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渝懒洋洋的神情让他觉得不太像话,几次对顾渝翘起二郎腿后将手指交叠放在腿上的动作欲言又止,还是忍了下去,如果面前这位真要走入顾家的权力中心,他是没有资格置喙的,何况这个上位者般随意的姿态,总让杨奕想起夫人。 毕竟是亲生母子啊……怎么可能不继承到夫人那么优秀的基因呢。 杨奕从未在二少爷的身上看到过这种相似的感觉,连同他后续的介绍都温和了一些,少了点挑剔。 除了出顾渝养父母所在城市的道路略有不平稳,之后的行驶途中异常平稳,若不是会有偶尔停车的时候,几乎都要人忘了是在车上。 小说的情节将太多的笔墨放在了爱恨情仇上,对世界背景的着墨较少,杨奕此刻介绍的内容对顾渝来说很有用。 杨奕也对原主进行了相应的辅导,很可惜原主并不能从表面的结构中看穿盘根错杂的势力网络,明白身体内流淌的血液的本质。 “……少爷回去后的学业夫人也会安排好,如果没别的问题,应该是和二少爷在同一所学校,”杨奕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二少爷”这个措辞,“此外不得不说的是,在夫人未知晓真相之前给自己的孩子定下了一门婚事,可二少爷已经和唐少爷有了十几年的情谊,希望您在这方面可以理解一下。” 杨奕越说到后面越观察顾渝的表情,他大致摸清了顾渝那张嘴的攻击理由和方式,却也不得不说下去,除了夫人的交代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二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突逢变故后保持婚约的可能性并不大,需要给二少爷时间接受,可唐少爷那边和二少爷十几年的情谊也不是说断就断的,更需要懂事明理的“真少爷”妥善处理婚约问题。 “唐家的大少爷,废了自己父亲私生子一条胳膊的那个?”单从顾渝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喜怒。 杨奕吸气,不知道顾渝为什么要用这么一个前缀来形容,思索着回答:“他可能很难接受婚约面对未知的变动,可我想一切也能磨合。” 聪明人都知道往哪走更能得到有利的东西,唐少爷不是蠢货。 “你说,我楼上邻居的小学同学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以死相逼什么的都有,”顾渝漫不经心,一只手从腿上抽出来托住了下巴,“怎么在金川,这种事情就像吃饭喝水,顾少爷和唐少爷之间不能有孩子吧?” 明知道原因,顾渝还是想问一下,仅仅出于好玩。 杨奕微微松弛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身姿板正了不少,直视顾渝的双眸口齿清晰且严肃地说道:“少爷,虽然以我的身份来跟你说以下的话并不合适,但我希望您收起曾经接受的低级的知识理念,您需要明白,情感和血缘都不是维系一段关系的必然要求。” 利益才是。 唯有利益在金川永恒。 顾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哂笑,动动手指,靠后闭眼躺了下去。 坐在旁边记录的温瑾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贴心细致地为顾渝盖上了羊毛毯,调整好了座椅的高度,拿开了旁边的茶饮。 温瑾昀做完一切后继续坐下摊开手中的记事本:“杨助理可以继续,之后的东西我会记录并告诉少爷该怎么做,鉴于少爷需要休息我认为你的声音比较喧闹,不如把文件发给我。” 杨奕教育的话被面前两个人彻底噎在喉咙里,深呼吸后做好心理建设,将文件打包发了过去。 总之最重要的他已经在前面说了,不至于再有什么大问题。 车内回归安静,杨奕侧目看向顾渝轮廓鲜明的睡颜,心中叹息,看着太过脆弱了,不是能驾驭自己人生的模样。 杨奕的内心少有的多愁善感起来,以至于多年后的他每次睡觉就容易想起这一天的心理活动,一边庆幸没有说出来,一边恨不得抽死自己。 太尴尬了,他在设想什么屁话。 …… “他们出发了?不是说三天后吗?”说话人的声音还残留着难以忽视的鼻音,平日含笑的多情眸子微微发肿,晕开了一片胭脂色,顾泠紧紧闭眼,让好不容易压抑住又濒临爆发的情绪憋回去,“听说他叫顾渝?真够巧的。” 名字都跟他差不多,看着真像两兄弟,天生的孽缘,让他们人生方方面面都交I缠在一起。 身世的真相对顾泠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任谁得知了自己生活的家不是自己的家,自己是被意外抱错的孩子都会大脑待机,更何况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和现在享受的一切天差地别。 顾泠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尽管无人问责并选择安慰他,每每独处的时候更难以直面自己的内心,他不想回去,他不想失去现在有的一切。 从小到大的付出和努力,让继承顾家已经成了顾泠的执念,他深深认同顾家,现在要剥夺他从顾家所得的一切无异于抽筋拔骨。 向来严厉的母亲为此给顾泠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希望顾泠调解心情,实际却更让顾泠惶恐,仿佛已经游走在被放弃的边缘。 一开始他坚持要去继续完成学业,还是父亲出面阻止并安抚了他。 赵特助说完消息后对顾泠的自言自语已经习惯,等对方的眼睛终于切切实实地落在他身上后才继续说后续的内容:“我想夫人在这方面更想看看大少爷真实的样子,我们也得以获取了一手的资料。” 他将“试探”修饰了一番。 顾泠接过资料夹,里面还有部分彩色照片,之前他一直抗拒去了解那个家庭的具体情况,如今也不得不面对,他明白自己并非没有价值,也更懂利益需要自己亲自争取。 照片上的街道破旧,地砖都坑坑洼洼,别说两侧的房屋,密集地就像蜂巢,顾泠难以想象这是人住的地方。 迅速略过,他看到了人,中年夫妻生活操劳,比同龄人看着要老,顾泠闭了闭眼,他仍然能够从岁月的刻痕里看到他们之间相似的影子,这就是血缘,看了就很难断弃。 “给他们……”顾泠想说给点钱之类的,光是他的零花钱,漏一点出来都足够这对夫妻一年的收入,可他说不出口,他受到的良好的教育告诉他应该亲自上门探望,内心的私欲也如实提醒他现在决不能回去,顾泠很快做出了选择,“算了,母亲应该支付了足够多的费用,够他们挥霍了,你替我留意,有事再跟我说。” 将夫妻二人的照片放到手边的茶几上,顾泠再次看到了顾渝的照片。 顾家在调查的时候就拍过,这几张更为清晰,和他同岁的青年看样子恹恹的,皮肤透出营养不良的苍白,就是这眼神——好似无焦距的撇过来,清冷至极,又有些锐气,能割伤窥视者的眼睛。 好像偷拍被发现了。顾泠在心中想道。 “赵特助你看到了吗?”顾泠声音很轻,“他身上承载的是我原本的人生……” 这话赵特助没发接,选择沉默。 顾泠随意翻看了顾渝的照片,在茶几上垛整齐,起身去浴室点燃了香薰蜡烛,用外焰的高温灼伤了顾渝透露锋芒的眼,让所有的照片扭曲、焚毁在淡黄色的火焰里。 “可换了就是换了,意外之中谁也不是罪魁祸首,我吃到嘴里的东西没有吐出来的道理,”顾泠打开了洗手台的水龙头,将灰烬冲下去,他问赵特助,“他们的飞机几点到?” 赵特助看了眼手表:“大约是下午六点左右,距离抵达还有两个小时三十二分钟,地方偏僻,前期最快也只能走高速。” “直升机都停不了?”顾泠觉得有些好笑。 赵特助摇头:“好像是的那位少爷不习惯自己的家世,吩咐了不要影响周围人。” 顾泠将水温调热准备洗漱,意味不明道:“真温柔啊,温柔地迫不及待、马不停蹄。” 赵特助很有眼色地退出房间。 等顾泠出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仍在忙碌的佣人,从三楼扶梯往下看,楼梯的设计像极了海螺,绚烂精致的水晶灯垂在中间,来往的佣人在水晶瀑布下穿梭。 客厅的周围墙壁选用了偏中世纪的风格,雕花的墙壁被粉色的玫瑰簇拥刺入顶端,复古格调的壁画在高空铺陈开,漫无边际的玫瑰花园将山川大地都淹没,人在花瓣中用力抬起下颚,伸出丰满洁白的手,被环绕在最中心的女人身着华贵的长裙,淡然接受周围人崇敬的目光,她的手放在身边华丽的金鸟笼上,被圈养的三足金乌对她垂下了傲然的头颅,太阳在女人的身后升起,宛若神辉。 这是一幅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震撼的壁画,完美融合了顾氏初代掌权人的风姿,表达了整个顾氏家族的信念。 齐塬看到顾泠着装体面地从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学业上的事情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段时间也当调节一下生活状态,我之前就和你母亲反映了好多次,你那样学下去太累了。” 并不直接说将要面对的事情,和平常唠家常一样。 “不累的,这样反而每天都很充实,面对母亲的期望我还不够。”顾泠看了眼一旁看报纸的女人,谦逊地说道。 女人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专心致志地看报纸,父子俩也已经习惯这幅场面,继续闲聊下去。 齐塬也说到了正题:“一会儿……不管怎样我们都要给顾渝回家的感受,即使他有很多方面做的不好,以后也会慢慢跟上来的,你作为弟弟多帮助一下他,我说过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你接受的教育好,多体谅哥哥。” “父亲放心,”顾泠一如既往乖巧,“我也明白自己是亏欠了哥哥的,我会用我的方式补偿,可是就怕哥哥他,他并不是很能接受我,我也在想今天一定要出席吗?会不会不太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的,都是一家人,迟早要见面,他懂事的话一定会理解的,被抱错也不是你的错,”齐塬自觉公正客观地说道,“一些不必要的情绪他也不该有,你母亲已经选好了他的私人助理,届时方方面面应该能很快跟上……” “我准备的私人助理用不上了,”顾沁月放下报纸,打断了父子二人的人话,由于是家宴,她的装扮并不充满攻击性,大气又柔和,不了解她的人根本生不出警惕来,杏粉色的唇抿了一小口咖啡,心情不错地说,“顾渝自己选了一个助理,我同意了。” 顾沁月的忽然开口差点让面前的两个人大声问出来,了解她的人都知道,作为顾家的绝对掌权人,她是说一不二的,且有着极强的控制欲,想要反抗她,要么提出她想不到的建设性的意见,要么坐到与她平起平坐的位置。 果然亲生的就是不同的对么,母亲也会有愧疚。顾泠在心中想着,脸上极力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要饭点了,”顾沁月很讲究时间观念,至今极少为某些人某些事打破过,“去餐厅吧,希望他能准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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