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息倏地睁开眼睛,眸色清明,修长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裹挟出一件雪白的里衣,是霍琚的。 他还想赖一会儿,回味回味白天,但念及正事,深呼一口气依依不舍地起床,“抬水进来吧。” “是。”虎子应了声,快步离开。 屏风后下人们给浴桶中装满热水,旁边放着换水的桶。 大门关闭,屋内重新归于安静,下人们皆知两位主人家不喜人伺候,除了凌息身边有个虎子,连梳头的丫鬟都没有。 凌息赤脚下地,朝屏风方向走去。 “啊……” 凌息轻呼一声,脚步一顿,片刻后加快步伐。 叫霍琚喂饱他,那人还真喂饱他的肚子。 凌息仔细清理,他不是小哥儿,留着没用,指不定还会生病发烧。 洗完澡凌息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虎子却叫住他,尴尬地指了指他的脖子,凌息透过镜子瞧了瞧,几个印子而已,“放心,王爷不会介意。” 大家都是已婚人士,谁还没点x生活。 “你你你!你成何体统?!注意点好吗!” 凌息不明所以,纳闷儿地看向盛弘新,“你在破防什么?” 盛弘新尚未来得及弄懂“破防”的意思,又听凌息道:“莫非你没有夫妻生活?” 猝不及防被踩中痛脚的盛弘新,“……” 他和王妃确实很久没有进行敦伦之礼了,谁让他和王妃都很忙,偶尔空闲时间也凑不到一块儿去,要不王妃怎么会提给他纳妾呢。 “换个话题吧,你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大晚上过来?”盛弘新一脸麻木。 凌息冲他勾勾手指,盛弘新探过头,耳朵凑近,凌息在他耳边嘀咕一阵,盛弘新眼睛渐渐瞪大。 “此话当真?!” 凌息颔首,“我亲自确认过了。” 盛弘新立刻起身挥退左右,命王侍在门外守着。 他在原地来来回回走动,双手紧紧捏着,看得出内心相当纠结。 “那可是铁矿!” 凌息居然发现了铁矿,盛弘新一直愁无法改进军备,若能把这座铁矿占为己用,铸造锋利的刀剑,未来无论抵御外敌抑或对付五皇子一派,他将不再被动。 可私藏盐铁是重罪,何况铁矿还不在他的治下,虽说他已决定与老五死磕到底,但如今仍是他父皇的天下,如果他对铁矿动手,岂非大逆不道。 盛弘新霎时陷入两难。 “优柔寡断可不是成大事者该具备的品质。”凌息单手撑着头,慢悠悠地喝着茶。 盛弘新身体陡然绷紧,他何尝不明白凌息的意思,只是…… 凌息知晓盛弘新是被时局推着去争夺那个位置,在他内心长期以来甘愿做个保家卫国的臣子,若非被逼到那个份上,他其实是很难做出改变的。 但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了。 “如果西北再起兵戈,你猜朝堂上那群人是先争权夺势还是先为西北将士筹集粮草?”凌息眉眼弯弯注视盛弘新,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盛弘新全身被寒冰冻住,不必猜测,答案显而易见,因为那样的事已经发生过许多次。 前方战士抛头颅洒热血,后方达官显贵勾心斗角,铲除异党,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我……我去和梁知州谈。”盛弘新白着一张脸,捏紧拳头。 凌息唇角上翘,递给盛弘新一封信,“里面是炼制精铁的法子。” 盛弘新接过信封的手抖了抖,“精……精铁?” 目前他们使用的武器,并非纯正的铁,里面含有许多杂质,不够锋利,容易折断,在这个时代要想炼造出一把宝刀,用到的铁必须精纯,刀匠师傅得技艺高超,故而一把好刀不仅价格昂贵,而且数量稀少。 是以,凌息的话威力不可谓不大,盛弘新简直要对凌息顶礼膜拜,“我……我马上就去找梁知州!” 如果刚才只是有所动摇,那么现在,盛弘新就是为了手里这个炼制精铁的法子,也要把梁知州笼络过来,将铁矿搞到手! 天知道,他手里将士的兵器有多烂!朝廷不发军需,被逼缝缝补补又三年,往往只有精锐部队才能人手一把铁器,普通将士的武器常常是铁和木头相结合。 朝廷将盐铁紧握在手里,哪怕盛弘新掏自己的钱袋子给将士们升级装备也没用,一堆破铜烂铁回炉重造数量根本不够。 现在,铁矿有了,炼制精铁的法子有了,往后谁还拦得住他盛弘新的军队?! 盛弘新犹如山林间快乐飞窜的野猴子,忘乎所以,形象全无。 凌息摇摇头,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 战神霍琚当街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整个大盛,百姓们人心惶惶,更有人暗自抹起眼泪。 其中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堂堂一国大将军竟当街被射杀,实乃奇耻大辱!定会成为大盛史上的笑柄!” “这大将军的名头怕是有不少水分,听闻他义父是那位姓廉的老将军,狼子野心,不敬陛下的老东西能培养出什么拥有真才实学的良将。” “是啊,姓廉的老家伙这么多年待在西北不肯回来,不就是怕陛下要他性命吗,贪生怕死的老东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看看陆老将军多识抬举。” “听闻霍琚遇刺前,曾有他的战友求他救命,他任由刁奴侮辱对方,还装作不认识,他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真可谓天道好轮回啊。” “高统领,霍琚的战功当真有水分?”身着御林军服饰的男人撞了撞高铳的手臂。 高铳将刚才几人的谈话听进耳朵里,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他啊,也就那样吧,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不是因为攀上了廉老将军。” 旁人都说高铳受霍琚提拔一路高升,让他铭记于心,记得感恩。 然而在高铳眼里压根儿不是那样,他清楚明白霍琚看不起他,什么提拔,看重,全都是他该得的,霍琚偏偏要在这些东西上加一个“霍琚”的名头,让他像哈巴狗一样讨好他,感谢他。 装得多高贵,实际上还不是跟他们一样都是底层人,以为攀上高枝就能改头换面?狸猫终归是狸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我说呢,咻的一箭就被射死了哈哈哈哈哈,可惜你没看见,霍琚当时眼睛瞪得老大了。”对方捧腹大笑直拍高铳后背。 拍得他生疼,高铳却没敢反抗,御林军里的基本是高官贵族之后,哪一个他都惹不起,别看他得了个御林军统领的职位,实际上有名无实。 不过比起在西北吃苦的日子,住在皇都谋份清闲职位,跟一群公子哥吃喝玩乐,日子快活赛神仙。 至于当初遭他背刺的霍琚,高铳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觉得大快人心。 此时的他尚且不知,不久的将来,他曾狠狠背叛过的人会亲自杀来他面前,取他性命。
第137章 三月之期将近,霍琚仍没有一点消息,凌息坐不住,打定主意前往西北。 在他动身的前日,一则消息自皇都传来,石破天惊,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五皇子造反,囚禁皇帝于寝宫,逼迫皇帝传位给他。 皇帝气急攻心半瘫了,如今只能躺在龙床上干瞪眼,用眼神痛骂五皇子这个逆子。 保皇党与五皇子一派正在对峙,眼瞅着要发展成第二个高句。 抵制五皇子登基的臣子们思来想去,现在除了宁王,无人可解当下局面,虽然宁王并非他们心中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但比起谋逆的五皇子,他们宁愿选择宁王。 盛弘新前脚收到亲信的消息,后脚就有朝中重臣快马加鞭赶来请他回皇都拨乱反正,肃清五皇子一党。 迫不得已被一群老家伙推出来的大臣一路紧赶慢赶抵达闭城,大为震撼,宁王治下啥时候发展成这番模样了? 那平坦宽阔的道路,究竟是什么东西制造而成?竟然比皇都的路还要好走,在马车里感受不到丝毫颠簸,若非时间紧迫,他恨不得下马车去亲自研究研究。 传闻中荒凉的地界村庄林立,田野间种植着各色各样的蔬菜水果水稻小麦,以及一些大臣叫不上名字的粮食作物。 百姓丰衣足食,脸上洋溢着笑容,每隔一段路便会出现几座俨然有序的房屋,制式与寻常家宅不同,门口守着人,穿着相同的衣服,看上去格外精神。 这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进了闭城,里面繁华的景象更是令大臣舌桥不下,他……他莫不是在做梦? 晕晕乎乎进了宁王府,此时此刻的大臣再无居高临下的心态,真真对宁王生出敬畏之情。 宁王藏得可真深呀,城府非常人能及,恐怖如斯。 盛弘新全然不知,这位打皇都来的大臣纯靠自己脑补就把自个儿吓得够呛,哆哆嗦嗦没敢同他对视一眼。 . 送走大臣,盛弘新第一时间叫来凌息同他商议,“朝中大臣希望我领兵前去域阳拨乱反正。” 凌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你怎么想?” 盛弘新眉头拧起,“我担心我前脚带兵走,后脚高句便趁虚而入。” 他的兵不仅仅是他的兵,更是驻守海防,保卫百姓的城墙。 盛弘新得为无数条鲜活的生命负责。 凌息沉眉思索,“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高句现在自顾不暇,三方势力互相牵制,按理应当不会对大盛出手。” 盛弘新叹了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赌不起啊。” 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百姓安居乐业,一切正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他害怕毁于一旦。 而且,霍琚前去追击北绒人至今未果,盛弘新猜测恐怕大王子一行人已经回了老巢,如果北绒卷土重来,霍琚得留在西北迎击外敌,那样盛弘新便失去了最大的助力。 五皇子这一手当真是把大盛往火坑里推,丝毫不顾及黎民百姓的死活。 揉揉眉心,盛弘新烦躁极了。 内忧外患,五皇子不怕自己掌控不了局面吗?还是他只打算自己过得舒坦,管他人天崩地裂,民不聊生。 “我明天出发去西北找霍琚。”凌息突然跳转话题。 盛弘新神情微顿,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留下凌息,似乎只要有凌息在,什么困难都会迎刃而解,毕竟凌息一次又一次帮助他化险为夷,创造出奇迹。 “我……派人护送你。” 凌息瞥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挽留我。” 盛弘新苦笑,“我也想,但我总不能什么都依赖你,那要我何用?干脆将这天下交于你岂不更好。” “别,太麻烦了,万一满朝文武逼我广纳后宫,开枝散叶,我可不做负心汉。”凌息表情骤变,双手比叉。 盛弘新笑出声,全天下也就凌息真心实意淡泊名利,不愧为世外高人,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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