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也听见了,怕他失落还安慰:“城里头这些小二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要不咱去大哥那家店试试看。” 赵梦成没答应,王明大哥在杂货铺当学徒,压根用不着买豆腐。 他这冒然找上门去只会让人为难,反倒是会将邻里情分作没了。 “走,我就不信每一家酒楼都这样。” 两人又拉着车往前走,路过一家就进去问,多是看见他们打扮就挥手,说话不好听。 连着几家都是这样,王明的头越来越低,忍不住说:“哥,要不算了吧,咱摆摊也能卖完,何必上门受这个鸟气。” “他们那是不识货,不知道咱家豆腐的好,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赵梦成却说:“摆摊是好,但一直摆摊量做不大,想要做大就得找稳定的买家。” 最重要的是,摆摊实在是太耗时间了,赵梦成可不想把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在摆摊上。 赵梦成还就不信了,这么大的长河镇,难道连一个识货的人都没有。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问道第六家的时候,赵梦成的好运气来了,这家的掌柜就在柜台里,听见他们的声音就问:“你俩不是卖豆腐的吗,找我有啥事儿?” 赵梦成见他认得自己,眼睛一亮,笑着问道:“掌柜的,你这酒楼生意似乎不大好。” 掌柜的一听这话脸色不太好看:“赶紧走,我好心问你,你还上门损人来了。” 不等他发怒赶人,赵梦成又说:“我倒有个法子能让你这儿生意好起来。” 掌柜的挑眉:“就凭你。” “对,就凭我。”赵梦成胸有成竹。 掌柜的瞥了眼那板车,心底闪过一个念头,从柜台里走出来:“来来,我们坐下慢慢说。” 赵梦成也不兜圈子:“掌柜的既然知道我是卖豆腐的,那一定知道豆腐是从京城传过来的新奇货,如果用豆腐做新鲜的菜色,何愁生意不上门。” 掌柜显然听进去了:“你这豆腐确实是新奇,可也就占一个新奇,普通百姓愿意尝个鲜,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不能只图新鲜。” 毕竟会上酒楼吃饭的人家,通常是家里有闲钱,眼界也高。 赵梦成微微笑着:“只是新奇自然不行,但我有个法子,能让客人主动上门。” “你快说说。”掌柜的竖起耳朵来。
第13章 红火 “漉珠磨雪湿霏霏,炼作琼浆起素衣。出匣宁愁方璧碎,忧羹常见白云飞。蔬盘惯杂同羊酪,象箸难挑比髓肥。却笑北平思食乳,霜刀不切粉酥归①。” 赵梦成慢慢吟道。 掌柜的没听懂,但也觉得这诗写的极好,追着问:“这是谁的诗,难不成写的就是豆腐?哎呦,这可写的真好,一听还以为是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咱凡人都吃不到。” “掌柜的,不如将这诗写出来,挂在门口,到时候定能客似云来。”赵梦成没回答,转而提议。 “更甚者,您可以下帖邀请长河镇几位有名声的读书人前来品诗,一来二去,酒楼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 掌柜惊讶的打量着他:“这……” 他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好办法,掌柜的一拍脑袋,也是,他就算想到了,也没这样的好诗啊。 赵梦成笑起来:“多少酒楼凭一首诗名流千古,掌柜的,您这酒楼也可以。” “何不试试?”声音中是无尽的诱惑和鼓动。 简单的一句话让掌柜热血沸腾,当下拍案:“好,我就信你这一回。” 又问:“哎呦,这诗写的是真好,是你自己写的吗?” 赵梦成摇了摇头:“赵某没这文采,不过是偶然看到,诗与豆腐相得益彰。” “可不是吗,什么琼浆羊酪的,让我想都想不出来,读书人花样精就是多。” 掌柜哈哈笑,又解释:“我的意思是读书人风雅,跟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可不是说你们不好。” 言下之意,倒是把赵梦成也当成了正经读书人。 赵梦成自然不会介意,毕竟他只是想卖个豆腐。 掌柜的说着又让小二上了点心和饭菜,又拉着赵梦成说:“咱们边吃边说,赵老弟,一事不烦二主,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不如就由你来写这幅字。” 赵梦成没推脱。 原主只读过几年书,能读能写,但一手字只能说狗爬。 赵梦成却不同,上辈子精神力过盛时他不想见人,也曾用练字来静心,因此练出了一手好字。 龙飞凤舞,很是张扬,赵梦成写完便微微皱眉,太久不写手生了,原主又体虚力弱,写出来的字软趴趴的。 赵梦成收笔,琢磨着等家里宽裕了还得买些笔墨练练,免得将这门手艺拉下。 殊不知他不满意的一幅字,已经震惊了旁边的两个人。 掌柜原本只是试探,哪知道等笔墨到位,赵梦成二话不说挥毫泼墨,一幅字落于笔下,一气呵成。 旁观的掌柜和王明都惊呆了,连声叫好。 “哥,你这字写的可真好。”王明下意识的想去摸一摸。 “赵老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掌柜啪的一声打开王明的手,生怕污了这幅字。 他深感自己赚到了,笑得合不拢嘴:“等晾干了我找人裱起来,可不能挂在门口,这么好的字我怕被人偷了。” 赵梦成一看他的笑容就知道事情成了:“掌柜,那您看这豆腐。” 掌柜的一咬牙:“先给我来一百块,要是卖得好的话每天都要这个数。” 心底却嘀咕赵梦成古怪,有这么一手好字却出来卖豆腐,难道读书人还有这样的癖好? 赵梦成笑了笑:“成,明早我给您送来。” 两人一商量,赵梦成还给了两文钱一斤的批发价,比他零卖的时候便宜一些。 按照掌柜的意思是想包圆的,但诗好字也好,豆腐好不好卖还是未知数,他也不敢要太多。 现在一口气就要了一百块,已经是看在那副字的面子上。 赵梦成也不心急,将剩下的豆腐都留下来,连带着菜单一起给:“今天可以先让厨子试试,既然咱们想卖给读书人,那不但得好吃,还得好看。” 掌柜若有所思。 见他们要走,掌柜见一桌菜都没动,便让小二装进食盒让他们都带走。 于是两人推着一车豆腐进来,离开时车上的豆腐变成了两个大食盒。 等从酒楼出来,王明惊讶道:“这,这就卖出去了。” “一天一百块,一块两文钱,那就是一天两百文,一个月就是六千文,那可是六两银子,这还没算上咱们散卖的。”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会儿脑袋都在一阵阵发晕。 赵梦成笑起来:“若生意能做的长久,回头给你加工钱。” 六两银子,撇开成本一个月下来,赵梦成也能把外债都还上。 王明连忙摆手拒绝:“别,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每天多了一百斤豆腐,你也得多花力气干活,加工钱是应该的。” 赵梦成笑着说,心底打算等酒楼的生意做起来后再请两个人,毕竟不能逮着王明一只羊使劲薅,磨豆子实在是太累人。 村口大柳树下,赵家三兄妹排排坐,伸长脖子朝着路口张望。 在树下干活闲聊的婆娘见了,便逗他:“大娃,你爹卖豆腐是不是挣大钱了?” 赵椿想到那一桌子的铜板,没吱声。 赵茂按住要说话的妹妹,歪着头说:“婶子,我爹就是赚个辛苦钱,起早贪黑的想先把欠着大家的钱还上。” 王婶也在,顺着这话说:“他爹就是太实诚了,总被人欺负,谁家都有了难的时候,也没人催着他还钱。” “咱们不着急,赵大家的可着急的很,到处说他弟欠着外债还买肉吃,骂得可难听了。” 其他人一听这话,顿时议论纷纷:“要我说赵老大也太欺负人了,咋能诓孩子把良田贱卖了。” “他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早些年把弟弟赶出门可怜一个子儿都不肯给。” “夫妻俩都不是啥好东西,占便宜没个够,上次还摘我菜园子的黄瓜,问她偏不承认。” 还有人抓着赵椿问:“大娃,你们两家真的断亲啦,以后没大伯你伤心不?” 王婶不乐意了,拉开那人的手:“干啥为难一孩子。” “我就问问,你还护上了,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亲孙子呢。” 王婶便大声道:“大娃三个都懂事乖巧的很,我倒乐意要这样的孙子。” 几个婆娘吵吵闹闹的,赵椿靠着弟弟说:“爹咋还没回来,昨天早就回来了。” “指不定有事儿耽误了,再等等。”赵茂安慰道。 赵椿直叹气:“要是我能立刻长大就好了,这样就能跟爹一起去卖豆腐。” 正说着话就听见车轮子压石子儿的声音。 “爹!”赵椿像一个炮弹般冲出去,一头扎进赵梦成怀里。 赵梦成接住儿子:“等急了吧。” 赵椿摇头,又问:“爹爹一定累了,我做了饭,咱回家吃一口就能休息。” 享受着孩子的孝顺,赵梦成跟树下的人打了个招呼,带着人回家了。 王婶连忙收了菜篮子跟上去。 她一走,剩下的婆娘就没了顾忌,纷纷议论起来。 “梦成读过书有本事,还能捣鼓出豆腐来,昨天往我家送了一块,那味道确实是好。” “给我家也送了,家里公婆孩子都爱吃。” “你道她为啥那么护着,听说梦成给他家阿明开工钱呢,跟镇上差不离了。”也有人点出王婶的用意。 “真的假的,卖豆腐能挣那么多钱?咋还能给别人发工钱了。” 众人议论过后,都觉得既然是新鲜的玩意,味道还好吃,肯定是能挣一些。 也有人嘀咕:“咋就给你们送,也不见给我家送一块尝尝味道。” “前头他媳妇过世的时候也没见你去搭把手。”立刻有人反问。 那人撇嘴,指了指东边:“我也就随口一说,那边才叫怄气,昨晚上指桑骂槐了老半天。” 她口中那人正是赵大嫂。 自打签字画押断了亲,两家就再也没有往来过。 赵文成夫妻一开始只可惜银子,在家咒骂赵梦成是个短命鬼,拿着那点钱只能买药吃。 原以为赵梦成的日子会越过越惨,哪知道一天天过去,赵梦成带着三孩子居然把日子越过越好。 现在还捣鼓出豆腐的方子,眼看能挣钱了,昨晚还割了肉。 一想到老二家能吃肉,他们家却只能吃咸菜,赵梦成往不少人家送了豆腐偏偏没给他们送,夫妻俩气得呕血。 赵大嫂站在门口指桑骂槐了老半天,赵梦成压根不搭理,别说豆腐,连馊水都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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