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询问神域那边之后,得到的说法是悬赏令被举报涉发布不实信息故意引导杀孽之嫌,经查证后给予撤销悬赏令以及没收赏金的惩处。 林倚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十万上品灵石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手的金额,能掏出来也是耗了他不少的积蓄,如今突然出了这一遭,他的心都在滴血。 当初禁地之事牵扯众多,若真让魔界那个疯子魔君上神域把事情捅出来,他能被上面那些人第一个弄死。 相比之下,能花灵石摆平的事情已经不算事情了。 灵石还能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悬赏令的举报和撤销审核极其严格,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够断定,否则根本不可能成功。 古往今来神域发布的悬赏令就没有几条能够被成功撤掉的,要么是无人达不到悬赏令的要求,要么是发布者自行撤回。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孟苍和殊灵即使察觉得到封印的异常,也不可能知道禁地的事情,魔君这时候在弥灵州分身乏力,还有谁? ……孟老宗主? 林倚眼睛一眯。 孟老宗主当初并未参与当年魇魔封印一事,按理说不可能知道,知道也拿不出证据。 可孟苍刚被弥灵州之乱牵制住,孟老宗主就出关了,一出来还与他打起了机锋。 如果真是他做的,那林倚承认,孟谦确实是有点手段。 只是现在不是找孟老宗主算账的时候,他是被壮士断腕抛出来丢弃的棋子,他收不了这一摊烂摊子,死的就是他。 林倚现在最要紧的是趁魔君去神域前,把禁地里的证据彻底销毁。 悬赏令被撤回,请别人他不放心,所以林倚只能自己易容亲自前往。 魇魔其实早早就已经向他们抗议过了。禁地里圈养的灵魂一直是魇魔的专属食物,直到食物没有办法提供新鲜的食物之后,魇魔就不安分了。 魇魔一直向他们索要新的食物。可是现在又不是什么战乱年岁,各家日子还要过,除非脑袋不要了,不然哪里找得到这么多能悄无声息死掉的人给魇魔当食物。 想销毁禁地里的证据,可禁地那是前任魔君的地盘,前任魔君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人是他同意送出去当食物的,最后要销毁还不给。 怪不得最后被弄死了。优柔寡断的,老了才来后悔,当什么魔君。 新的魔渊血脉也是蠢,勾结魇魔还被当场抓住,拿魔渊之心当投诚状给魇魔当食物,怎么想的。 魔君现在居然还能得到魔渊承认,这个世界也是魔幻。 现在好了,就他这种小人物还得当替死鬼给所有人擦屁股。 林倚啐了一声。 他拿着上面给的一品爆炸符,抵达禁地之后,现在外围观察了一圈。 确定好各处方位之后,林倚开始用爆炸符代替灵石布阵。 他能在玄天宗做到副宗主,与他自身能力特殊有着很大关系。 林倚是阵法师出身。别人布阵用灵力用灵石,还需要完整将阵纹绘制下来。 他不用。 他在十一岁那年,就能够做到用七张枯叶摆出一个足以困杀筑基期修士的迷宫阵。 而他十一岁的时候,也才刚觉醒灵根,引气入体不久。 林倚就这样靠变异一样的阵法造诣在玄天宗里的修行一路绿灯,被德隆望尊的大长老看上收徒,为玄天宗宗内各种大型阵法的改进优化出了不少的力,最终因为贡献突出,被提拔成了副宗主。 林倚知道自己在阵法上的造诣和悟性是大部分人所不能及的,可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阵法大家出身。 他的爹娘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体内灵根杂乱到甚至无法引气入体,林倚头上还有个大哥,他小时候最喜欢在大哥从集市回来时搜大哥的身,因为每次都能搜出来大哥特地买给他的零碎小玩意。 有时候是竹条编的草蚂蚱,有时候是摊上淘来的黄旧书卷,有时候是一块放凉变软的炸糕条。 很多很多,都是大哥省吃俭用,用那些从牙缝里扣出来的铜板换来给他的。 大哥是他们家当时唯一一个引气成功的人,当时只要引气成功,一只脚便踏入了修仙之道,大哥也因此被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小型宗门收编入门,成了那个宗门的外门弟子。 那个时候林倚还小,他们全家的生计除了靠爹娘替人打理农田劳作,还有大哥日夜不休地替人布阵赚来的灵石来维持。 大哥很喜欢阵法,从小就爱在小弟面前展示新学的阵法,再一点点拆出来教小弟怎么画。 但是林倚不喜欢大哥布阵时候的那股循规蹈矩劲儿,就不爱走寻常道,大哥教他用灵石当启动阵法的核心能源,他偏要用大哥口袋里的爆炸符。 虽然画出来的阵法奇奇怪怪,但出乎意料居然能正常运转。 然而某一天,外出的大哥三天未归家,他们全家人盯着大雨出去不眠不休地寻了一整夜,最后才从大哥宗门里一个同门好友嘴里听到了大哥的下落。 大哥收钱办事,替人布了一个禁锢阵法,事后才发现雇主将那禁锢阵法用来囚了一个生人,想着关他个几天尝尝苦头,最后一不小心把人困死在了里面。 那人的家人前来讨要说法,而大哥作为禁锢阵法的布置者,理所当然地被推出去当了替死鬼。 大哥被那家人告到了宗门里,他知道自己害死了人心如死灰,被抓入宗里的天牢也没有反抗,在牢里自尽而亡。 爹娘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把大哥的尸体领回来后,他们不让林倚看,林倚就用大哥教过他的阵法自己看。 林倚那时才十岁,他在灵堂里用几支树枝白布做的招魂幡摆了阵,念了不知道多少遍招魂词,念到喉咙沙哑干疼泛起血沫也没有停。 然后他看见了大哥的生魂显现出来。大哥说,他储物袋里还有很多买给小倚的玩具和书卷,还有给爹娘的新衣服,他想赎罪,他对不起那个人,他可以把所有灵石捐出来,怎样赎罪都好,只要给他留一条贱命,能让他陪陪家人就好。 林倚看着大哥生前因为自缢而充血青紫狰狞的面容,那一刻仿佛脑袋都被人一拳轰穿,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思考。 大哥不是自尽的。他是被人灭口“被迫”自尽的。 只为让这罪名坐实。 他的爹娘被不知真相的街坊邻居戳着脊梁骨骂,没有活计愿意给他们做,也就断了收入来源,连出门要饭都要给其他乞丐赶,愿意施舍的陌路人还会被好心人科普他们家的“肮脏事”,科普完,也就不施舍了。 林倚的娘亲在这样的双重折磨下病重,父亲每日徒步到隔壁城找活做,因为那里没有人认识他,走到布鞋磨烂也只是草草绑住继续穿,赚那一点微薄的收入。 林倚则画大哥之前给他拆过的许许多多阵法,夜晚蒙面出去卖给小摊贩,和小摊贩约好,利润分出来一半,他替林倚卖。 他们甚至没有时间给大哥申冤。因为林倚如果少画半天,娘亲的药就没有着落。
第51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茶余饭后换成了别的八卦爆料,林倚家的日子似乎也在好起来,娘亲的病情好转了不少,林倚画的简易阵法因为实用便宜,生意越发火热。 不是没有别人也学林倚这样卖,但是普通阵法很难找到好的媒介来承载,画在符纸上用出来效果不好,用好的媒介成本压不下来,和林倚卖的阵法根本没法竞争。 林倚在阵法一道上走得像个邪魔外道,往往只需要别人照模照样摆几块符咒灵石,再用火一点就能成了,对于媒介根本没有太多要求,成本不多,薄利多销。 别家看着眼红,于是向最近的宗门举报了。那家宗门一看,这小摊贩售卖的阵法根本不走寻常路,阵纹绘制大胆又狂放,为了放大使用效果而减了繁杂步骤,不像普通阵法一样有约束,凡人万一使用不当,很容易爆炸受伤。 不出意外,林倚卖的简易阵法被取缔了,人还给那个宗门抓过去警告了一番。 不知怎的,外面传着传着,就传成了林倚因为他大哥的事情故意售卖危险阵法,不仅赚他们钱还要他们命。 城里再次掀起一片骂声。 娘亲刚好转,父亲又因常年劳累病倒。 家里只剩一把米虫蛀了大半的米,爹娘接连病倒,而他抱着大哥的牌位,走投无路。 而这时,林倚听见了识海内恍若心魔般的声音:“恨吗?” “想救爹娘,想替大哥申冤吗?” “他们没品不识货,我识。” “我帮你。” “……” 林倚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第一次见能从他的眉心钻出来的黑气,那黑气甚至还能说话。 他居然也没有被吓到,平静又麻木地接受了一切,就连黑气不知从哪卷出来一堆的灵石,林倚当时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林倚那一刻的想法,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能堆成山的灵石。 顺着那黑气的指引,林倚带着病重的父母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玄天宗。他被叫不出名字但据说很厉害的高人看中收为徒,接受了严苛的教导,展现了独属于林倚的天赋。 玄天宗知晓林倚家里的事情后后向他表示了沉痛哀悼,同时派出弟子到当地严查翻案,替林倚好生安顿了家人,将当年的真相翻出水面,给予真正的凶手应有的惩处。 可爹娘大概没有富贵命吧。林倚的爹娘在知道大哥是枉死的时候,心里哽了多年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他们又哭又笑了大半天,抓着林倚的手亲他的脸摩挲他的发顶,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 次日,林倚双亲接连病逝,他从此孑然一身,彻底找不到自己走这条路的意义所在。 他像个被精细培养的完美工具人,毕业作品是师尊指导的一座时空循环阵法,那阵法能够将某一段在阵法中发生过的事情不断循环重现,这座阵法最妙绝的地方就在于每一个循环都真实得像是再次发生一样,伤口和痛感都最为鲜明。 那时林倚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毕业大阵会是这种一看就用途奇怪的东西,但鉴于他平日里自己鼓捣钻研的阵法也都是这种奇奇怪怪无厘头又极其像邪魔外道的风格,林倚也就没有多想。 ……直到他的师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他要不要把害死他大哥的人放进来。 彼时的林倚已经不用再过一把米吃三顿的生活了,他不缺名声也不缺灵石,也有了许多敬仰他崇拜他的小辈。 林倚抬头,看向师尊的眼睛。 师尊说,只要他的小徒弟想,没有人会发现。 内府中亲昵缠绕着他元婴的魇魔说,你大哥和父母的命也是命啊。 直到这一刻,林倚才在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何为权,何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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