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伶很讨厌女人,被打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的时候,脑子能抽出一点思维想东西的时候,程乐伶就在规划怎么逃跑,邻居的不忍,警察的处理,无疑是非常好的机会,但所有的机会都被女人断绝了。 明明被打得快死掉的是她,喊着救命,下跪求饶,谄笑讨好的都是她,却在外人的质问面前选择反击,表示自己过得很好。 很多次警察上门的时候程乐伶都在家中的某个角落沉默听着,听女人一边遮掩自己的伤口,一边胡说八道宣扬自己有多幸福,大喊打是亲骂是爱,哪怕警察走后她会被打得更加厉害。 程乐伶想,日子这样过下去就过下去吧,迟早有天毁灭就好了。 不过有一天女人忽然变了,她又开始变得漂亮起来,说话都多了几分温柔小意,程刚那段时间也没继续打他,甚至连程乐伶都没打。 因为女人忽然给了他一笔钱,说自己娘家那边终于想起亏欠她的,母亲力排众议给了她一笔钱,差不多有十万块,在当时算一笔相当高的收入,程刚完全没怀疑钱的来源,反而问:“你那几个弟弟是不是还多拿了。” 女人安抚:“我妈在帮我要呢,我也是必须要的,是我的东西自然要是我的。” 程刚觉得女人很懂事:“你做得对,就他妈该要回来,便宜他们了,当初哪个不是踩着你卖I身钱活到今天的,该让他们吐出来!” “那我这几天恐怕有事要出去,想办法要钱回来。”女人一脸苦相,似乎在为钱的事情烦恼。 程刚催促:“快些要回来。” 算是同意了女人的说法,由此女人获得了比往日多得多的自由。 程乐伶在家里拖地,看到程刚手里崭新的钱币,转头与女人愁苦的眼神对上,对方下一秒就挪开了视线,快速地抹了一下眼角。 是心虚。 当初女人把程乐伶从藏身地骗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是这副表情。 那段时间女人每天都会外出,带回来一部分钱,还有家里崭新的家具,以及给程乐伶忽然置办了不少新衣服,还买了不少大号的,似乎在算着程乐伶长身体的时间。 程乐伶晚上睡觉的时候,女人就这么站在他的床边,很悲伤地说:“乐乐,妈妈当初离开你外婆,后来离开那种场合,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天底下没有谁一定要和谁永远在一起,爱人不行,父母不行,子女也不行……” 声音逐渐哽咽,却饱含希冀:“你会理解妈妈的,对不对,妈妈虽然离开了,但是你会发现,没有妈妈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乐伶根本没睡着,多年来遭受程刚的虐待,他精神状况极差,有精神衰弱的表现。 按正常的,也许他会假装继续睡觉,当什么也没发生,自己偷偷在被子里哭泣。 只有最开始的程乐伶才会哭泣,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激起施虐者的兴奋,于是在女人给程乐伶掖被角并打算走的时候,俯身对上了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睛,她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程乐伶抓住了女人的脖子,扼住了纤细修长的脖颈,呼吸乱了片刻,终究没有收拢自己的手,喘了口气淡淡说:“给我钱,不然我现在喊醒程刚。” 女人拿回来的钱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可是钱都给了程刚,程乐伶又能得到什么? 想到这程乐伶都觉得好笑,她要去奔赴她的自由,奔赴她的下一场幸福人生了,自以为给儿子准备好了长大的物用,却选择性忽略了程乐伶所要面对的最直接的处境。 到底是没想到,还是不想考虑? “乐乐,你不能……”女人慌张起来,眼里又有了泪水。 程乐伶重复:“拿钱,给我你能给的最多的钱。” 女人给程乐伶拿了三万,再三祈求让程乐伶不要说出口,程乐伶保证自己不会,女人并不相信,就这么在程乐伶的小房间里与他对视了一夜,直到清晨的阳光晒进来,程乐伶去做饭,女人立刻回到程刚身边。 一整个早饭期间,女人都盯着程乐伶那张嘴。 当时程乐伶还要上学,吃过饭女人就照常送程乐伶去读书,就那天之后,女人再也没回来过。 程乐伶不想知道她跑哪去了,只是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晚上睡不着觉,如果没有那三万块,程乐伶都不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多残忍。 为什么要生下他呢? 没有资格养育孩子的人为什么要怀孕,为什么还要生小孩?生下小孩为什么又要丢弃小孩,当孩子还只是肚子里的一团血肉的时候丢掉,不是最佳时期吗? 程乐伶想不明白。 程乐伶厌恶每一个这样的人。 到现在他都不懂,为什么顾渝会靠近他,对他好,是不是别有目的?也或许只是单纯对他好。 不过今天看到顾渝毫不犹豫向十楼的火场冲过去的时候,程乐伶当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他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妈,原来他在哪都当不了唯一。 顾渝对谁都很好,甚至为了那么一个萍水相逢的老太太,都能冒着生命危险上去。 好可恶。 该死的。 程乐伶的手逐渐覆上了顾渝的脖子,接触到那微微跳动的温热的皮肤,程乐伶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 只有死亡才能带来唯一,死了一切才能停止。 “顾渝,不要离开好不好?”程乐伶微微蹙眉。 手中不断发力,程乐伶浑身的感官都颤栗起来,然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顿住,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极为明显的戏谑的笑声。 紧接着腹部就被狠狠击中,整个人天旋地转,一只脚稳当当踩在了他的胸膛。
第259章 作家早餐 痛感传来,程乐伶忍不住闷哼出声,再用力点,足够断掉他两三根肋骨。 “不好好在外面睡觉,在我床前搞什么午夜魅影?”顾渝的头发有一点乱,显得有几分恣意,他是真的烦,抓不到程乐伶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还要看他整活。 大晚上的休息都休息不好,顾渝方才的确察觉到了程乐伶实打实的杀气,却也还没到动手的必要,程乐伶有时候脑子轴,但不会彻底一根筋,反应过来真的杀人在今晚没办法善后的时候他就收手了。 可顾渝不想放过他,否则的话可想而知类似的事情还会有多少次,上次是拿着刀站在趴在他门口透过缝隙看,今天是悄悄溜进房间掐他脖子。 顾渝越想越烦,抬脚狠狠揣上程乐伶的腰部,将人直接给掀翻了下去:“知不知道晚上你这样很打扰别人休息?” 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扭动了一下就没有反应的程乐伶,顾渝转身去掀开了窗帘的一角,惨白的月光终于光明正大地闯进来,照进了顾渝身后那双眨都不眨的眸子里。 程乐伶凝视着顾渝,不想放过顾渝任何一个动作似的,哪怕在黑暗里。 见顾渝坐在床边,程乐伶终于动了,像猫一样懒懒支棱其上半身,用手臂带动下半身爬过来,在靠近顾渝两寸左右的位置停住,抬头满是希冀的看向顾渝:“你没有睡着吗?” “你睡得跟猪一样死吗?”顾渝隐含怒气,抬脚又将程乐伶踹了出去。 撞在墙壁上,发出不小的一声,程乐伶太瘦了,撞上去都没什么皮肉做缓冲,那声音就像在墙上敲了一棍子,又闷又脆。 “可是我睡不着。”程乐伶自顾自地说,没有去管背后的疼痛,用同样的姿势再度爬过来。 直觉告诉他,靠近顾渝是危险的,可他自己不也是一种危险吗? 他从顾渝身上嗅到了和自己类似的味道。 抬手握住了顾渝的脚踝,再度被对方一脚踹在胸口,这次程乐伶没有再爬起来,躺在地上眼睛盯着顾渝的方向,如孩童梦呓般自问自答:“可是我睡不着。” 换了顾渝的一声冷笑。 坐在床边的身量颀长的男人俯下I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撩开程乐伶额前的发丝,往上,揪住了程乐伶的头发,声音柔和地说:“再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现在就让你脑震荡发作进医院。” 程乐伶眨眨眼,脸上完全没有害怕的表情:“这是犯法的。” “你先进来袭击了我,我是正当防卫。”顾渝笑起来。 程乐伶望着顾渝的笑容,轻微眨了一下眼,似是在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走,平时没人跟我打交道。” 声音都放软了,开始了一贯的行骗手段,听起来真可怜。 “你这句话真长。”顾渝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按照发展,也许他们该培养一下感情,顾渝认为自己已经让程乐伶在自己家住了两晚,即便第二晚还没有完全过去,这般的恩情,程乐伶也该感恩戴德了。 放最初,顾渝一定会用最原始的手段逼得程乐伶发疯,把一切都说出来。 现在不一样,顾渝多了几分玩的心思,演一演又怎样呢? 倒是想看看会走成什么样子。 譬如程乐伶这样的人,真的会有感情吗? 顾渝的话非常冷淡,斜斜看着程乐伶,却没有别的动作,似乎在听程乐伶继续说话。 黑暗与背后的月光描摹出顾渝模糊又清晰的轮廓,他的脸一半在闷热的夜色里,一半在冰冷的月华中,一如他平日的为人处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表面亲和,仔细看能看到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眉眼,以及一股百无聊赖的态度。 是什么让他觉得无聊,死了这么多人都不够吗? 程乐伶的目光一寸寸追随顾渝的轮廓,描摹对方精雕细琢般的眉目,怔怔说:“我睡不着,很小的时候就睡不着了,因为程刚会时不时打人,我怕他要打的时候逃不掉,久而久之,就睡不着了……” 正常说话的程乐伶语言并非没有逻辑,此刻他的心绪莫名地乱,他尝试解释自己睡不着的原因,归根到底是在复述自己糟糕的人生经历,一切的原由并不讲逻辑,以至于说起来的时候也不知何处是开头,何处是结尾。 “……也不是,被打很可怕,可也只有晚上的时候才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别的事,白天都太累了,”劳累就该休息,休息在程乐伶这里变成了少得可怜的思考自我的时间,“没人知道我睡不着,她,程刚的老婆,那么多年过去她都不知道我睡不着,跑之前的晚上还来看我,被我发现了……哈哈哈……” 程乐伶低声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笑,心中酸涩的情绪全都化作了无来由的笑意,孝道身前身后的伤随肌肉的抽动而重新开始疼痛,眼泪都笑出来,躺在地上的他就像一条丑陋的流浪狗。 对啊,他比流浪狗能好到哪去呢?好到他是个人?会思考? 动物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意识,它们会像人一样痛苦吗?还是这个世界只有做人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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