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宸心里恨极了自己这副羸弱的状态,又听到外头从自己苏醒后就不间断的闹腾声,就更加烦躁了。 听动静,似乎是几个女人在吵架,伴随着推搡和小声的抽噎声,令人头皮一抽一抽地疼。 商嬷嬷是谭妃的陪房之一,虽然不如其他几家人受器重,但在王府中自也有她一家的体面。而今被谭妃委以重任,冒着风雪千里迢迢地赶来伺候谭小姐,没想到面还没见着,就让她八辈子的老脸在两个丫头面前丢了个干净。 一大早她和沁芳、沁蕊三个就来拜见,结果被个黄毛丫头挡在外头,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她们进,把谭妃搬出来也不顶用。 商嬷嬷第一次见到这样没规矩的丫头,四人在门口吵闹不休,也不见镇北王那边的人来劝和,又觉得自己占着理,便更为大胆,仗着有三个人,逐渐将珠云驱赶进了卧室内,慢慢逼近了床榻。 商嬷嬷一个眼色,沁芳心领神会,一个箭步绕过珠云,想要掀开床幔。珠云吓得眼前一黑,抢上前去想阻拦她,却被另外两个人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她心里呜呼哀哉,仿佛看到自己就要身首异处、客死他乡。 就在这时,一根点翠珍珠梅花簪被人从床幔后扔了出来,因为后继无力,扔出的距离并不远,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商嬷嬷的鞋面上,床上卧倒的人影动了动,显然是醒了。 商嬷嬷三人再不敢造次,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对着床榻表明身份道:“四小姐,老奴是谭妃娘娘的陪房,娘娘听闻车队遭了山匪劫掠,您又受了惊,忧心不已,就遣了老奴和沁芳、沁蕊来照顾您。”她话锋一转,抢先一步数落珠云的不是,“这丫头,一点都不知好歹,枉顾娘娘对您的一腔慈爱,竟阻拦老奴三人与您见面,实在太不知礼数……” 明景宸被她这通喋喋不休的言语弄得脑门嗡嗡地鼓胀,刚才他嫌吵闹,随手摸到枕下的硬,物,想也没想就扔了出去想让外头的人安静。这一动作,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现在连动动手指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干瞪着眼睛什么都做不了。 但他听清了外头的老嬷是在和自己说话,可他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什么小姐?什么娘娘? 山匪他知道,可其他又是些什么玩意儿? 就当他一头雾水的时候,门口一声“王爷来了”的通报声,打断了商嬷嬷三人的告状。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本章提到的两个良妾的小可爱们不要激动,请相信王爷的男德(^_-)再次感谢人美心善谭小姐,为两男主的幸福人生创造了大好机会( ′` )比心
第4章 争锋相对 王爷?什么王爷?哪位王爷? 这声王爷显然不是指代明景宸自己。 疑云非但没能解开,反而越演越烈了。 高炎定冷着脸从外头走进来,亲卫跟在他身后,为他搬了一张椅子摆在一旁。 他一撩衣袍端坐其上,屋内除了珠云还在偷摸地擦眼泪,偶尔发出一两声哽咽外,旁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商嬷嬷三人换了个方向给这冷面修罗磕了个头问安,余光瞄到对方身后门神般挺立的两个亲卫,觉得王爷行事不周,谭四小姐是女眷,她的卧室怎能让旁的男人大喇喇地闯进来。 在她看来,即便是王爷本人,这样堂而皇之地进一个寡居女子的住所,也是极为不妥帖的。不管谭家和谭妃出于何种目的,在一切还未明朗以前,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传出去有碍双方的名声。 实际上,这还真冤枉了高炎定,因为他知道床上躺着的并非谭小姐本人,而是个大男人,思维上难免先入为主,没有顾虑周全,加上担心商嬷嬷们坏了他大事,才带了亲卫就这么走了进来。 高炎定目光从跪着的商嬷嬷几人身上掠过,来到影影绰绰的床幔上,隆起的被褥在上面投了一个淡淡的影,躺着的人一动不动,似乎还在昏睡。 他视线一转,在老嬷嬷脚边看到一枚熟悉的花簪。这簪子当初被明景宸当做暗器来攻击他,被自己夺获,来到客栈后想到这可能是谭小姐的东西,他不愿私藏,就还给了珠云。 这个傻丫头因客栈内找不到妆奁盒子,就随手放在了床上的枕头下,被刚醒的明景宸摸了个正着。 “在闹什么?”高炎定向来威严,他不苟言笑的时候,能止小儿夜哭,就连府中五岁的侄女儿平日里也不大敢和他亲近。 商嬷嬷哆嗦了一下,又将原先状告珠云无礼的话重复了一遍。她原本以为即便不看她们是占理的一方,就是看在谭妃娘娘的面子上,也该治一治那个丫头,没想到面前的男人非但没有斥责珠云,反而冷冰冰地眯了眼问自己三人的罪。 高炎定:“大夫说了,谭小姐惊忧过度,受了伤又得了风寒,不能见风,不能见生人。珠云是她的贴身丫鬟,有她照顾着就够了,人多嘴杂,不利于养病。你服侍大嫂多年,阅历深厚,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惊了谭小姐静养,你如何向大嫂和谭家交代?” 一通颠倒黑白的说辞,让商嬷嬷三人再不敢置喙,忙连连讨饶道:“是老奴轻狂了,求王爷宽恕。只是我等受谭妃娘娘指派,前来侍候四小姐,万不敢就这样回去。请您垂怜,让老奴与沁芳、沁蕊留下来,只在外头洒扫浣衣,方才不负娘娘对四小姐的一片拳拳爱护之意。” 高炎定不好太为难谭妃身边的人,姑且答应了下来。他没法当着商嬷嬷她们的面在这儿多停留,于是站起来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可走之前却偷偷将地上的花簪捡了起来藏在了衣袖内。 考虑到那个身手了得的男子已经醒了,可不敢留簪子这样的利器给人消遣。 然而被正告退的商嬷嬷看在眼里,却成了王爷私藏谭四小姐的首饰,恐怕心里对人家姑娘多少有些那方面的想法。 屋里很快只剩下珠云和床上的“谭小姐”两人。 珠云抹了把未干的泪花,轻手轻脚地走上去拉开帐幔一角,她刚才看到里头扔了一支花簪出来,可这么久却连一丝别的动静都没有,着实有点奇怪。 帐幔漏出一条缝,珠云朝里面探脑袋,就见那个被自家小姐捡到的漂亮公子披散了一头乌黑的长发躺在被褥间,面色憔悴地睁着一双晶亮摄人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惶恐万分,绞着手指嗫嚅地问他:“你醒了?” 这不是废话!真是个笨丫头! 明景宸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用一双灵动勾人的眼睛示意,自己口渴得厉害,想喝水润润嗓子。 结果对方和他大眼瞪小眼,又指着他大惊小怪地说:“咦?你是哑巴?不对啊,之前在马车上你明明说过话。”说着就要凑上来看他是不是伤了嗓子。 龙困浅滩遭虾戏,明景宸现在连个小姑娘都反抗不了,只能任由她用一双嫩生生的手在自己颈项间摸来摸去,弄得喉结处痒痒的,好不难受。 他没忍住开始咳嗽,珠云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胸,结果正中心口伤处,差点直接将他送走。 明景宸憋着痛呼,俊脸涨得通红,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床榻上,觉得恐怕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了。 小丫头总算想起了水,跑出去倒了杯温水,又不敢搬动他,只能小心地倾倒杯沿喂他喝,结果两人之间的默契约等于无,洒了大半杯不说,还被呛了个半死。 明景宸咽下水,喉结上下滚动,良久才忍着薄怒道:“兕奴当初怎么没派你来给我送鸩酒?” 珠云听不懂他的话,只捏着茶杯惊喜地说:“你能说话啦!我就说你不是哑巴。” 来人!来人!快把这个蠢笨至极的丫头赶出去! 明景宸也只能这样想想,实际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才,在他扔了花簪后发生的那些事他都听到了。他发现这个屋子里根本不存在一个叫“谭四小姐”的女子,可那些人却指着床榻的方向声称这位小姐正在养病。 明景宸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是眼瞎了吗?为何会指鹿为马?自己明明是男子,是桓朝的宸王,为什么要被当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他清了清喉咙,用低哑的嗓音质问她:“这里是何地?你们究竟要做什么?”自己战败后被押往帝京献俘,途中来了一队钦差,他们带来了皇帝赐死自己的圣旨外加鸩酒一壶,要自己立刻伏诛。 难道鸩酒是假的?自己被人偷换了出来?所以才会出现在马车上? 不对不对!明景宸快速将线索捋了一遍,还是说不通。 于是他打算套面前这个傻丫头的话。 珠云无辜地回答:“这里是客栈。我们……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真的不知道镇北王要她继续将这位公子当成自家小姐,是为了什么。 明景宸:“……”这回答说了相当于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他只能又问:“王爷是谁?娘娘又是谁?”难道是其他藩王干的好事?想要从自己身上图谋点什么。 珠云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帷幔后传了进来,“怎么?你对本王很好奇?”话音刚落,一双宽大修长的手将碍事的床帏拨开,高炎定高大英挺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这张脸想忘也忘不掉!就是这个混账不仅污蔑他是私逃的小倌,还射了自己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明景宸没有表现出仇视的样子,只面沉如水地看着对方。他惊诧地发现,不论自己把皇室的人脉谱系轮个几遍,都想不起宗室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自小过目不忘,皇亲国戚、朝堂上下以及他们的姻亲故旧,他都了然于心。面前的男子如此陌生,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人物,实在匪夷所思。 高炎定见他不说话,眉峰一挑,故意埋汰道:“我的那一箭射中的是心脉,不是喉咙吧,怎么哑了?” 珠云想说不是哑巴,但摄于镇北王的威势,没胆说话,只敢悄悄躲到帐幔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当初在山林中看到这人打扮怪异,又身手矫健,后见谭家车队遇难,就怀疑对方是别家遣来云州的细作,所以对其穷追不舍还伤了人家。后来珠云说这人不过是谭小姐在山道上捡到的快冻死的人,可高炎定的疑虑仍没有彻底打消。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这样的样貌、功夫,实在不像一个会落魄到冻死在荒郊野外的人。 明景宸反唇相讥,“我没哑,你倒可能是瞎了。” 珠云听到有人竟敢当面阴阳怪气镇北王,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高炎定不气反笑,“好厉害的嘴,如今你还有些用场,我看不如先割了舌头,以免坏了我的事。” 明景宸既不害怕也不求饶,“你信不信,一个哑巴小姐也能让你功亏一篑。” “哦?你知道我要你干什么?你果然都听到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聪明,仅凭方才屋内的只言片语就能猜到自己的意图,要不是对方来历不明,高炎定都要赞许地道一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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