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栖眠毫不客气地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开什么玩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生气了,你还在故意说这种话气我,是不是?”江焕诚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他不是一点思考能力都没有的人,在傅栖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便隐隐约约地感应到了什么,“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傅栖眠不说话,云淡风轻地打开桌上的又一份手记复印件,让江焕诚煎熬等待了半分钟后,才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很清楚k先生是想吃空傅氏的分公司,却还为虎作伥,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 “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你都不配得到,你最好的结局,就是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臭水沟里。” “——很显然,事实也证明了,你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这份手记的复印件是路卡大师那个狐狸主角音乐剧的新手稿,在他重新编织出来的剧情里,庄园主又想留住爱吃葡萄的狐狸,又舍不得葡萄,于是狐狸明白了一件事——庄园主爱葡萄,是因为爱葡萄榨干身体酿出的酒液;他爱狐狸,是因为觊觎狐狸身上美丽的皮毛。 无论他得到哪一个,都会将其剥皮抽筋,吸干每一滴价值。 所以狐狸联合原本不对付的猎人,奋起反抗,烧光了整个葡萄园。 很有反抗精神的剧情,读来确实有些让人眼前一亮。 傅栖眠勾了勾嘴唇,鼻尖哼出笑。 然而这声笑意在电话对面的江焕诚听来,无异于讥讽。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不是傅桓烨的对手,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大难临头抱头鼠窜的逃亡者。 但要他亲口承认,或者被别人直接揭穿,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抓狂。 猛然间,他才终于意识到,傅栖眠可能真的不喜欢自己。 就像是浑浑噩噩大梦初醒一样,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傅栖眠很有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 他被傅栖眠耍了。 不对,不仅仅是被耍了这么简单,他现在如此狼狈,大概率都要拜傅栖眠所赐。 这一切,竟然都是傅栖眠和傅桓烨做的局吗? 而他不但现在才知道这个残忍的真相,上一秒,他甚至在逃亡途中还惦记着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傅栖眠! 此刻再回味傅栖眠刚才的笑声,江焕诚的情绪瞬间被引爆,一时间,愤怒、不甘、妒恨、恐惧一齐入侵了他的神经。 他甚至不顾自己还行驶在快速车道上,直接一拳砸向了方向盘,那辆已经上了年纪的改装车被这样的力道捶得哐哐直响,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发泄江焕诚心中的怒火。 “谁说我没有的?谁告诉你我没有的?”他对着电话大吼,以一种近乎可笑的执着,试图向傅栖眠证明自己没有那么一无是处,“我的后备箱里,装满了钱——现金!只要我想离开,随时就可以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东山再起!” 他喘着粗气,说了一大堆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告诉傅栖眠,自己还没有难看到那种地步。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故意去试镜,套走了我的话,把我引到国外,好让你们的人在云城动手——是你,对不对?” 可无论他吼得有多声嘶力竭,电话那头的傅栖眠,也仍然一言不发。 他越是沉默,江焕诚就越是在这样的沉默中恼羞成怒。 “你到底想做什么?”最后,江焕诚自己都在傅栖眠不费一点口舌的情况下,把自己吵得失去了力气。 但傅栖眠还是沉默。 此时,唯有无声,偏偏最能让一个这样发疯的人绝望。 也是在说完这句话后,江焕诚才发现自己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偏离了原本要走的路线,还跟着闯了个红灯。 ——如果因为闯红灯被抓住,他可就真的逃不了了。 他下意识地去扶正方向盘,当他的眼睛看向正前方时,一辆巨大的卡车就这样直直地朝他撞过来—— 砰。 甚至都没有给他扭转方向盘的机会,卡车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他这部改装老车撵了过去。 年久失修的车很快被从路中间一直撞飞到绿化带上,滚了一圈,才靠着绿化带的缓冲停下来。 江焕诚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还好他系了安全带,座椅的安全设备也还能用,竟然让他不仅没有粉身碎骨,还毫发无伤。 只是卡车司机似乎没有那么幸运,一头栽在了方向盘上,头破血流。 可那个司机就好像没有痛觉似的,在卡车停下的同时,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顶着血淋淋的脑袋往他这里跑过来。 这个司机喝了不少酒,走路还歪歪扭扭的,走近的时候,脸上的贪婪一览无余。 ——不对。 贪婪? 为什么会露出如此贪婪的神色? 江焕诚心中一紧,挣扎着爬出了驾驶位。 雪花,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飘荡的,除了漫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的鹅毛大雪,还有纷纷扬扬的纸币。 在两辆车相撞的一瞬间,这些纸币就伴随着冲击力从后备箱里如同礼花般爆了出来,戏剧性地冲上天际,随后随着雪花落下。 江焕诚脑子嗡嗡直响,眼前时不时一黑,他想要阻止司机前进,却如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向前迈出一步。 司机顾不得满脑袋的血,狰狞地咧嘴笑着,如同渴求甘霖的信徒一般向天伸出双臂,而后贪婪地接住那些纸币。 光是天上飘落的还不够,他还要趴下身,疯狂地去揽地上那些,将纸币全部搂到自己的手里,已经完全是着了魔的模样。 而江焕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进行这场狂欢。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哈哈——”醉酒的司机笑得尖锐刺耳,甚至忽略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纸币实在是太多了,他一手抓了一把,还抱了许多在怀里,跟这满天满地的数量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不行,他不能让这些看热闹的人拿走他的钱! 正当他在思考是要把先把钱放回卡车里,还是把周围这些觊觎他钱财的臭虫赶走时,从卡车的车厢内下来一个单薄又颤抖的人影。 薛付之在廉租房里给薛妈叫完救护车后,就跟在了薛爸后面。 薛爸用自己偷偷配的钥匙开走了以前开过的货车,薛付之也伺机藏在车厢内。 如今薛爸已经被这漫天飘落的钱财冲昏了头脑,根本来不及细想,于是兴奋地支使薛付之:“你小子说得还真没错,给这个江焕诚弄了,还真有这么多钱!” “别傻愣着了,赶紧跟我一起搬钱!” 说着,他抱着那么多钱,就要往卡车的驾驶室走。 可就在他从薛付之旁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狂喜的神色在脸上猛然一滞,随后以一种极为惊恐的表情,停住了。 一旁的江焕诚也跟着瞪大了充血的眼睛。 刚刚响起的,是刀尖刺入皮肉的声音。 周围的路人,看着“肇事司机”心脏处不断涌出的献血,霎时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只有薛付之,顶着一张与死人无异的脸,拔出了插在薛爸心脏处的刀子。 刚才还抱着纸币欣喜若狂的人,随之倒地,抽搐。 他怀里抱着的纸币也散了,落在他倒下去的身体上。 江焕诚这才看清,是薛付之动刀杀了眼前的人。 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庆幸的情绪,开始在他脑海里酝酿。 ——薛付之,竟然杀了这个人? 他躲在车厢里,一定是清楚这个司机故意装车还抢钱的——薛付之这样,不会是在给他讨回公道吧? 总之不管怎样,这个妄图抢走他钱的人,被薛付之一刀给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众目睽睽下,他十分猖狂地笑了。 ——谁说他什么都没有来着?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对他死心塌地,明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还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蠢货吗? 看着慢慢朝自己走来的薛付之,江焕诚觉得,现在薛付之留着,或许以后还能再排上大用场。 “还站着干什么?现在是晚间高峰,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他故作冷淡地对着薛付之说了这样一句,“上车之前,先给我把地上的钱捡干净了。” 不过随后,他燃烧了不到半分钟的嚣张气焰,就被和刚才司机一样的惊恐表情给占领了。 “江哥……我好恨你……你为什么骗我……”薛付之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脑袋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擦,抬头的时候,他看向江焕诚的眼睛,流出带着血水的眼泪。 ——可是江焕诚并不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那把刚刚刺进司机心脏、还带着温度的刀,此刻正直直地扎在江焕诚的喉咙里。 人群再次尖叫。 因为是侧面刺入,江焕诚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死掉或者昏迷,而是由于被切断了气管,只能瞪眼看着薛付之,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难听嘶吼。 薛付之可没有这种医学常识,在发现江焕诚没有像薛爸那样直接倒地的时候,便直接杀红了眼地拔出刀,随后从喉咙的正面再次扎了进去! 这一次,江焕诚终于倒地了,可薛付之也在这血淋淋的三刀当中丧失了所有理智,只要他感觉到江焕诚还是有温度有呼吸的,他就一刻也不会放下刀。 他没有再次将刀拔出来,而是跪坐在江焕诚的身体上,把那柄插在喉咙里的锈刀,拧钥匙般地旋转,寻找动脉的位置。 他的手上、脸上、衣服上,全部都是喷溅的血迹,可他完全不在意这些。 警察赶来的时候,江焕诚的脑袋都快要被薛付之割断了。 至于生命迹象,那自然是一点也无。 薛付之的所有精神都已经崩溃,仿佛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样,懵懂地坐在两具尸体旁边,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他想找刀子,可刀已经被警察抢走了。 等待他的,或许是在精神病院里走向灭亡的结局;而在灭亡之前,他会在冰冷的病房中,无数次陷入这场噩梦,生不如死。 满地的血迹,满地的钞票,满地的雪,融在一起。 明明警报声、尖叫声、喇叭声此起彼伏,可世界却仍然显得安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雪落在地面上,溶化在血水里的时候,似乎才能听见一个声音—— 那声音说,一切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 *** 第二年,春。 “去年的冬天异常寒冷,不过咱们云城的绿化带和小动物们都奇迹般地挺过来了,根据天气预报,明天气温会直接回暖三个度呢,”娱乐新闻频道的主持人闲适地与观众打招呼,“不过让人心里暖洋洋的,除了开春,还有一件大喜事。”
176 首页 上一页 173 174 175 1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