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意虽不能治本,但却是最快捷的法子了,这点上他不曾诓骗对方一星半点。 高炎定顶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手握成拳,上头青筋毕露,已是怒极。 这小半年来,他把对明景宸的心意全都憋在肚子里,不敢表露,就怕唐突到了对方。凡事关对方的,就是再细微再琐碎,他都不厌其烦地关照打点,只求通过这样春风化雨、徐徐图之的手段能在某一天让他俩心意相通。 可结果呢?他呵护备至,心心念念的人却想让他纳一堆的女人,言辞之间何其认真淡定,简直字字诛心,反复在他心头软肉上扎了一刀又一刀,教他痛彻心扉。 怒火直冲高炎定脑门,他一把扣住明景宸的肩膀,身体下压,鼻息拂在对方眼皮上,引得两道浓密纤长的蝶翼扑朔挣扎。 明景宸脸上的红晕犹在,感到陌生气息靠近,连忙不自在地推了推他,“做什么靠这么近!”没想到却被抓住了腕子,对方力气极大,又是在盛怒中,难免失了分寸,箍得他骨头都快碎了。 高炎定双眸淬火,神情又痛又恨,他一手就把明景宸的两只手举过头顶按在榻上,另一只手钳制住他下巴,一眼就望到他眼底,看到对方瞳中映出另一个怒形于色的自己,他怒极反笑,“为什么?你难道忘了么?我是个断袖,一个断袖靠近另一个男人,你说要做什么!” 现下高炎定已是口不择言,只想把憋在心里的话全数倾倒在对方身上,他今日就要好好看一看,这人的心是不是真的捂不热? 这话一出,明景宸的脸色就刷地白了,他面色紧绷,淡色的唇抖了抖,勉强拉起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却失败了,他目光游移,落在一旁的床柱上,声音又急又有些恍然如梦,“你不要玩笑……我……我不是断袖……” 这话高炎定一个字都不信,他一直以为明景宸曾是老皇帝的禁、脔,后来被赐鸩酒后阴差阳错下逃到了北地。在这段经历中不管明景宸是被迫还是自愿,从这一年来他观察到的蛛丝马迹来看,恐怕对方到如今心里仍旧对那个昏君有所牵挂。 是恨是爱,是怨是恋,很是复杂。 但都让他妒火中烧,芒刺在背。 高炎定释放出了心中的猛虎,眼中溢出危险的光,明确地对他说道:“你说你不是断袖,我不信!” 明景宸用力想挣脱桎梏,然而都是徒劳,他既羞愤又惊慌,梗着脖子道:“高炎定,你这是贼眼里净小偷,你自己是断袖,就非要觉得人人都是断袖!你快滚开!滚!” 见对方仍不知进退,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怒喊道:“即便我真是断袖,我也不想与你亲近!” 高炎定面上的表情刹那裂了开来,但下一刻他突然发了狠地俯下身,对着那张可恶的嘴巴死命咬了下去。 明景宸一边躲闪一边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可很快就被对方以唇封口,除了追逐撕咬中唇齿磕碰以及吞咽唾液的响动,再无别的动静。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这是两人之间一场角逐,一个奋力追逐,一个负隅顽抗,谁都不妥协,谁都无法战胜彼此,就这样胶着僵持着战局,只互相啃咬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高炎定被咬破了舌头,他吐掉一口血,用袖子一擦,眼里涌动着蓬勃的斗志。 反观明景宸,嘴唇破了好几个口子,上头布满牙印,惨不忍睹,他对高炎定横眉怒目而视,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被火气熏得又秾丽又倔强,轻易就能勾起旁人源源不断的征服欲。 高炎定眸色暗了暗,正要低头再战,却被明景宸挣脱了一只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刺耳,打得他脸偏到了一旁,顷刻红肿起来。 高炎定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目光稠如深渊,“景沉,我倾慕与你,山河可鉴,千秋不负。” “你!你!”明景宸被他这番剖白震慑住了,他错愕地望着高炎定,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人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话来。 过去有很多人或明示或隐晦地向他表示过好感,男女皆有,可他从来不曾在意,都当作清风拂耳,过眼云烟,然而方才高炎定像是用一把刻刀一横一竖地将那十五个字镌刻在他心上,刀锋切割开的地方淌出血,变成小溪,汇成江海,蒸腾成云再化作雨落下。伤痕被浇灌得发了芽,开了花,长成参天大树,根须密集虬劲,扎在血肉里,教人永不能忘。 明景宸感到又惊又怕,他怕极了会从对方那张嘴里还会说出旁的他同样无法承受的话。 高炎定见他面上血色尽褪,浑身颤抖,像只受到惊吓的狸奴,模样好不可怜,顿时心底的那簇邪火熄了大半,他爱怜地伸手想摸摸对方殷红的眼尾,再说些软话和他道个歉,已然对刚才自己气愤之下昏了头的冲动之举后悔不迭。 可明景宸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现下又如惊弓之鸟,他以为高炎定又要轻薄用强,下意识打开了他“别有企图”的手,然后又甩了他一巴掌,“高炎定,算我错看你了!你也不过是个被色、欲支配的无耻之徒!” 为着这话,那簇飘摇的邪火如同被泼了滚油,立马窜起几丈高,高炎定再次钳制住他手腕,刚要反驳,却被一串尖锐的小儿哭声打断了即将出口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顿住了,脸上神情空白一片,慢慢朝那边看去。 涣涣不知何时醒了跑了过来,站在不远处正哭得撕心裂肺,乳母无措惊恐地望过来,视线又很快躲闪开,正要将她抱走,却被一把推搡开。 涣涣跌跌撞撞地跑到床边,手脚并用地踢打高炎定。 高炎定一只手就把她拦腰抄了起来,本打算塞给乳母抱走,却被明景宸误以为他是要把气撒在小娃娃身上。 明景宸将涣涣夺了过去,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涣涣哭得直打嗝,过了许久才渐渐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趴在他肩头怎么都不肯和他分开。 明景宸无法,一边轻拍她哄人入睡,一边怒视高炎定,冷声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想在孩子面前表演活,春,宫么?好一个以身作则的亲叔叔!你就不害臊么!还不快滚!” 高炎定被他说得颜面尽失,一张脸憋得通红,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谁承想,到了傍晚,等他厚着脸皮再次跑到暖阁打算负荆请罪的时候,哪里还有明景宸的人影! 这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了! 【作者有话说】 总算表白了,渣作者舒出一口气~但是人跑了,摊手~
第135章 金蝉脱壳 因明景宸说要静一静,一早就把暖阁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个乳母负责看护小郡主午睡。 高炎定进来的时候,除了涣涣正蜷缩在小被子里睡得无知无觉,里里外外静得出奇,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当下他就觉出了不对劲,赶忙叫了几声明景宸,可仍旧鸦默雀静,连个回应也无。胸膛里心脏咚咚乱跳了几声,一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疾步奔到榻边将涣涣摇醒,小姑娘揉揉惺忪的睡眼,显然还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高炎定抱着仅剩的丁点祈盼,希冀地望着小侄女,“涣涣,你婶婶呢?你婶婶去了哪里?” 小姑娘茫然地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声音忽地拔高,吓得涣涣抱着被子就往床铺里缩,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叔叔,就如同之前婶婶给他讲的那个小鹿的故事里的野狗一样,像是随时要吃了自己似的。 她用被子蒙住脑袋,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叔叔一下。 高炎定蓦地站起来,神经质地在原地走了几圈,然后将凡是能藏人的衣柜、屏风、死角一一查探了一遍,最终在隔间的床底下发现了同样不知所踪的乳母。 乳母被绳子绑住了手脚,还堵了嘴,显然是怕她中途逃出去惊动了外面的人。刚松绑,她就扑通跪在高炎定脚边,哭诉道:“王爷,是景公子!是景公子趁奴婢不设防打晕了奴婢!别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高炎定只觉得四肢冰凉,浑身血液逆流而上,直冲百会穴,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被烧得通红仿佛鬼魅一般,拳头藏在衣袖中攥得咯吱作响。 他极力隐忍,奈何巨大的失落和愤懑化作一只面目狰狞的远古巨兽,在他身体里咆哮、撕咬,企图毁天灭地,那种被心爱之人抛弃的痛楚成了打开这道困兽囚笼的钥匙。 潘吉来的时候,就感到一股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萦绕在暖阁中,他家王爷坐在上首,怒极反笑,对自己下令道:“找!立刻去找!就是把整个北地掘掉一层地皮也得给我把人抓回来!” 潘吉跟随高炎定多年,再了解他的秉性脾气不过,知道此刻对方恐怕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也只好将想说的话原路吞回肚子里,低头抱拳领命。 然而临走前,高炎定又叫住了他,“切记,万万不可伤到他,务必毫发无损地将人带回来。” 潘吉乍一听说景公子跑了,就知道这事难办,但当真着手去办的时候,发现这趟差事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棘手百倍。 离开暖阁后,他立刻带着手底下的一干亲卫弟兄将府衙各个出口的差役、仆从赶到一处问话。 结果一个下午进进出出的人就有几十个,但谁都不曾见过明景宸。 潘吉想了想又问:“今日下午你们有谁见过小郡主的乳母?” 很快有个门子说自己见过一个脸生的妇人,说是奉命外出替小郡主采办东西,门子见她是镇北王府出来的人,又是打着小郡主的旗号,不敢得罪,没有多问就放行了。 潘吉追问道:“有留意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门子努力回忆了半天,才道:“仿佛是往城西边去了。” 潘吉朝底下人道:“咱们走!” 此时天刚黑没多久,街道上稀疏还有些人。他们骑着马在城里一路搜寻一路询问,时不时敲开周边人家的屋门打听。 小郡主的乳母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白天明景宸扮作她混在寻常百姓堆里格外打眼。 往西城门去的路上果然有很多人对这个衣着光鲜的“妇人”有印象,有人曾看到“她”在车马行雇了辆车出城去了。 事情意外的顺利,潘吉没多想就带着人一路风风火火地出了城,疾驰了十来里总算在官道上截住了那辆马车。 车夫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士兵,吓得从车上摔了下来,两股战战道:“军爷,您……您有何事哪?” 潘吉皱眉,将那车夫推到一边,自己对着马车恭敬道:“景公子,属下潘吉,奉王爷命令接您回去。”然而一连说了三遍,车内始终无人应答。 潘吉疑心顿起,急忙掀帘视之,结果车内只有一个陌生男子,长得獐头鼠目,留着一圈青黑胡茬,不伦不类地梳着妇人发髻,穿着刺绣长裙,正惊愕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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