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修嗓子里轻轻“嗯”一声,身子微微地挺起,不禁眯起眼梢。 殷无极仿佛受到极大的鼓励,吃山珍海味一般地伺候着他的脚趾,几根脚趾全沾满湿淋淋的口水。 楚越怒睁双眸映着血色,英挺的面庞扭曲狰狞,抿得用力过紧的嘴唇渗出几丝血,他双手的掌心被结界震得皮开肉绽,掌中皮肤全都震碎,完全用血肉握着刀柄劈砍。 鲜血沾湿衣袖,他浑然不觉,仿佛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不断地撕咬着猎物。 “破!” 一声低沉地咆哮从他喉咙里发出来。 结界受到一记一记的重创,剧烈蜂鸣在殷无极脑子轰动。 几位凌云剑宗的弟子,眼神错开,羞于瞧佛堂里的画面,如今又被楚越的模样吓得够呛,躲得离他远远的。 红教的教主,怎么是这样啊? 韩潜听闻红教里的“佛子”,是位无欲无求的人,如今在李兰修面前,全然不像无欲无求,倒像是色中饿鬼。 这副画面实在是过于刺激,他也不敢多瞧,蹙眉劝告道楚越:“小友冷静点,这样会毁了你的手。” 井眉瞥眼里面的情形,再看楚越这副气到要杀人的样子,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江琢面红耳赤,拿出法宝,一样一样向着结界用力砸过去。 殷无极不得不吐出李兰修的脚趾,瞥眼疯狂的楚越,不由得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李兰修抬起脚,毫不客气在他胸口衣裳擦拭脚底湿渍,不假思索地道:“我最喜欢的仆人。” 殷无极扶住隐隐作痛的头,实在受不了楚越的打扰,站起身说道:“我去普渡他。” 李兰修偏过头望向楚越,楚越也在看着他,漆黑双眸里血色翻腾,舌尖舔舔嘴角溢出的血,露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笑。 他轻轻地笑一下,坐起身来瞧着楚越。 殷无极飞身跃起落在门口,楚越目光落在他身上,猛然挥起一刀劈上来,结界的波纹剧烈地荡漾。 就在此刻,漫山遍野白雾逐渐褪去,夜空现出一轮明亮圆月,照亮佛堂前的院落,青绿树木郁郁葱葱,门前巨大铜鼎里燃烧着香火,腾出一缕缕袅袅青烟。 几位惊魂失措的百姓在四处游荡,忽然站住脚步,惊喜欲狂地欢呼着。 殷无极神色顿时一凛,六道莲台阵突然消失,代表阴玄子死了,四位护法情同手足,若有人要杀阴玄子,其他三位护法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不止阴玄子折了,他的四位护法都折在小小的白塔寺。 四位护法各有本事,平日里难逢敌手,竟然死得如此迅速潦草,白塔寺里的高人,不止李兰修身边的黑影。 跟随殷无极几百年的四位护法,感情深厚,他沉痛地闭上眼,叹一口气,再次睁开时,他转过身,望向坐在佛祖莲花台上的“祸水”。 李兰修高高在上坐在佛祖的莲花台座,微微地偏过头,墨发如瀑布垂落,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肩头,增添了漫不经心的随性。 他轻轻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玉石雕成,指尖轻点在唇边,笑得明艳动人。 完美诠释蛇蝎美人四个字。 殷无极心头又痛又爽,从未见过如此的美人,从未吃过这样惨烈的亏。 佛语有云:“世人求爱,如同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 半点不假。 殷无极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面前一双赤红的眼眸冷冷盯着他。 楚越脸颊皮肤下鲜红的线条涌动,弯弯曲曲的线条隐约汇聚在眉心,交接成一枚神秘的纹路符号。 那符号很古怪,线条曲直分明,不圆不弯,血色隐隐散出丝丝金光,有几分邪气的神性。 殷无极瞳孔蓦然一睁,直勾勾盯着他眉心的符号,喃喃地念道:“迦楼罗——” 迦楼罗的梵语。 佛家的传说里迦楼罗是一只金翅鸟,诞生于天地之间,天生神力,威力无穷。 迦楼罗与佛陀曾有救命之恩,佛陀许给迦楼罗两个恩典,一,迦楼罗永远不死,二,地面所有的一切,永远都是迦楼罗的食物。 佛典记载的神话里,迦楼罗贪得无厌,吃遍五湖四海的生物,被撑得痛苦不堪,最终自焚而死。 殷无极深深地扫一眼暴怒的楚越,他回头再次看向李兰修,轻声地说道:“你们道宗的人马上要来了,还有你的两位朋友,马上就要到了,我要走了。” 李兰修望向不远处如云的飞舟,天罗地网,很好奇地问:“你要怎么走?” 殷无极心头一热,他关心我,取出方才的古旧转经筒,“我有我的办法,只是可惜我超度的亡魂。” 李兰修想到了什么,神色冷淡地盯着他。 殷无极晃动手中的转经筒,古旧经筒闪烁出诡异的血红色光芒,仿佛从中释放出无尽的怨气。 随着他手腕轻轻一抖,空灵的佛陀诵经声响彻四方。 山下广场里,那座巨大的白塔在诵经声中微微震颤,仿佛在作出回应。 突然,白塔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裂缝逐渐扩展。 缝隙里,透出一道道阴森光芒,接着无数的亡魂如潮水般涌出。 他们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愤怒。 亡魂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怨念,发出凄厉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数十万亡魂如同黑色的洪流,从白塔中喷涌而出,迅速覆盖整个广场。 空中仿佛无数的乌鸦盘旋,怨魂无处不在,霎时间如同阴云密布,笼罩在白塔寺的天空之上。 一艘艘的飞舟散出的金色灵光,在无处不在漆黑的怨气里若沧海一粟。 广场里的百姓们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与家人抱在一起,身边到处都是冤魂,根本无处可躲。 道宗的弟子们无暇顾及山上的人了,纷纷拿出法器,投入到人海里与冤魂作战。 这些冤魂生前是普通百姓,死在无极手里化为了冤魂,不足以对道宗弟子造成伤害,但架不住冤魂数量众多,挥剑斩灭一个,又是一个冒出来,数之不尽。 殷无极催动咒语,解开佛堂里的结界。 凌厉一刀向他脖子袭来,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楚越目眦欲裂地盯着他。 殷无极闪身向着佛堂跃去,同时向李兰修传音说道:“你快走吧,你的道友撑不了多久,以后——我会去找你的。” 话音落下之际,他的身影迅速移动,肉眼只能见到一道血红的影子,即将消失在山涧时,身影猛然地一顿。 一根雪亮的扇柄从身后穿透他的腹部,仿佛一支利箭。 殷无极缓缓垂下眼,前腹露出这根金属扇柄篆刻的精致纹路,一株风雅的兰花。 他提防楚越,提防黑影,提防其他几个人。 却没有提防李兰修。 他握住前段,一把从腹部拔出来,丝丝血珠跌在地面。 殷无极握着这根扇柄,凑到唇边轻吻一下,传音向李兰修说道:“这是你贴身的扇子吧?送一支扇柄送给我,你不心疼?” 李兰修巴不得他立即死,当然不会回应他。 殷无极用掌心仔细擦干净扇柄的血,珍重地收藏起来,“我的小莲花,谢谢你送我的临别礼。” 说罢,他再次运用身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越大跨步冲进佛堂,一步跃上莲花台,他盯着李兰修看几秒,半跪下身,一把握住他雪白赤裸的足,拿帕子擦拭。 他手心里没了皮肤,露着模糊不清的血肉经脉,但凡碰过的地方都是一片血色。 李兰修的脚在他手里沾满血,血色里透出几点莹白的皮肉,脚背脚心全都是他的血。 楚越浑然不觉,抬眼幽深目光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从脚背擦拭到足尖,擦拭的动作越来越用力。 李兰修蹙起眉尖,轻声地说:“痛。”
第60章 楚越握着帕子的手逐渐轻柔, 血濡湿的锦帕擦拭过李兰修的足,一寸一寸皮肤被浸红。 殷无极留下的痕迹全被他的血所覆盖,仿佛是用自己血给李兰修浴足, 才能彻底地消除殷无极的气味。 李兰修抬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顶,静静地安慰他。 楚越掌中托着被血染成粉红的足, 粉里透着晶莹剔透, 仔细给李兰修穿好袜子,将他的脚搁到膝盖, 再轻柔地为他套上靴子。 他再抬起眼, 眼神沉静安宁,喑哑嗓音低声吐字:“我要他的命。” 李兰修顺着他的头顶摸到脸颊,抚摸着他的脸颊,仿佛是给予嘉奖。 楚越握住他的手腕, 直直地盯着他看, 嘴唇明目张胆碰碰他的手腕。 李兰修抽出手腕想扇他,楚越骤然握得更紧,转过脸吻上去, 探出舌尖重重地舔一口他的脉搏。 其他几个人见李兰修穿好鞋袜, 一同走进佛堂里,瞧见这一幕, 几位凌云剑宗弟子不好意思地别过身。 韩潜老脸一红, 轻咳几声说道:“李公子, 楚小友,我们走了。” 江琢直勾勾地盯着李兰修的脸,仿佛失神一般, 听到韩潜说话才回过神,瞥眼楚越, 问李兰修道:“你没事吧?” 井眉立在门口眺望广场里情形,黑压压的冤魂展天蔽日,仿佛乌云罩顶,隐约有法器的灵光黑暗里一闪而逝。 楚越专心致志吻着李兰修的手腕,像狗似的,舌尖反复地舔来舔去,清瘦的腕骨口水淋漓,他不厌其烦品味着。 李兰修大概想明白他的心思,用血消除殷无极的气息,再留下自己的气味,他任由楚越舔来舔去,低声说道:“小黑,乖一点。” 听到久违的称呼,楚越松开他的手腕,起身跃下莲花台,捡起面具递给他。 江琢几人不约而同盯着面具,流露出几分怅然若失,李兰修这张脸戴着面具,实在暴殄天物! 李兰修微微摇摇头,本就答应七星楼要露脸,如今只是提前几日,他以后都不必再戴着这副面具。 楚越将面具收入怀里,深深盯着他的脸,眼神担忧。 他当然清楚李兰修的脸很好看,心中大约有张模糊的面孔。 这张脸却比他想象中更好看。 甚至有些过于的漂亮。 漂亮到能吸引层出不穷的人献殷勤,为李兰修心甘情愿地赴死。 江琢几人见到李兰修摇头,个个都很高兴。 唯独楚越很不高兴。 山下广场里的情形,比井眉所见到更恶劣。 数十万冤魂被压在佛骨舍利塔里,整日整夜受佛光普照,如同日日夜夜被火焰反复灼烤,痛苦至极。 生前记忆神识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一股本能怨恨,怨恨一切活物,不顾一切四处杀人、附身作恶。 成千上万的道宗弟子分散在偌大广场,持剑保护各自身边的百姓,剑光闪过之处,扑来的冤魂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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