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雁生带着他在客厅,书房,娱乐厅转了一圈,经过酒窖时,金阳瞪大眼睛大喊:“这里还有这玩意儿!” 这里之前只有商尽也频繁进出,昨天还把自己喝成那个鬼样子。 看着柜子上琳琅满目的各种酒瓶,穆雁生被勾起了馋虫,他来到这里还没喝过呢,不能只便宜商尽也一个人。反正今天也不用再出门,明天也不急着起早,喝一点应该也不妨事。 将手机放到一旁,一边和金阳说话,一边从酒柜上挑酒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这里除了商尽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穆雁生没有急着回头,仔细挑了两瓶他没喝过的红酒这才转身,商尽也果然站在门口处,只是不在看他,而是,在看他放在一旁立起的手机屏幕。 ——他在看金阳。 穆雁生转过身后的那一秒钟,商尽也立即从他的手机上收回了视线。他扭头的幅度大到有些欲盖弥彰。 他的脸上,残留着一抹没有来得及藏起的错愕惊然。 这次绝不是穆雁生的错觉了。 商尽也好像,不太正常。 他在某个方面,和以前不一样。 穆雁生拿起手机,问:“你们认识?” 金阳在手机那头道:“不啊。这位是……” 商尽也躲开穆雁生的目光,道:“我看错了。” 穆雁生追问:“你以为是谁?” 商尽也背过身去拿酒柜上的酒,没有回答。 金阳道:“我就说我大众脸嘛哈哈哈。” 商尽也拿了酒就出去了,罕见地没有想方设法要和穆雁生待在一起,像是在逃避什么。 穆雁生心脏剧烈跳动,某种不可能的猜测快要呼之欲出。 他和金阳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商尽也坐在客厅里喝着酒,听到穆雁生的脚步声后也没有和他搭话。他连背影都写着僵直诡异。 穆雁生没有这时去找他,而是转身进了房间洗澡。 洗完澡,他穿上浴袍,特意大敞着衣领,一身水汽出来时,商尽也还坐在外面,酒已经下去了大半瓶。 穆雁生坐到他对面,不客气地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穆雁生冲他举杯示意,“你昨天不是要我陪你喝一杯吗,我今天陪你。” 两个人无声地面对面坐着喝酒,房间里落针可闻,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听不到。 穆雁生喝酒时,白皙的脖子高高仰起,露出上面小巧滚动的喉结,以及喉结下方,那一道环绕他整个脖颈的红色印记。 商尽也的视线果然落在他脖子上。 穆雁生咽下口中辛辣的酒液,手指抚上自己的脖子,道:“好奇这个?这是我的胎记。” “觉得奇怪吗?” 商尽也不回答他这些有关胎记的问题。 只是握着玻璃杯的骨节更惨白了些。 他的手指在用力。 “你听说一句老话吗?” “胎记是上辈子死亡留下的记号。” 穆雁生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叮一声脆响。 他起身,走到商尽也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问:“你觉得,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呢?” 他抽走商尽也手里的杯子,用了些力气,商尽也果然抓的很紧。 他将商尽也未喝完的那半杯酒一饮而尽,空杯随手丢在地毯上,咕噜咕噜滚出去很远才停下。 穆雁生执起商尽也的手,他的掌心潮湿,不知是沾上了杯中冰块的潮气,还是他自身惊出的冷汗。 “你觉得,会是有人砍了我的头吗?” 商尽也的手更凉了。 穆雁生托着他的手掌,将自己的脖子送到他的五指间,带着他的手将自己的脖子轻轻掐住。 商尽也的手很大,可以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他的脖子,只要他想,掐死穆雁生不费吹灰之力。 “我还有个小名,你知道吗?” 穆雁生凑近他,紧盯着他的双眼,道:“阿雁。” “以后,你就叫我小名吧。” 脖子上的手指在颤。 穆雁生察觉到了,不动声色,轻声催促近在咫尺的人:“叫啊。” “叫我的名字。” “怎么不叫?” 商尽也猛地起身,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亦或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人,他情绪不稳,起身的动作又急又突然,半跪在他身上的穆雁生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推推得整个仰面摔下,从他这个角度摔下去,脑袋绝对会磕到茶几的边角。 摔下去的那几秒钟时间流逝缓慢,他心里门清自己这下肯定要撞个头破血流,身体就是没法做出反应。 还是商尽也意识到,扑过来垫住了他,他的后背代替穆雁生狠狠撞在了茶几角上。 “对不起!” “对不起……”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商尽也和他都狼狈地倒在地上,他没有先去看自己的背,而是抓着穆雁生的胳膊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看到他完好无损这才放心。 “你……” 穆雁生正要和他说话,商尽也又松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穆雁生呆呆地坐在地上,半晌反应不过来。 在外面将那半瓶酒喝下肚,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商尽也没有从房间里出来的打算。 穆雁生站起身,脑袋晕晕乎乎,胆子也大了。 他推开商尽也的房门,屋里一片漆黑,商尽也坐在床边上,背对着他,向来挺直的脊梁微微弯下去。 穆雁生赤着脚走过去,脚底的绒毯踩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走近了,他停下脚步。 黑暗中,一抹闪着亮光的水液从商尽也的脸颊滚落,滴在地毯上,消失无踪。 穆雁生的呼吸再藏不住,急促不稳地抖了出来。 商尽也听到声音,身躯一颤,肩膀绷紧,不敢回头。 穆雁生道:“你想起来了,是吗。”
第44章 折磨一世就够了 无边寂静从商尽也的脚底下往外蔓延。 穆雁生确认商尽也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却始终不肯回头。 这让他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穆雁生上前一步,道: “你为什么不看我。” 商尽也微侧过脸,完美的侧颜轮廓在夜色下一清二楚。 包括他脸颊上那道未干的水痕。 “你在哭吗?” 慢慢挪到商尽也旁边,他问:“为什么哭?” 商尽也垂下脑袋,道:“没有哭。你喝醉了,你看错了。”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目睹,以商尽也此时这平稳的语气,根本不会叫人联想到他上一秒还在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老实说,商尽也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这是在干什么。好像自己欺负他了一样。 穆雁生道:“那抬起头,让我仔细看看你。”商尽也不动。 穆雁生走到墙边,按下开关,屋中灯火通明,一切都无所遁形。 “是我说了什么话,让你难过了吗?” 商尽也的长久沉默让穆雁生努力维持着的冷静彻底烟消云散。 他重了语气:“商尽也,看着我!” 他冲过去,揪住商尽也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来,这一照面,穆雁生清清楚楚看到他眼底充斥的红血丝。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好似快要被丢弃的眼神。 穆雁生问:“你没有话和我说吗?” 商尽也依旧不吭声,穆雁生道:“好,如果你继续装死人装哑巴,那我们以后就永远都别说话了。” “回去之后,我会直接去和商叔叔他们解释,再和我父母坦白一切。性格不合的两个人是没法被强行绑定在一起的,一桩娃娃亲也算不得什么,到时候逼你的可就不是我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这个婚是离定了。” 穆雁生松开他的衣领,后退一步,想要离开房间,却在转身时被商尽也用力攥住了手腕。 他的威胁起了作用。 穆雁生扭过头,商尽也瞳孔中显露出一抹慌张,他嘴唇翕合着,沙哑的音调从他嗓子里发出来。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话和他说? “没有想要你死。” 短短一句话,穆雁生所有的预想都成了现实。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一切。 他也和自己一样,记起了以前千般万般种种。 似有一根针扎在穆雁生心口,不是强烈的刺痛,却无法忽视这微弱痛意的存在。 他讷讷问:“什么时候……记起的?” 商尽也被逼到了绝路,如果不是自己今天发现他的异样反复逼问,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知道。 他可能永远都会瞒着自己,永远和自己装成岁月静好。 商尽也小声道:“就前几天,刮台风的晚上。” 是那天他大半夜惊醒,发现他脸色难看地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穆雁生现在总算能明白他那天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睁眼到天亮,还抽了那么多包烟。 亏得他想起了那些事第二天还能没事人一样和自己说话。 “不是我问,你就准备一直装下去了。” 商尽也像是做错了事,不敢抬头,道:“我只是……没有准备好。我不敢说,我害怕。” 能从商尽也口中听到害怕两个字,也是难得。 “也有你怕的事。” “有的……有。”商尽也道,“我怕。” “怕你会头也不回地走。” 话毕,穆雁生手指不可控地微微一蜷。 未知真相时,急迫地想要得到他的一句肯定,可是得到肯定了,又不知该怎么面对肯定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于是最后只是两人相对无言。 前路和后路都被自己堵得死死的。 穆雁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是走,还是留。 他的理智无数次告诉他,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他有了新的一世,有了新的重来一次的人生和机会,他该往前看。 他不该再和商尽也谈论上辈子的那些陈年往事。 他该就此和商尽也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过各自该过的生活。这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可他就是介意。就是忘不掉。 他就是想为当时的自己讨个公道! “没有想要我死……”穆雁生重复着他的话。 “那我遭受的那些算什么。” “算我活该吗。” 攥着穆雁生手腕的五指倏地收紧,商尽也愕然抬头,惶惶不安。 穆雁生没有抽回被他握痛的手,就这么注视着他一字一字道:“虽然不知道我和你为什么还会想起那些久远的事,但现在话已经挑明,我也不想余生都为那些事情而耿耿于怀,我想问你要个迟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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