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周肆便被人瞪了一眼,晓得人气还没消,可不敢再把人惹生气,便把一袋子蜜饯都送了出去。 “甜的别吃太多,小心牙疼。”时下看牙技术也不能说没有,例如治虫牙,便是用雄黄和葶苈堵在牙洞,疼倒是能止,可雄黄这东西本身也有毒。 虽说能做药材,但朱砂不也是药材,是药三分毒,总归还是不病最好。 “冰蚕丝很贵重。”秦绥之含过一块蜜饯,提起冰蚕丝的事。 “正是因为贵重,若不物尽其用,又如何对的起它的价值。”好东西束之高阁在周肆看来与遗珠弃璧没什么两样,毕竟若非是秦绥之这一遭,他都忘了库里还有这东西,“不生我气了?” “本也没生周大当家的气,不过是气我自己愚蠢罢了。”秦绥之咽过蜜饯。 “秦公子若是蠢笨,世上还有几个聪明人,倒是瞧着秦公子如此损人不利己,被秦尚书令知道秦公子在我寨子好吃好喝招待还生了病,怕是对我的印象分又要降低不少。”周肆送去的信不过阐述事实,并无威胁之意,但又想时下文人,不光喜欢拐弯抹角行事,还喜欢曲解别人的话。 世上许多文人之间的误会多半是两种原由,其一是不长嘴,其二是长嘴不说人话,而今朝廷便是这副德行,说是文武百官上朝的严肃地方,真吵起来跟菜市场的差别大约是用词文雅些。 在朝廷浸淫多年的秦尚书令怕是深的其中精髓,要是误会了他送信的意思,还得劳烦秦公子从中调和。 “……”被周肆一而再再而三提及生病之事,秦绥之心头憋得慌,可他总不能明说自己是睡过去忘了掀被子才导致中暑,如此比周肆误会的原因还丢人,只能忍气吞声扛了这口黑锅。 “如此,我们算是和好了?”周肆虽然觉得和好一词过于幼稚,但想想秦公子的举动,可不跟小孩似的吗。 “早上是你抱我去医馆的?”秦绥之回问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叫一向门清的周肆一时都摸不准意思,只顾实话说了。 “嗯,一早过来本想赔罪,还去厨房做了些饭菜做赔罪礼,不想赔罪礼没送出去,倒是将某人送去了医馆。”其实当下叫孙哥儿过来一趟也使得,但一来一回肯定比不得他将人直接送过快。 若说秦绥之是担忧他抱着送去医馆被人看见,也说不通,毕竟抢人回来那晚,他可是直接当着整个寨子人的面把人抗在肩上,还颇无赖的将人抱在怀里喂饭,不比这刺激? “赔罪礼呢?” “你没醒,时下饭菜也放不得,叫我送给巡逻的几个兄弟吃了。”他是不常下厨,寨子里吃过他手艺的除去厨房做事的娘子郎君,只有自小跟着长大的兄弟有点口福,便是秦襄这等上山这般久的账房都没机会。 说完,秦公子又作哑巴,这回周肆总算知道秦公子别扭的地方在哪里。 “一早的饭菜都是我随意做的,刚好能入口罢了,这会若是秦公子不嫌弃,便点几个合心意的菜,待会我去厨房做了给你送过来,还当赔罪礼。” 果然,症结在此,秦绥之半点不客气的点了几道大菜,周肆算了算时间,刚好赶上夜里那顿,便端了药碗往厨房去。 想想当初郑铁说叫秦绥之晓得他私下做的事,要气恼,他还道美人含嗔别有风情,哪想不光见到含嗔的风情,还得了一位病弱西子胜三分的病美人。 只怕郑铁此刻正笑话他,回旋镖当真会平等的扎在每一个人扔镖人手上。 …… 郑铁要是知道大当家这般猜疑,定要辩一辩,他也不是日日盯着大当家屋里那点事,便是知道秦公子生病,也不知其原由,哪里有功夫笑话大当家。 好在,郑铁不光不知道,这会还有正事忙,容州那头有消息传回来了,本该立马送到大当家跟前,但一早上谁没见着秦公子叫大当家送到医馆去了。 这信上的消息么,震惊归震惊,但又不是须得一时半刻解决的急事,早几时晚几时没差,不若叫大当家多陪陪秦公子,在立业前把成家的大事先敲定。 “徐小六倒是能干,你说日后上战场,徐小六手底下的人能做斥候吗?”郑铁还没当将军呢,已经开始打起同僚的主意。 “应该不成吧,徐队长做的事虽然也是打探情报,但和战场斥候还是有几分不一样哦。”一旁的汉子觉着两件事差别还是大。 “触类旁通嘛,左右都是打探消息,不过是转个弯罢了。”郑铁觉着这事有搞头,等徐小六从容州回来,他给人说说去。 “郑队,咱们军队都还没有呢,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巡逻队的人要说直接拉上战场,那是不成问题,毕竟都是大当家手把手带出来的,无论兵器甲胄,还是纪律能力,都比的一流军队。 说不得,京中的禁军都没他们厉害,但占人多的便宜,硬碰硬他们八成是要输。 “哪里早了,眼下没有军队那是大当家还没到起事的时候,一旦咱们占了桥头县,便也有了地盘,自然要配军队。 且军队总要训练过,不然叫那新兵蛋子往战场跑,不是送菜么,算算时间,过不得多久,咱们大当家定要正经招兵,你没看兵费都叫南珉给扛回来了。” 说起南珉扛回来的珠宝箱子,郑铁都忍不住抹一把口水,不提几箱金子,就是各类宝石卖出去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更不用说,那群道士们还被捆在窑口,成日弄什么化学实验,准备把银镜的成本打下来。 光靠这群道士,便能养活一只五千人的军队,待大当家再把地盘扩出去,用他们种粮食的办法种地,再没说会叫军队饿肚子的。 “郑队,你这话可不可信?”那汉子问的小声,看模样是在替人打听。 “怎的,山下认识了什么人?也想加入咱黑熊寨。”桥头县里有不少黑熊寨的产业,都是自家兄弟经营,跟县里的百姓也打交道,要说有一二交好的汉子,且那汉子脑袋有几分聪明,总归能看出不同来。 “正是呢,要说这桥头县里脑袋聪明的人不少,便是平头百姓真细心瞧咱们,定也能看出个一二不同,不过这些人多半是不晓得我们背后是谁,也不敢打听。 另有些汉子呢,抽丝剥茧大抵能晓得我们出身,又冷眼看过一段时日我等行事,晓得我们不是寻常恶匪,乃是一等一正经义匪,便起了心思想要投靠。 可郑队,你再晓得不过,咱们大当家收容人,都是那无根无底的流民,容易在山上扎根,桥头县百姓是不轻易给纳上山,更不提入咱们巡逻队。” 所以么,有心思投靠的汉子也只能先和山上的人打打关系。 “这般的话,你且叫他等两三个月,转机就来了。”郑铁指点手下的汉子后,高兴的哼着曲往大当家书房去,虽然不打扰大当家好事,但信总是要给大当家看过,这时候送过去,到了夜里,大当家又不在秦公子屋里歇息,不就有功夫看了。 没了徐大头那小子,他郑铁办事也很周全的嘛。
第35章 深山 戌时末。 总算靠一手好厨艺把人哄好,二人一块吃了个晚饭,说了会闲话还病着的秦绥之渐渐露出困意,周肆自然知情识趣,叫人好生歇息,先把病养好,余下的事之后再说。 瞧着人沾床便睡了,周肆也稍放下心,改道去了书房,平素里书房没人是不点灯的,偏今儿奇怪,周肆不待走到门口便见书房灯火通明,推门一见,竟是最讨厌晚上做事的秦襄在屋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这个点不去和你同窗秉烛夜谈,来我书房做什么?” “大当家,你这话说的颇有歧义,我来此地自然是郑铁那莽夫说有要事,不然此刻早已神游太虚,天地逍遥,如何会与同窗秉烛夜谈。” 秦襄说着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大当家整日哪来的精力,都要赶上晚睡的狗早起的鸡了,偏精神面貌一点不显疲惫。 按理说,他也及冠不久,只大大当家几岁,怎么几岁的差距比几十岁还大。 “什么要事?”周肆正好走到桌案,瞧着上书徐小六三字的信件,容州的事么。 拆过信封,周肆细细看来容州的消息,露出古怪的微笑。 “大当家,你别这样笑,怪吓人的。”秦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周肆不理会,反将手中信件递过去,心底默数七声,不出意外听见秦襄的惊呼。 “什么,成王竟养了五千私兵。”五千私兵,不是五百,他们黑熊寨加起来都没这么多人。 “五千而已,朝廷兵马总八十万,成王这点人连零头都算不上。”古代战争,讲天时地利人和,以少胜多倒是也有,但细数千多年来的战场,又有几场? 例如眼下,五千对八十万,这般人数压制,对手也不尽是猪队友,要胜,怎么也得天降陨石数枚,方有可能。 “话虽如此,可朝廷八十万人里能打的有几个,加之本朝重文轻武,军队气势实在不堪。按成王实力,在容州经营也有小五年,才养出了五千人马,定是奔着精兵强将去的,若以闪电战袭击,朝廷八十万人哪里是对手。” 闪电战讲究一个快字,朝廷八十万人马是实打实的数不错,可要短时间内集结整军,非得韩信在世不可。 集结期间,前线若是不断传来攻城略地的消息,士兵如何还有提枪再战的勇气,士气不足,大势将去。 且成王造反,比起他们来,多了一个吴燕一脉的正统名分,朝中重臣审视适度,若见皇帝坐不稳位置投靠成王,另择明主,他们不是又多了一个对手。 “说的不错,可我们在祁州,成王如何以闪电战打到京城?” 祁州是从容州到京城的必经之地,若要绕远,须得走尚未开化的夷族地,不说成王的五千人马经不经得起这般消耗,便是去了夷族地能否找到方向都是个问题。 陆路行不通,成王唯一还有的选的便是海路,时下大燕也进行海上贸易,临海诸国大多都是大燕的附属国,常来朝贡。 可从容州到京都的海路是极漫长的海线,便是近海行驶也容易迷失在海里,总的来说,看似局面是他们黑熊寨腹背受敌,其实是成王兵马被他们围困在一处,瓮中捉鳖。 为此周肆看到成王五千人马时,才露出古怪的笑意,区区五千人马就想造反,不是他说,真要是成功了那都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若是大燕一朝有此等人物,还会被按在地上摩擦? “大当家,咱们手里只有五百青壮受过训,便是个个以一敌十,你又怎知接下来成王不会继续招兵买马,该要未雨绸缪起来了。” 黑熊寨的汉子厉害,秦襄不否认,像是那郑铁,虽脑子不够聪明,但一身气力实在不容小觑,尽管还不到万人敌的地步,百人敌总是有的。这里的百人单指朝廷军队,郑铁手下的汉子整日训练也不落,是秦襄生平所见最厉害的队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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