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左右无事,道:“也好。” 于是二人出了太宰府,往丹阳城的城门而去。 果然看到一行队伍正准备出发,是往紫川山运送物资的队伍,开矿也需要物力支持,而沈兰玉这些苦役,便跟着物资队伍一同,跋山涉水到紫川山去。 刘非来到城门口,负责押运的官员一眼便看到了他,连忙一打叠上前:“哎呦!拜见太宰!下官不知太宰前来,有失远迎。” 刘非微笑,道:“本相今日前来,只是为了送一位……故友,还请掌官一路上好好招待。” “故友?”那官员一阵奇怪,太宰哪里有故友做苦力呢? 刘非道:“这位沈兰玉沈君子,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沈氏君子,出身高贵,因着犯了一些小错……诸如,想要绑架谋害本相,破坏紫川山开矿,因此才被陛下亲点,发配紫川山做苦役。” 那官员还以为刘非所说的故友,是真的好友,如今这么一听,甚么故友,分明是仇人。 刘非言辞有指的道:“还请掌官,一路上好好儿的招待于他,开矿之时,也不要因着此人与本相有旧,就偏待了他。” 官员瞬间明白了刘非的意思,所谓的“照顾”,不就是要自己变本加厉的折磨沈兰玉么? 官员一打叠道:“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都明白了!” 刘非点点头,道:“本相喜欢与聪敏之人说话。” “请太宰放心!”官员又是连连保证:“下官一定,好好儿的招、待!” 沈兰玉是戴罪之身发配作为奴隶,他手脚都捆着铁索,脖子上还夹着枷锁,气愤的浑身打斗,锁链发出呼啦哗啦的撞击声,道:“刘非!你竟是要对我公报私仇!” 刘非挑眉:“甚么公报私仇?谁?本相么?本相速来秉公执法,从不公报私仇。” “就是!”官员连忙道:“堵住他的嘴巴!” 押解的士兵上前,将沈兰玉的嘴巴堵住,让他不得说话。 刘非走过去,在沈兰玉耳侧幽幽的道:“沈兰玉,好好儿去紫川山改造,你不是喜欢紫川山么?便在那里挖一辈子的矿罢……还有,你的梁错哥哥,便不要想了,他昨夜好是热情,弄得本相今日腰酸腿软,真真儿是没有法子。” “唔唔唔!!!”沈兰玉被堵住嘴巴,根本无法说话,瞪着牛卵子一样的眼珠子,因为太过愤怒,脸上被炸伤的伤疤竟然崩裂。 刘非嫌弃的后退一步,摆摆手道:“时辰到了,启程罢。” “是是。”官员应和道:“太宰,您留步。” 队伍启程,沈兰玉被押解着离开,喊也喊不出来,一副憋屈而愤苦的模样。 梁多弼拍手道:“好!大快人心!这个沈兰玉,太坏了!我待他像亲兄弟一般,他竟然要杀我,太坏了!” 刘非无奈的看了一眼梁多弼,这地主家的傻孩子,沈兰玉一眼就是在利用梁多弼,梁多弼愣是看不出来。 “太宰,”梁多弼神神秘秘的靠过来,从袖袋中拿出一块号牌,道:“正经事儿都忙过了,要不要与我去顽顽?你看,这是君子茶楼的号牌,我花重金买的!” 刘非挑眉,上次梁多弼在君子茶楼“闹事”,被人追着打出来,没成想他竟然还未放弃,为了吃一口茶,也真是死而后已了。 梁多弼道:“这可是我花重金买的,免排队号牌,无需排队你知道嘛!到了就可以直接进,无论前面有多少人,咱们今天一定可以喝上君子醉,怎么样太宰,一起去罢!” 刘非笑道:“你应该去做直播带货。” “直……直播?”梁多弼一脸迷茫:“带货又是甚么?” 刘非今日告了假,左右不用进宫,干脆就和梁多弼去一趟,毕竟梁多弼可是花了大价钱,听说是他这个月所有的零花钱。 二人上了辎车,一路往君子茶楼而去,白日里的君子茶楼更是壮观,乌央乌央的人群,互相挤着肩膀,队伍一直绵延到坊间的牌楼门口。 刘非道:“这么多人?” “自然!”梁多弼道:“所以才说我这个号牌很金贵呢!” 二人下了车,直接出示号牌,茶楼的跑堂立刻引着他们往里走,笑道:“二位上宾,请里面走,请、请!” 刘非还是头一次进入君子茶楼,这一进去,登时发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这些面孔都在宫中见过。 要知晓虽然只有品阶高的官员才能参加朝参或者廷议,但是在政事堂里,也有许多基层的官员,刘非放眼一看,真真儿是好多眼熟之人,无论是品阶高地,无论是司农、司理、司空、司马还是司徒的官员,应有尽有。 众人都在忙着吃茶,桌子上放着山珍海错,都是一些价格昂贵的菜色,来这里的人,似乎都很舍得使钱。 “好茶!” “好茶啊!” “香!太香了,这回味,如此甘远,好茶啊!” 刘非不是很会品茶,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吃茶之人的心态,看他们的模样,如痴如醉,但凡是喝茶之人,的确都是一脸醉态,果然是应了君子醉这三个字。 “二位上宾,请坐。”跑堂将二人带到大堂的一处案几前。 梁多弼抗议道:“就这儿?我们这号牌,怎么说也是上宾,你怎么能让我们坐在大堂呢?必须开个雅间,我们要去楼上!” 跑堂的公式化微笑,道:“上宾,您有所不知,这二楼的雅间,都是给熟客准备的,第一次吃茶,不管是不是上宾,只能坐在大堂。” “你这人!”梁多弼道:“可知我是谁?可知他是谁?” 跑堂的还是赔笑,道:“上宾,今日这茶,您是最后一壶了,您若是想用茶,小的马上为您端上来,您如执意想要雅间,这最后一壶,怕是也被旁人点走了。” 梁多弼登时妥协,道:“好罢好罢!那你们快上茶!” 跑堂的很麻利的下去,将茶水端上来。 茶汤的颜色其貌不扬,就是普通的茶黄色,看着也不算美观。 刘非端起茶杯,先是闻了闻味道。 “如何?”梁多弼搓着手掌道:“今日可算是被我逮着了!我也是喝过君子醉的人了!” 刘非挑眉道:“也没闻到甚么特别的滋味儿。” 梁错是个讲究的人,毕竟出生于宗族,他的路寝殿放着很多好茶,刘非也喝过不少,那些好茶一端出来,不是颜色好看,就是茶气扑面,这个君子醉也太…… 刘非道:“普通。” “普通?”梁多弼道:“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我使了一个月的零用钱,绝不可能普通,我试试看!” 梁多弼端起来放在唇边,便要咂摸滋味儿,却在此时…… 咚咚咚—— 一条人影从二楼跑下来,声音极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梁多弼是背对着楼梯的,因此并没有看到对方,他刚要转头去看,“嘭——”一声,那人匆忙跑下来,正好撞在梁多弼背上。 哗啦—— 梁多弼一滴没喝到,茶水全都泼洒在刘非的衣襟上,幸亏不烫人。 “诶!”梁多弼噌的站起来,道:“太宰,你没事罢?烫到了没有?” 刘非摇摇头,道:“无事,不烫,就是可惜了这茶。” 君子醉酒一壶,还不能蓄水,这下子浪费了一大杯,气的梁多弼拍案而起,指着那从楼上仓皇跑下来的人,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不看路!” 那匆忙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几岁,与晁青云的年纪差不多相当,一副文生的打扮,面相儒雅且文质彬彬,一看便是教书先生的模样。 那儒雅的男子从楼梯上冲下来,竟是没空给梁多弼道歉,惊恐的回头看了一眼,拔腿便跑。 “诶你这人!”梁多弼拽住他,道:“你撞了人,怎么也不赔不是?看你也是个读书人,竟是连这点子礼仪也没有?” 那儒雅的男子连忙道:“对不住,快放手!” 他似乎在惧怕甚么,甩开梁多弼便跑。跑时还多看了一眼案几上的茶壶,咚一声巨响,匆忙之下,这次不只是撞翻了茶杯,而是连整壶君子醉都给撞翻了。 “我的茶!!”梁多弼惨叫一声,一整壶茶全都扣在地上,一点子没浪费,直接洗了地毯,被毯子瞬间吸收的一干二净。 梁多弼揪住那儒雅男子,大喊道:“喂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把我的茶都撞翻了!” 刘非微微蹙眉,有些子奇怪,的确,这儒雅的男子刚才眼神快速波动了一下,好似便是故意的,故意打翻他们的茶水。 但看那男子的容貌,也不像是故意挑事儿的纨绔,不知他为何如此做。 “他在那里!”有人在二楼高声大喊。 是茶楼的人,指着儒雅的男子:“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儒雅的男子惊慌的道:“对不住!对不住!” 说完,再次甩开梁多弼,转头便跑,跌跌撞撞的跑出茶楼。 茶楼的人快速追出去,一时间闹得乱糟糟,突然有人冲过来,眼红脖子粗的一把抓住刘非,刘非吃痛,那人的手腕跟铁箍子一样沉重,与烙铁一样滚烫。 “太宰!”梁多弼听到刘非的痛呼声,连忙抢过来,道:“你做甚么!?快放手!” 那人倒很是听话,目的也不在刘非,把刘非一推,自己咕咚趴在地上,双手按着地毯,竟是去舔洒了君子醉的毯子! 梁多弼扶住刘非,刚想问刘非受伤没有,顿时嫌弃的皱眉:“他是狗么?都洒了还舔?好恶心啊!” 茶楼里十分混乱,跑堂的安抚了半天宾客们,这才平静下来。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上宾,那小贼是其他茶楼,想要来偷君子醉配方之人,惊扰了各位,还请各位继续饮茶。” 梁多弼敲着案几,道:“我们的茶都洒了,你们合该再上一壶!” 跑堂的赔笑道:“这位君子,实在不好意思,咱们今日最后一壶茶,已然给上宾上过了,实在是没有了。” 梁多弼被气得要死,好好儿一块号牌,只是吃个茶而已,三番两次的被阻挠,便是吃不上这一口了。 因着今日的君子醉已然卖完,梁多弼是想喝也喝不到,二人只好吃了点菜肴,离开了茶楼。 梁多弼咂咂嘴,道:“这菜色好是一般,与隔壁的春酆楼差太远了。” 刘非也是觉得如此,别说是和春酆楼比了,就是普通人家做出来的菜色,也比这喷香许多。 刘非的告假只有一日,第二天还有朝参,便早起进了宫,前去朝议。 朝议大殿站满了臣工,刘非放眼望去,看到好几个昨日茶楼遇见的熟人,不知这些人昨日除了吃茶,还去了甚么地方,好似彻夜未眠,一个个表情萎靡,哈欠连天,与昨日吃茶的兴奋,简直判若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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