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见,大燕都派出使臣过来,我若不见岂不是过于傲慢了。”周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也想看看施长中准备耍什么手段叫黑熊寨不答应招安。” “施长中过来的消息你还没告诉武哥儿?”武家和施长中有几十条人命的血仇,当初武哥儿入黑熊寨,武家的人便被接到黑熊寨安顿,后来拿下鹿鸣府,武哥儿又将家人接到鹿鸣府。 如今武家一家子都是老弱妇孺,鹿鸣府安全性最高,将武家安置在鹿鸣府也能叫武疆安心,施长中过来,武家人恐怕是瞒不住的。 “便是我不说,武家人知道也会给他写信,只是他现在和孟梅在顺民府剿匪,抽不开身,说不准等他忙完,施长中已经被秦襄和邢堂明寻到由头斩了。”其实武哥儿回来顶多也是见一面施长中,黑熊寨不提倡私刑,尽管现在黑熊寨的律法还没完善,可以钻空子,但武疆是黑熊寨名下的武官,滥用私刑传扬出去被人效仿也是不好。 “武哥儿与施长中有仇我晓得,怎么施长中还得罪秦先生和邢先生了?”秦绥之是知道秦襄和邢堂明一直生活在祁州,便是当年山水书院的先生带他们去游学,也多是在江南地带行走没去过京城,可以说他们二人与施长中见都没见过,何来比武哥儿还要大的仇恨。 “是前年从州一战,施长中因为领兵无能丢了从州关隘,让西北外族打进从州,之后西北外族和大燕议和,更是要走了从州治下的五个府城,因为施长中无能害大燕丢城赔款,他们自然记恨。”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前年西北和北面外族夹击大燕,叫大燕腹背受敌,北面有苏青云挡着,拼死守住了关山城没叫北面外族长驱直入打到京城。 西北面从州地大,也非平原之势,西北外族打过来还有天然山岭挡住了前去京城的路,也没叫燕帝和朝廷诸公受损,唯一遭殃的就是被外族洗劫的从州百姓。 “行刑那日,不若请武家人一观?” “不光武家人,城中百姓要是得空,也能过来一观。” ——— “吁——”施长中被拦在鹿鸣府门外。 “请下马,城中不可纵马过街。”看守的兵丁以枪做盾,挡住了施长中前去的路。 “你敢拦我?”施长中双眼一眯,露出战场拼杀出来的气势,不过知道招安队伍过来,黑熊寨城门值守的兵丁都是老人,许多早几年是跟大当家一块剿匪的凶汉,手里早不知道沾了多少恶匪的鲜血,半点不怕施长中身上的煞气。 这点煞气还没有平日大当家变脸来的可怕,于是拦路的兵丁寸步不让,叫施长中没了脸。 “施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有文官上前,“现在咱们在黑熊寨的地盘,自然听人家的规矩,难道施将军你不怕黑熊寨不满意,直接拿下我等。” “他若有这个胆量尽管来拿,我怕他没这个本事。”施长中冷哼一声,从马上翻下来,在京城他都能骑马上街,今日到了黑熊寨竟然还要下马,好一个土匪寨子,见面先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文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跟这样一个领头官员出使,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丢了脑袋。 “我等乃是大燕派遣过来的使臣,劳烦诸位去通报你们大当家一声。”文臣上前行礼,未曾知会一声就直接过来,其实不太和礼数,奈何施长中半刻都等不得,催促队伍从京中出发,才叫他们入祁州之后才寻黑熊寨的人说明来意。 沿途过来,黑熊寨管辖的府城并没有阻拦他们,但也没有什么座上宾的招待,让一行文官摸不准黑熊寨的态度,眼下又见黑熊寨一个值守的小兵都能不客气的呵斥施长中,只怕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大当家早有吩咐,大燕过来的使臣在门口登记身份过后即可入府,大当家已经在府衙等候。”兵丁做了个请的姿势,施长中不动,兵丁也不动,二人僵持眼看施长中耐心耗尽,就要动手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兵丁时,几位文官又上前把人拉走了。 “施将军这是做什么,朝中诸公叫施将军过来是让黑熊寨接受招安的,施将军如此态度难不成是不想听官家的命令,你可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这些文官官阶都不高,要说胆子么也是不大的,但施长中这个蠢货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完全是把他们的命当赌注,哪里还有好脸。 “黑熊寨对待朝中使臣如此态度,难道我还要卑躬屈膝不成。”施长中本也没把新帝放在眼里,那个病秧子随时会死,下一任新帝必然出自宗室,他与宗室诸位关系都不错,自然不怕。 “卑躬屈膝?施将军竟然有一天能说出这样的词,自我等入黑熊寨,我们只瞧见了施将军蛮横无理,大燕是礼仪之邦,施将军继续任性妄为,等回到京城,我等必然在朝中将施将军的所作所为都说清楚。”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因为朝廷诸公若是晓得施长中招安非但没有尽心尽力,反而坏了事,参施长中的折子怕是把施长中淹了。 到底新帝还没死,施长中还不至于这时候和朝廷诸公对上,便忍了一时,一行身份登记完,值守的兵丁带领出使队伍进入鹿鸣府。
第179章 和沿途过来的府城不一样,经营了快一年的鹿鸣府早没有当初钱宝来在任时的影子,甚至从前逃出鹿鸣府的百姓回来,都不一定认得的出这是鹿鸣府。 府中大部分修缮工程也结束了,现今外人一入府城瞧见的便是欣欣向荣之景,叫见一路过来见识了不少祁州其余黑熊寨治下府城的招安队伍越发愁眉不展。 鹿鸣府越好,说明人家在祁州经营的不错,到时候朝中诸公还想用赦免百姓投贼的条件要求百姓帮大燕,只怕是行不通了。 越往府衙门去,队伍里的文官越忧心忡忡,黑熊寨这样明摆着是不可能答应招安的,那么他们招安的队伍入祁州过后,为何不直接阻拦?还要他们特意过来一趟,莫不是打算拿住他们威胁大燕朝廷。 部分官员开始惶恐不安,毕竟他们官位小,即便朝中暗潮汹涌也多波及不到他们身上,只要老实在官位上坐着,不掺和党争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哪里会想到有今日。 施长中走在前面,余光瞟见这伙文官满面愁容,心里冷哼一声,大燕就是这样的软骨头多了,方才如此不堪。 …… 周肆坐在院外的石凳上,因为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坐在室外已经不会感到寒冷,反而轻风拂过,能够使人头脑清醒。 石凳紧邻着石桌,上面摆着窑口烧出来的黑釉茶壶和黑釉茶盏,闲来无事,周肆已经饮过一盏好茶,才等到招安队伍。 目光最先肯定是落在施长中身上,别的不说施长中好歹是上过战场,半点不收敛的煞气比起身后那群文官的确更打眼些,大抵一路过来施长中吃了几个瘪,整个人气势汹汹,颇有一副马上要揍人的模样。 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志大才疏,都像是为施长中量身定做的词一样,可惜施家戍守边关多年的好名声,到这代是毁于一旦了。 “阁下就是黑熊寨的大当家。”施长中被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近在眼前的年轻人,他虽无才,眼光还是有几分,这位黑熊寨的大当家年纪不大,但周身的煞气却不浅,只怕手里血没少沾。 周肆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按说使团出使代表一国颜面,即便大燕的脸早就被丢的差不多了到底还是中原正统,多少要给点脸,但今个儿周肆却反其道而行,不说不在室内召见,就是施长中开口他不搭话,便已经是无礼的举动。 果不其然,没有得到回复的施长中面色更难看,自然垂落的双手也成拳紧握,再刺激刺激没准就要青筋暴起,准备行凶了。 “黑熊寨这是什么意思,我等乃是代表大燕而来,黑熊寨就是这样无礼招待吗?”好在施长中也知道这时候出手打了黑熊寨的大当家,理亏在他,便不得不学他最厌恶的朝中文官一套,讲礼仪规矩压一压这位大当家的气焰。 “你不都说了,我乃黑熊寨的大当家,都是土匪头子了,讲什么规矩。”周肆的外表是有欺骗性的,说是土匪其实更像是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因为人有一个好相貌,做派也不粗俗,所以使团的人一进来,都以为黑熊寨这位大当家是个讲道理的人,结果一开口语出惊人,但人话也不错,土匪讲个屁的规矩。 “所以黑熊寨是不打算接受朝廷招安了?”施长中耐着性子,从来只要他对别人这样耍横的份,今个儿别人耍到他头上,实在让人怒火中烧。 “招安?条件说来我听听。”周肆目光隐含戏谑,叫人一看就晓得半点没有投靠朝廷的意思。 “陛下说了,只要黑熊寨答应招安,赐官身正四品,赏黄金万两,无论大当家是想入六部做文官,还是去边关做武官,皆由大当家选择。”施长中身后的文官先一步抢白,似乎怕施长中下一句话惹恼这位大当家。 “只赏赐我一人?” “自然不是,黑熊寨不过花费两年时间将祁州经营的有声有色,定然有不少能人异士相助,陛下说了只要黑熊寨愿意投靠,等到了京城,再对其余人封赏。”文官的语气已经带有几分谄媚,不管人到底愿不愿意,肯定还是要先哄着,不然对方直接把他们扣住,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他们尚还有妻儿老小在京城,不能栽在土匪手里。 “听闻大燕冗官严重,我黑熊寨能人异士不少,能腾出位置吗?”大燕冗官的情况的确是历来朝廷最严重的,不过好在燕帝去年刚杀了一批,朝廷眼下开恩科倒是能够腾一两个位置安顿人。 “自然是能,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比起朝中无德无才还要暂居要位的官员,陛下肯定更喜欢有本事的人,陛下刚继位,定是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只要大当家你同意招安,陛下必然重用黑熊寨的人。” 周肆轻笑出声,这些文官也是胆大,想必出使之前朝廷诸公和新帝并未如此许诺,眼下这些条件不过是临时敷衍的借口。 “起来。”施长中一脚踹在腰都全部弯下去的文官腿上,“你个蠢货,还没看出来这土匪头子根本不想招安,不过是戏耍我等。” 被踹的文官身形不稳,直接趴到了地上,幸亏现在脸朝下才没让人看到表情狰狞,心里破口大骂施长中愚蠢,在场有脑子的谁看不出来黑熊寨这位土匪头子半点没有招安的意思,就是询问招安的好处,也是一副戏谑的模样,明摆着戏耍他们。 但为何没人揭穿,也没人质问,还不是这院子周遭围了不下三十人的亲兵,只要他们有任何举动引起这位大当家的不满,这些亲兵瞬间就能过来把他们撕碎了,你施长中有一身武艺,他们可没有。 啪啪啪——鼓掌声引得使臣队伍看过去,只见这位大当家鼓掌过后,竟然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半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仿佛方才那一幕,他们是耍戏法的猴子,因为表演的不错被观众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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