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兰修与楚越在客栈里厮混几日,他连下床的机会都没有,每日每夜在床榻里度过。 楚越变着花样伺候他,仿佛是犯了逆天大错的小妾,使尽浑身解数在床笫之间讨好主人,避免被发卖出门的下场。 李兰修阳气补充得很充足,气海丹田里的灵体充沛,他终于达到金丹圆满期,隐隐有了元婴之召。 但白瀛送他的鹦鹉都快饿死了。 离开天阙城的那一日,楚越温柔细致地给他沐浴更衣,再给他一件一件穿好衣裳鞋袜,梳理发髻簪成发冠。 李兰修没见到顾正行的鬼影,时间不等人,留了一道讯息给顾正行。 俩人驾驭各自的飞渡法器,驶离天阙城,向着西北方继续前行。 不出几日便来到重玄宗在西北的一处资产,大名鼎鼎的寒窑矿场。 矿场坐落在群山之中,终年被冰雪覆盖,天寒地冻,宛如一片雪白的荒野。 这里的寒铁矿石质地坚硬,只有灵力深厚的修士才能开采,所以矿场成为宗门惩戒弟子的去处。 根据弟子所犯的宗规,惩戒挖矿的年数不相当,少则五六年,多则上百年。 采矿的活苦寒艰辛,这里又灵气稀薄不能修炼,宗内弟子们宁肯挨执法堂的鞭子,都不肯来寒窑矿场里挖矿。 李兰修降落在矿场的渡台,冰天雪地里一袭红衣很惹眼,楚越随在他身后,拿出身份玉牌递给渡台守卫。 这破地方宗门里的人都嫌晦气,很少有人会来,守卫检查一番他们的玉牌,“两位仙长稍后,我去通知矿场管事的。” 李兰修抬起眼,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巍峨陡峭,身着破旧的囚衣的矿工背着硕大的背篓,像一列渺小的黑蚂蚁,手脚并用向山顶爬去。 山顶冒着漆黑的浓烟,隐约可见火焰张扬,应当是炼化寒铁矿的丹炉。 楚越对这些没兴趣,凑在他耳边问道:“公子冷不冷?” 天空飘着细粒的雪花,空气里寒意逼人,李兰修还真有点冷,睨他一眼问:“揣着什么?还不拿出来献殷勤?” 楚越被他看透低低一笑,从纳戒里取出他的白狐裘,双手披在他肩膀,仔细地掖了掖衣领,“我听闻公子往西北方去,便随身备一些御寒物件。” “你倒是细心。”李兰修轻声赞一句,随口说道:“将来成家立业会照顾人了。” 楚越敛去笑意,正色认真说道:“我不成家,” 李兰修回想起他那些红颜知己都没影了,那也不能怪他,楚越自己不争气。 楚越盯着他更认真地问:“公子会成家么?” 李兰修再睨他一眼,清亮眸光含笑戏谑,意思很明白:你不成家,还想让我不成家? 楚越沉默了须臾,幽幽地问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李兰修不假思索地懒道:“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楚越握住他的双手举起来,修长有力的手包在掌心,给他冰凉的手取暖,“那没关系,日后公子娶妻生子,我给公子做小。” 李兰修挑起眉头,平日听到那句话得阴阳怪气发一通疯吧?怎么罚都不老实的狗东西,现在这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一定是心里有鬼。 矿场管事的匆匆赶来,怀里抱着一沓厚厚的册子,大笑说道:“李仙长和楚仙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李兰修朝他一点头,开门见山问道:“不必客气,矿场里有多少人?” 管事的有备而来,将册子递给他,李兰修纹丝不动,楚越挪出一只手接过册子。 “炼铁师三十人,矿工约有一千余人,所有人都在名册上,请两位仙长过目。”管事的还以为他们两是宗门里派过来检查矿场出工的。 楚越把册子端到李兰修面前,长指挑开一页,“公子请过目。” 李兰修扫过一眼说道:“我要看去年到今年的。” 梅雪真君离开宗门差不多两年之久,若他来到寒铁矿场,应当也是一两年之间。 楚越翻到最后几页,密密麻麻写着一两百个名字。 李兰修粗略地扫一遍,名字也太多了,“为何这两年惩戒那么多弟子?” 管事的干笑一声答道:“近两年宗门内风气严苛,许多弟子稍有违纪便被发配至此。” 李兰修一点下巴,楚越合起册子还给管事。 管事的问道:“两位仙长可要到矿洞里看看?” 李兰修不喜欢冷的地方,矿洞里又冷又黑,脏兮兮的真恶心,他微微摇摇头道:“不必,你把这一两百人叫出来,我在这里等他们。” 管事的得令匆匆下去,楚越瞧着茫茫雪山,“公子想在这里找谁?” “一会你就知道了。” 李兰修一路向西北而行,未发现梅雪真君的踪迹,梅雪很大可能在寒窑矿场里。 他很好奇梅雪真君的目的,是心怀愧疚自我惩罚?还是微服私访体验生活? 堂堂宗主来寒窑干苦力活,不外乎这两个目的。 须臾之后,一群衣衫单薄的弟子从深不见底的矿洞里爬了出来,一个个冻得脸色惨白,瘦弱无比,手腕和脚踝拷着沉重的链子,每走一步叮当叮当地响。 管事的命令这些人站成几列,像等待挑选的奴隶一般站在李兰修面前。 整日的辛苦劳作早已将这些曾经的骄子磨没了威风,见到宗门来人,老实巴交地低着头,无人敢抬头看那位红衣美人。 李兰修没什么耐心,淡淡地道:“都给我抬起头来。” 众弟子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高台上神明般的美人。 管事的毕恭毕敬地介绍道:“这两位是宗门紫台峰的李仙长和楚仙长。” 李兰修大致扫一遍,矿工的脸脏兮兮的看不出异常,他拔下发冠的一只玉簪,捏在修白玉润的指尖里把玩一番。 “你们想不想回宗?” 他不紧不慢地问道。 人群里默然无声,一双双眼睛仰望着他,大多人都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一道小小的声音说道:“想。” 随即人群里鼓噪而起,“想”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更高。 直到管事的拿出鞭子来,喧哗的声音才渐渐地熄灭。 李兰修两手捏着玉簪玩弄,毛绒绒白狐裘罩着红衣,墨发雪肤,一张脸鲜明妙丽无比,笑起来唇红齿白,“本公子心善,最见不得同宗弟子受苦,你们谁若能捡回我的玉簪,我便带你们回宗。” 说着他随手一抛,白玉簪像是立弦的银箭,飞向地面黑洞洞深不见底的矿洞。 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矿场的众弟子先是一怔,大家心里清楚,玉簪必然会落在矿洞最深处的地方,在一片幽深的漆黑里想找出这么小的一个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极有可能搭上性命。 可谁也按捺不住回宗的诱惑,纷纷飞奔着向鱼一般争先恐后扎进矿洞里,去赌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方才整齐列队很快溃败,只剩下一个人站在原地。 那是位模样俊气的少年,身上脏污的衣衫破破烂烂,凌乱的头发打结,一只白色的蝴蝶停在他发顶,乍一看像是雪花。 李兰修打量他一遍,虽然这幅不堪入目的样子,眼睛倒是很亮堂, 楚越漆黑的瞳孔一敛,眯起眼睛警惕盯着少年。 少年拖着沉甸甸的镣铐走上前,盯着李兰修肩膀的鹦鹉看一瞬,冷冷地说道:“你真是恶毒,簪子明明还在你手中。”
第77章 矿场管事的脸色不善, 指着少年,厉声喝道:“孟三!胆敢出言不逊!” 楚越站在李兰修身后,瞥一眼他垂落的手臂, 如云宽袖掩住了手。 方才电光石火一瞬,快到来不及看清, 少年却如此斩钉截铁确认簪子在李兰修手里, 眼力非同小可。 他眸光微敛,联想起白瀛, 隐约猜到少年的身份。 李兰修慢悠悠地抬起手臂, 手心一张,簪子在白皙如玉的手中,嗤笑说道:“我又不是执法堂的人,无权赦免受罚弟子, 也不想想就往矿洞里跳, 笨得要死。” 少年的脸色更冷,向前走几步说道:“你如此蛇蝎心肠,竟还能理直气壮?” “你心肠好, 方才为何不拦着他们?”李兰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少年脸上冷冽的神色一顿, 盯着他一言不发。 李兰修随手将簪子插回乌黑的冠发里,慢条斯理地道:“因为你说了, 也没人会信你, 只会觉得你要跟他们抢回宗的机会。” 少年默然无语一瞬, 以沉默证明他说得对,“哪有如何?这也不是你愚弄他人的理由。” 李兰修清亮的眼眸洞若观火,轻轻哧笑道:“我的宗主大人, 我愚弄他们一日,你愚弄了他们一年呢。” “啊?!宗主?” 话音落下, 管事目瞪口呆地惊呼一声。 果然是梅雪真君,楚越眉头挑起,打量高台下的少年。 少年眼神一凛,佝偻的腰背缓缓挺直,顷刻间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自有一派拔然出尘的仙风道骨。 他说话的声音不像方才少年的声音,低沉温厚,咬字温雅,“你为何而来?” 李兰修爽快答道:“受朋友所托而来。” 梅雪真君瞥一眼他肩膀的鹦鹉,哪还能不清楚他的朋友,轻轻笑道:“你想说服我解开宗门大阵,还他自由?” 李兰修点了点头,他还想知道梅雪真君与东川的关系。 “你想得倒美。”梅雪缓缓打量他一遍,一种幽微酸溜溜的语气说道:“他是我捡来的,我辛苦抚育养大,你想把他拐走?” 李兰修被这幅护犊子的老父亲模样给逗笑了,笑得清瘦的双肩发抖,脸颊艳如春山一笔,“先别急着拒绝,我可以实现你的心愿。” 梅雪手腕轻轻一挣,手脚的枷锁怦然落地,好笑地瞧着他问道:“我的心愿?你倒说说本君的心愿是什么?” 管事的早已看傻眼,矿场里任劳任怨的孟三竟然是重玄宗的宗主,这位刚来的李仙长还一点都不尊重宗主,敢跟宗主谈条件?! 楚越习惯了李兰修的这一面,不把所有人当人看,一视同仁,所以毫不意外。 梅雪真君双目凝视着李兰修,眼里含着丝毫没有恶意的嘲讽。 一个金丹圆满期的修士,跟天下四大道宗的宗主之一,说什么我能实现你的心愿,此言此举岂不是很可笑? 直到李兰修那双丰盈柔软的嘴唇一启,吐出两个清晰的字,“杀人。” 梅雪眼里的嘲讽瞬时消散,郑重地打量他一遍,嘴角含着笑意问道:“杀人?我杀谁?天下有谁本君杀不了,还用得着你来杀?” 李兰修又是一笑,漫不经心地问道:“宗主真要我说出那两个名字?” 本来他还不确定,梅雪真君的心愿是不是杀人,只是通过梅雪要掌控白瀛身上妖族力量推测,如同梅雪所言,四大道宗的宗主,实力强横,没有杀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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