如果是新鲜感……” 宋磬声想起宋菱那通电话,“他带我出席的频率之高,甚至出乎宋菱的意料,这足以证明姚湛空并不看重新鲜感。” “那是什么原因?”系统也迷惑了,它猜测道:“是因为他格外喜欢你吗?” “不是,”宋磬声道:“姚湛空四天未回姚园,这期间他参加的宴会定然不少,但他并没有带上我,‘格外喜欢’便不成立了。” “我有一个猜测,但也只是猜测。”宋磬声道:“他两次带我参加宴会,全都是有宋汉章在的场合。如果是故意的,那说明他带我出席是有目的的。” 在所有替代品里,他无疑是和“宋磬声”最像的人,带他参加,不如说是想带“宋磬声”参加,想让“宋磬声”亲眼见证宋汉章的落魄与衰亡。 系统倒也不傻,它立即想明关窍,“要么是姚湛空恨您和宋家,所以想让您亲眼见证自己家族的衰亡;要么是宋汉章本人和您有龃龉,姚湛空其实是在为您报仇。” 宋磬声确是如此猜想的,可毕竟时间短,机会少,是他多想了也不一定。 他和系统交流的时间不算短,再一回神,拍卖会上半场已经结束了。 著名钢琴家在台上中场演奏,有身份的名流们已经起身打算离开了。值得一看的珍宝大多集中在上半场,下半场的拍品就只是些常见的玩意,多半是留给富二代们表现的。 宋磬声还未起身,脑海里已经传来系统紧张的声音:“宋先生,过来了,叶颂桦朝你们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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