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乃平呼吸一滞,拉到极致的那根理智的弦,“啪”得一下,断了。 “放屁!你说过修炼就是为了得成大道,不为世事所扰,不受天命摆布,你怎么甘心做一个魔头的附属品!” 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又被他狠狠擦去,他感受到汹涌的愤怒在自己胸腔酝酿,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屈辱和自尊被踩在脚下的痛苦。 他看着对面冷漠的眼光,恍然又看到与大师兄决裂时的宣誓,他以为自己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可甚至成为叶争对手的机会都没有!大师兄真正认可的只有澹台俞! 叶争,澹台俞,剑神,姜乃平只觉得自己被他们三人团团围住,他们的表情冷漠又排斥,个个说他是废物,是心比天高的丑角儿,是实力不济的二世祖! 他在崩溃的边缘抬头,那三个声音又仿佛消失了,天地间只有剑神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扒了他的遮羞布,扯开他的内里,看到一颗嫉妒到发狂的心,看到了一个害怕被落下的拖油瓶、讨厌鬼! 不可以! 不可以! 他不知何处来的一股狠劲儿,挥剑砍向自己,刮骨剜肉一般斩断了自己外溢的情绪。 他就算把自己变成疯子,也不会在剑神面前失态,变成一条可怜虫! 一剑下去,他冷静得可怕,那些情绪立刻烟消云散,他的心变成了空洞,沉静到了极致,也安全到了极致。 不会再有人能攻击到他了。 这样的念头刚升起来,猛地,那空洞的心突然如漩涡一般吸引外来的情绪。 这熟悉的感觉…… 他打败鲲宁之时,剑神提醒他的…… 空洞的心仿佛吞噬了进入的一切,永远填不满,他若有所感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变化,不是来自身体的,也不是来自灵魂,一种莫名的,新生的强大力量在他心中壮大。 忽然,他仿佛腾空而起,心之所动间便能到达一切地点。 他“看”见打坐中的澹台俞心中浓厚的悲伤,悬崖边清英的绝望,澹台柔的恨意与温柔。 他“看”见小笨熊的暴躁,剑阁师弟们的坚毅,再远端,隔着两个领域,穿过恶魔的居所,他“看”见大师兄紧绷的神经。 他甚至“看”见了他自己,一个怒火熊熊,仿佛能一直燃烧下去的追逐者。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仿佛顷刻间便能看透他们的情绪,只要他想,即便手中无剑,他也能左右。 于是他看透了,看透了这场暴乱背后的真相,那个远在天边,同样拥有控制他人情绪的存在,携着扭曲的嫉恨、愤怒与恶意,将人们的情绪提线木偶一般攥在手里,而将“它”的嫉恨、愤怒与恶意,灌输在所有人的心中。 于是他听到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杀!” “杀!” “杀!” 那其实是从同一张嘴里出来的!天边的那张嘴! 什么东西敢行这样丑陋恶心之事!! 他携着同样的愤怒,意识狠狠斩下,那天边的存在似乎诧异极了,反弹的力量削弱他的意志。 姜乃平心头一恨,直接硬扛,这一下,他直觉要被彻底碾碎! 无数凑不齐的意识,他人的意识,自己的意识如烟尘一般无序飘荡,很久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用最后的力气将剩下那些其余的意识安回到人们心中。 姜乃平猛然睁眼,全身失去力气,忘了自己停滞在半空,直接仰头向后倒去。 他在掉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接住。 他的脑子被炸了似的,一直一片空白,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白发剑客,落地后很久很久,他才想起这个人是谁,他自己是谁,刚刚发生了什么。 很久,姜乃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思绪,“你是故意刺激我,让我用这种方法突破领域的?” 有了刚才的经历,他对领域的感悟立刻有了深刻的了解。 他竟然在这种糟心的情况下被强行突破了自己的领域! 剑神微微一笑,在姜乃平错愕之际变回黑发的黑炎君模样,“没办法,我明示暗示启发了你很多次,你都不开窍,只好用些极端的手段了,叶争说你就吃这套。” 姜乃平想起那些戳心窝子的话,一把将人推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这发现他们在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临近领域交界,地上尸骨横陈,可是人都去哪里了? 他茫然环顾四周,黑炎君的声音适时响起:“你以为你走神了多久?我们已经暂时休战了,若问为什么,可能是上界已经自顾不暇了吧。” 他示意姜乃平向天上看,密布的电网犹如悬剑,在上界生灵恢复意识之后再难向乌云推进半寸。 姜乃平这次什么刺激也不用受,就能看见天外暴怒的情绪。 一想起这东西控制了整个上界,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不由问道:“它是什么?” “天道。”黑炎君毫无阻碍地说出了这两个字,他在姜乃平怔愣的神情中,高深莫测起来:“欢迎来到强者的世界,姜源。” “只有到了我们这个境界,你才能感受到它。” 我们这个境界…… 姜乃平内心咀嚼着这段话,度过臻镜,突破领域。 这就是大师兄和澹台俞看到的世界吗? 他抬起头,直视天边那如有实质的情绪。 “不管他是什么,如果要它死,算我一个。”
第二百七十三章 坐镇魔域 姜乃平的面容格外坚毅,他在看清了一切的真面目后,毫无负担地放弃了对天的敬畏。 黑炎君倒是对他的反应有些新奇,“本君以为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天之骄子,最是敬重天地道法。” 姜乃平白了他一眼:“我习的是与天争命,道法自然,头顶这个算哪门子的道法,狗屁的自然!” 他冷哼一声,“怕不也是什么妖魔鬼怪,夺了天地造化,自诩正统,蒙蔽我等凡人千百载,如今终于露了狐狸尾巴!” “这看法倒是新奇。”黑炎君笑了,“看在你顺利突破,说的话又甚得我心的份上,我就顺手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吧。” 他抬首,天空密布的电网察觉到他们的心思一般愈发密集,携着天罚向他们这座山头击打。 焦土纷飞,姜乃平嫌恶地挥开溅到眼前的沙子。 “有你刚才斩它那一下,它想动手,还得再缓缓,”黑炎君缓缓升至乌云前段,面露讥讽,一派自信:“这样的它,对付起来却也不太难。” 他双手翻印,袖子被能量风暴吹得猎猎作响,墨发狂舞,其身后乌云翻滚,浓如墨汁。 天边的轰鸣如奔腾嘶吼的野兽,在黑炎君挥手的一瞬间,张开漆黑如深渊的大嘴将对面的电网一口吞下。 乌云里霎时电闪雷鸣,膨胀无数倍,将整个上界彻底吞噬。 姜乃平立刻警惕起来,却见黑炎君双手一收,天边的乌云“砰”得一声,随着闪电一齐炸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缕阳光从快速消散的云彩中延伸到地上,黑炎君在光里落地,在他身后,蓝天白云,一望无际。 “多谢。”姜乃平并非好赖不分之人,黑炎君只一声哼笑,像是早已察觉了他那一瞬间的防备,姜乃平有些不自在地捏紧流光,低头掩下尴尬,再抬眼却发现了异常,“……你的身体!” 黑炎君的身体竟渐渐透明起来,他看到姜乃平一副火烧眉毛的焦急样儿,意外扬眉,“这具化身的能量耗尽了,你到也不必急着露出这幅要给我送葬的神情。” 随着黑炎君的主体意识渐渐淡去,剑神的模样变得清晰起来,他张开冷漠的眼,看到姜乃平想要挽留的神情,目光稍缓:“分魂与主魂一脉相承,有独立意识,只是被隐藏起来了,虽说以后一生都活在主魂的阴影下,但主魂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又怎么能说那不是我呢?” “不要担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等……”姜乃平抬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站在原地,亲眼看着剑神的身影也彻底消失,良久,才缓缓地垂下手臂。 澹台俞修复好领域,才发觉天道钻的空子已被黑炎君和姜乃平化解,他心神一动,身体出现在姜乃平身边,却见这人目视前方,神色茫然,僵硬的站姿已不知维持了多久。 知晓领域中发生一切的澹台俞虽不太想安慰他,但晋级领域的姜乃平刚刚知晓发生的一切,还来不及权衡利弊,就差点要被那黑炎君引诱到魔界去了。 他刚想开口。 却听姜乃平突然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澹台俞顿住,又听他飞速道:“只有真正逆天改命之人,才不受它的控制!” 原来他在说此次上界之人尽数失控之事。 姜乃平猛然转身,眼睛亮得发光,“死既是生,生既是死,置之死地而后生!” 澹台俞露出赞同的笑容,心道:他的脑子终于转动了。 …… 将时间线往前拉一段时间,彼时大战一触即发,叶争于大帐打坐,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黑炎君瞥了他一眼,纳罕道:“你不打算去?” 叶争睁眼,扬起假笑,“我要为师傅您护法。” “怎么突然这么孝顺,”黑炎君轻嗤一声,本想深度探究,随即反应过来:“你想让我用分身去?” 正身去哪里会用到他护法! 叶争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自然,澹台俞根基不如你这种天生地养的大魔,他要分出心神维持领域,便无法使出全部的力量来对付你。” 听他言语,似有袒护澹台俞之意,黑炎君不由负手而立,斜眼看他,“怎么?怕本君本体去对他不公平,欺负了他?” 自从上次口出狂言前去同澹台俞谈判,却谈出个不那么令黑炎君满意的结果后,这厮得空便会就二人逸事嘲他两句,叶争都习惯了。 “师傅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澹台俞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叶争轻笑,心却道:让黑炎君与澹台俞面对面对上,很难保证他俩不被迫走剧情,落得个一方身死,一方重伤的下场。 但他若跟这反骨的魔头言明真相,他怕不是要不服气不信邪地去跟澹台俞斗个天翻地覆,自取灭亡。 届时大结局的tag在天道那里一打,它的意志空前自由,指不定要闹出多少幺蛾子,估计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叶争挫骨扬灰,抹杀得渣也不剩。 黑炎君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懒得跟他打太极,但又对他的决定十分信任,大手一挥原地入定,从身体中窜出一条巨大的魔龙来,遮天蔽日,一飞冲天。 掀飞了叶争头上的帐篷顶,很难说这不是出于不满,蓄意报复。 叶争却看着魔龙越来越小的背影扬眉,这魔龙果真按照原著成了他的化身,在下界时他抽空去过魔龙出没之地,得到的消息是那魔龙早已被鬼姬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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