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想不通,但也没办法。 反正他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小奇了。 回归正题,赵宝钱不是人的话,就说明他和公寓里的其他人一样。 只是对于他不是人这个结论,夏稚还是有点疑惑的,毕竟听了秦尤的故事之后,夏稚一直认为赵宝钱是举报了犯罪集团之后功成身退,离开了公寓。 那样的话也不能当做他已经‘死’了吧…… “昨天我看到徐老太……从邮筒后面出现的。”陆佰衍斟酌着开口:“邮筒并非视线盲区,即使是角度问题,也能看清它的左右两边都有什么,如果是一个人走过,被邮筒遮挡,至少能看到她是从什么方向来。” 突兀地从邮筒后面走出来这个人,比起路过,更像是从邮筒里钻出来的。 陆佰衍与徐老太交流的时候就留了一手,试探询问他们是否还是人,徐老太许是没注意到他的试探,脱口而出赵宝钱已经不是人了,就跟他们一样。 “我更倾向于他们是一种未能消散的灵魂执念,就像那些婴儿和无辜的女性一样。”陆佰衍说:“怨念成鬼,执念的话……” 陆佰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因为他们目前还没有做出伤害玩家的事,而且不管徐老太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救过夏稚一命。 夏稚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两人结伴回去,在楼下遇到了秦尤。 秦尤站在一楼的楼梯处,身着一件很大的毛衣家居外套,看起来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陆佰衍眉梢一挑,直接握住了夏稚的手。 突然间是干什么?夏稚懵了一下,下意识挣扎,却被握得更紧,侧头看见了陆佰衍直视前方,黑暗中,眼眸深处涌动着坚定的光。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尽头是秦尤。 两个人无声对视,那种刀光剑影的紧迫感再次袭来。 夏稚有点尴尬,不过他没再挣扎了,硬着头皮跟陆佰衍一起走到秦尤面前,喃喃道:“你怎么下来了?” 秦尤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却在看向夏稚的时候,微微一笑:“想着你该下班了,就来接你。” “那是有点晚了。”不等夏稚开口,陆佰衍皮笑肉不笑地接过话茬:“今天我和夏稚走得慢了些,如果换做平时,房东先生没下楼的时候,夏稚就该到家了。” 夏稚:“……” 头皮发麻! 秦尤一对上陆佰衍,表情就淡淡的,变化极快,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哦,是吗。” 说完,他回过头,对夏稚伸出手:“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手上的力道加重,夏稚看向陆佰衍,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 莫名有些骑虎难下,夏稚微微垂着头,很是用力地从陆佰衍的手中挣脱,然后将双手插进口袋里。 “好吧,我们一起上楼。” 他该庆幸今天穿的外套有两个很大的口袋,大到他的手在里面尴尬地捏紧又张开,也无人发现。 … - 游戏第九日,赵宝钱出现在公寓楼下。 自从走过小巷,老式公寓的全貌彻底出现在视野中,赵宝钱好似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般,一手撑住墙壁,剧烈地喘息起来,吓得夏稚连忙后退两步,惊恐地盯着他。 不得不说,赵宝钱这本就不似人的模样加上怪异的举动,大有一副即将变异的感觉。 不过好在他没有变异,半分钟后,赵宝钱仿佛适应了似的,缓缓站起身,对夏稚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不少。 “抱歉,我吓到你了吧……但我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夏稚抿着唇,警惕不减,问道:“你……一直想要来到这里,对吗?” 赵宝钱眸光微闪:“对。”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都是因为它。” 这个‘它’可以代指很多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来呢?” 赵宝钱:“因为诅咒。” “诅咒?”夏稚还是第一次听到和‘诅咒’有关的东西:“你、你被谁诅咒了?” 他刚问出声,前方鲜红的邮筒后面,突然传出一声狗叫。 接着,一道身影慢吞吞地从邮筒后面走出来。 是徐老太。 她恶狠狠地盯着赵宝钱,枯瘦的手攥紧狗绳,大幅度地颤抖着。 “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难听,神情隐隐透着一丝兴奋。 赵宝钱既然想回来,对公寓里其他存在的住客显然是了解过的,况且像徐老太和曲美这种一早就在公寓里的‘东西’,和赵宝钱都应该算是‘旧相识’。 至于徐老太对他的恨意,赵宝钱也能感受到。 “徐阿姨哟。”赵宝钱声音难听地笑起来:“徐阿姨,你还真是固执……” “不亲手杀了你,我又怎么为我儿子报仇呢。”徐老太怒吼一声,颤颤巍巍地朝这边走来。 赵宝钱丝毫不慌,甚至都没有躲开,直到徐老太走到他跟前,意外地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赵宝钱才得意地说道:“你儿子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只不过是自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这个道理,你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不懂吗,徐阿姨?” 徐老太用力将拐杖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发出咚咚咚地闷响,仿佛是战火中的号角,被愤怒与仇恨淹没。 “你想要好好活,却不似人,也不像鬼!”徐老太骂道:“在外面杀了多少人,喝了多少血,才能保住你现在这玻璃一样脆弱的皮囊?”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赵宝钱的痛点,与徐老太的对峙中一直占据上风的他猛的上前一步,用力将徐老太踹倒在地,眼睛突出,憎恶地瞪着她。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 赵宝钱气喘吁吁,消散被刺激的不轻。 跌倒外地的徐老太笑起来,断断续续的,仿佛命不久矣,可她此时却莫名地开心,抬头看着赵宝钱,颇为自豪地说:“去吧,去吧,我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赵宝钱如临大敌。 他几乎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跑去,夏稚愣了一下,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神色复杂地捡起被赵宝钱踹开的拐棍,放到徐老太身边,又准备扶她起来。 突然,徐老太一把抓住了夏稚的手,用尽力气去握。 “小伙子。”徐老太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我这辈子做了许多错事,谁都能来找我索命。唯有一点,那就是我儿子,谁害我儿子,我死都不会放过他……”顿了顿,她突然把另一只手上从未放下的狗绳塞到了夏稚的手中,“带着它,去吧,去看看真相。” 夏稚怔愣低头,与年迈的老狗对视。 “您……” “不用管我了。”徐老太松开手,挥了挥,忽的,又似想起什么,说:“别怪他,他也是可怜人,只是可惜了那个丫头,能走的话,就把他带走吧……” 夏稚起初还没能理解这个‘他’和‘那个丫头’指的是谁,直到他抱着老狗元宝快步跑上楼,在三楼和四楼的楼梯之间,看见了那个名叫曲美的男生。 他看见夏稚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抱歉。”曲美说:“程飒那天没有来找我,如果我知道……绝对不会让她和梓琳单独见面的。” 夏稚一顿。 原来‘他’是‘她’。 “你……”夏稚喉咙发疼,“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救程飒?” 曲美垂眸,最终摇了摇头。 “没有。”他说:“门被封死了,要么是魂散了,要么就是魂走了。” 魂指的,可能就是他们这群被禁锢在游戏里的NPC,散了,就是设定中的执念已消,魂飞魄散;走了,大概率就是夺走了属于玩家的身体,灭掉玩家的魂魄,然后代替玩家离开游戏。 这种情况,到底算不算是通关也无法确定,因为玩家的本质也算是‘魂’。 他们的栖息地就叫做:魂都。 夏稚很难受,然而四楼走廊里传来的一声尖叫,迅速打断了他和曲美之间的谈话。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一同向上走。 “我看见了赵宝钱。”曲美说:“他破除怨念的方式是毁掉公寓里的一切。” 夏稚:“……这或许是一件好事。”此时他对这个地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曲美没有反驳,而是说道:“但如果全都毁掉,你们就走不了了。” 夏稚:“……” 上了四楼,入目就看见赵宝钱手持一把斧头,对着公寓门和门外之间的墙壁开砍。 此时他正在401和402中间的墙壁前,已经砍得水泥块乱飞,而不远处,梓琳惊恐地坐在地上,望着这一幕。 闻声出来的还有魏咏和高来娣,他们神情凝重地站在远离赵宝钱的地方,许是不理解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不过很快,水泥墙里面的一扇铁门就在赵宝钱奋力的砍砸下显出轮廓。 与此同时,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如同夏日的旱厕,霸道地席卷每一个人的嗅觉。 夏稚差点恶心吐了,他和曲美刚刚上楼,离得最近,现下只能抱着狗连连后退。反观曲美像没有嗅觉似的,仍然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待铁门外的水泥墙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赵宝钱立刻踹门,嘎吱一声,生锈的铁门在暴力下打开,赵宝钱俯身钻进去,不到一分钟,突然吼叫着钻出来。 “怎么会不在这里!!!” 他神情癫狂,像一个面容变异的疯子,重新拿起斧子,走到402和403之间的墙壁前,开始砍砸。 另外一边,高来娣看到夏稚,本来想走过来,却因为赵宝钱又往走廊深处靠近,不得不被迫后退。 夏稚抱着狗,看向曲美:“他在找什么?” 曲美想了想,说:“他的皮吧。” 夏稚:“……你不要吓唬我啊。” 曲美:“没有吓你,我也是听说,徐妈妈恨他,好像扒了他的皮,又把他赶了出去,他想要活下去,就得出去害人,这样的话,他就跟徐妈妈的儿子一样,都是手上沾染了鲜血的罪犯,没办法独善其身了。” 夏稚呼吸一滞。 赵宝钱的皮肤确实很怪,夏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被震惊到了。 刚才又听到徐老太说什么‘你杀了多少人,喝了多少血才保住皮囊’,瞬间有种了然的感觉。 如果他不知前情,或许对曲美这番话还不太能理解。 但因为秦尤讲述的那段睡前故事,得知赵宝钱为了自保索性端掉了整个犯罪集团还想完全脱罪逍遥法外,不管初心如何,都不能改变他也是伤害受害者的帮凶。 他是自私的,也曾是受害者,所以对他来说,做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如果顺利的话,他能够摆脱这样头上悬刀的日子,还赚了个盆满钵满,逍遥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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