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是喜欢甜食没错,但他真的没那么钟爱梨酥。 与其说是‘黎清’爱吃梨酥,倒不如说这是属于‘白木熙’的执念。 久远的记忆隐约浮现,他们因一场关于‘梨’的误会相识,不知怎的,‘白木熙’到如今都坚定的认为,‘黎清’当时就是眼巴巴的向他讨要了一块梨酥…… ‘黎清’挪开食盒的第一层,从下面捏起一块桂花糕,是凉凉的,咬下一口,软糯清香,并不是很甜,正好能解了梨酥带来的腻味。 桂花糕也很好吃啊…… 之后的时间里,二人不知聊了多久,一壶清茶见底,梨酥剩了半盘,而桂花糕已然被‘黎清’吃光了。 天色渐晚,‘白木熙’是不敢得寸进尺叨扰‘黎清’太久的。 他随手将桂花糕的空盘收进食盒,却端起剩了一半的梨酥,出声念叨,“你爱吃梨酥,我之后再带新的来,这个不热乎了。” “……嗯”‘黎清’淡淡点头,并未反驳。 那空了盘的桂花糕已经足以证明‘黎清’并不是偏爱梨酥,但白木熙的执着,趋近于病态。 他不会去约束‘黎清’应该做什么,但仍旧沉浸于自己模式化的认知,似乎能借此寻找一些宽慰,或支撑。 ‘白木熙’将双尾和红伞都留了下来,只带着花梨木食盒离开了屋子,走时脸上还挂着笑意。 这天,是‘白木熙’头一次以愉悦的心情离开。 ‘黎清’坐在榻上,轻柔的抚摸趴在自己腿上懒洋洋的猫儿,视线直直落向被随意丢在地上的那把红伞。 ‘白木熙,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还差最后一步,你帮一帮我,就当填补我对你最后那一点委屈和不甘吧……’ …… 模糊的心音逐渐趋于朦胧,有种意识被抽离躯体的感觉。 这次的记忆,被名为‘开心’的情绪所包裹,但黎清仍然觉得奇怪,这种‘开心’,和以往他感受到的并不一样。 其中包含了太多黎清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它们将‘开心’的情绪填得太满了,很涨,无处宣泄。 黎清的意识飘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不像前两次一样,在结束回忆后,立刻就能醒来。 他无法言语、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不是单纯的晕厥,因为他还能思考。 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黎清才隐隐约约恢复了一些感觉。 ……疼,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黎清宁愿自己像刚才那样没有知觉。 疼痛刺激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感觉好像比被鱼吃掉的那次更疼,这种情况下,哭喊出来大概能转移一些注意力吧,但黎清做不到。 思维被剧痛冲击得模糊,直至在视线朦胧间,他才注意到自己对面似乎站着一个人,正在奋力拍打着隔绝内外的透明屏障…… 面相很优越的孩子,只是那惊慌的神色打破了他出尘的气质。 站在他身边的似乎还有个大人,但黎清现在被迫趴在地上,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 精神恍惚,耳边嗡嗡作响,他们在交谈什么,黎清根本就听不清楚。 “木头?不是,我,不是…不是我。” ……木头是叫谁?对面那个小孩子吗? 黎清迟缓的想着,甚至不能分辨刚才的声音是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 那分明也是一个小孩的声音啊,他现在,是个小孩子吗? ‘这不会是我儿时的记忆吧……’ 黎清艰难梳理自己的思绪。 ‘好像真的是…话说,我小时候原来这么惨吗?’ 稍微冷静下来的黎清逐渐感知到了‘自己’的现状。 ——啊,他的腰被砍断了呢。
第192章 ‘我以为……’ “各家族失踪的那些后辈,都是被他所杀……熙儿,你被他骗了。” “不、不可能的父亲,他不是我们家的家奴吗?而且他才多大啊,他看起来比我的年龄都小,怎么可能是……” “他不是什么家奴,也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恶子,天生的邪祟。” “怎么可能呢……他是,与我相处了几年的朋友啊…怎么会是天生邪祟?父亲,您、您会不会是弄错了?” “别骗自己了,看看他吧。” 小白木熙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去,望着眼前的血腥场面、昔日好友趴在血泊中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自己……小白木熙浑身都在颤抖。 “看清楚,有哪个人类在被腰斩后还能活?他就是个邪祟,生性残忍的恶子。” 仿佛是在应证那人的话语,地上的血液慢慢从断口处倒流回小黎清的体内,完全断成两节的身体也正以诡异的状态从接口处长出血肉,重新相连,恢复原状。 小白木熙眼中的质疑与不敢置信逐渐变成了惊疑不定,甚至有一丝丝恐惧,到最后彻底转化为对邪物的厌恶。 小黎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辩解的话在对上小白木熙的眼神时,彻底被封在了嘴边。 对方眼中的嫌恶和失望,小黎清看得分明,几欲张口,却不知该怎么面对涌上胸膛的陌生情绪。 小白木熙盯着小黎清看了一会儿,便再也无法待下去,转身欲走。 基本恢复如初却依旧虚弱的小黎清艰难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向他走去,却被透明屏障挡住去路。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听我说?” 小黎清扯着沙哑的嗓音喊他。 “鬼物、妖物、邪祟…你们这种存在生性残忍恶劣,生来便诡计多端谎话连篇。” “以前我不知道你是邪祟,现在我知道了,便断不可能再信你,一个字都不会信,父亲不会骗我。” 小白木熙顿住脚步,双拳紧握,连头都没回,但字字句句的末尾分明掺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栗。 他尾音短而急促,怕是有一丝迟疑就无法将自己‘坚定’的信念坦然吐露,也在说完后,就落荒而逃般夺门而出。 小黎清怔愣许久,像是没听懂白木熙的话一样,或者说他无比希望自己确实听不懂这段话的含义。 那股陌生的情绪再度填满空荡的胸膛…… ‘我以为,我有朋友了……’ ‘我以为,无论我遭受什么都没关系,因为有一个人愿意对我好……’ ‘我以为,我至少、至少能得到一句关切……’ ‘我以为……你会问问我,哪怕在问过之后仍旧不信我也好。’ 小黎清溢满困惑的心音震响在脑海中,眼前的一切却再次变得模糊。 黎清只在最后视角上仰的一瞬,隐约看清一张与白木熙长相极为相似的脸。 ‘天生邪祟…是我的错吗?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是生性残忍的、为什么是诡计多端的、又为什么被你骂做谎话连篇……’ ‘我分明从未骗过你,是你从初识起就在擅自定义我,不容我分辩,不听我一言……我做错了吗?错在那日祠堂,不该被你看见吗?还是错在,我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 …… 稚子迷茫的呢喃渐渐消散,黎清也缓缓苏醒。 烛火有些晃眼,黎清手指微动,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舐他的手背,还伴随着微微刺痛。 “咪呜~喵嗷~” 黑猫察觉到黎清醒来,便轻轻拱了一下他,发出甜腻的喵叫。 “……双尾?”黎清撑着身子坐起来,意识就像还没回到现实一样迟缓。 大抵是方才腰斩的疼痛又激发了他的被动保护机制,才导致他的精神疲惫不堪。 黎清甩了甩脑袋,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些,手下意识抚上胸膛,陌生的情绪未能消散,刺激的眼眶干涩又酸痛。 他捂住自己的双眼,太多的压抑无从宣泄,一时让他无法适从。 “喵……”双尾小心翼翼的凑近黎清,轻巧的跃上他的双腿,蹭了蹭他放在胸膛上的手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黎清就这样静静的呆坐片刻,才放下捂住眼睛的手,他愣愣的瞅向空无一物的掌心,似有迷惘的歪头。 “咪呜~” 双尾带有呼唤意味的叫声唤回了黎清的注意力,他垂眸望去,双手抱起猫猫…… 脸埋肚皮猛猛吸! “呼——得劲儿~”黎清长舒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猫猫~——毛绒控·大判官发出感慨。 双尾的两条猫尾亲昵的缠上黎清的手腕,两只小爪子扒在黎清身上,主动去蹭黎清的脸颊。 “好啦,没有怪你,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黎清抱着双尾起身,稍稍催动鬼气,手背上浅浅的三道伤痕就愈合了。 双尾应该是有意识的想让他觉醒记忆,才会做出抓伤他的行为,而且猫猫很有分寸,不然它一爪子能把手骨挠碎。 毕竟按时间推算,它现在至少是活过上万年的灵兽了。 黎清抱着双尾,继续在鬼屋内行走,寻找蝰蛇,还有被其带走的白木熙。 黎清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好像和昏睡前没什么区别,仅仅在短暂的缓神后,就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但这次记忆中所提及的信息量可谓是巨大的,尤其是最后对黎清造成很大波动的、那段关于他儿时的画面。 被腰斩,被白·不讲理·木·小屁孩·熙‘欺骗感情’,还有他的身世…… 黎清怎么都没想到,冯家老宅那个邪神说得居然是真的,他还真是个天生邪祟。 虽然依旧对这个称呼感到不舒服,但这已然是个既定事实了,不论如何,他铁定不是个人类。 可是…既然他不是人类,那现在为什么又变成了鬼?天生邪祟死后也会变成鬼吗? 不对劲吧,正常的邪祟在死亡后就消散了呀,难道因为他是天生邪祟所以有意外情况? 黎清异常困惑,鬼气在他周身窜来窜去——因为只有鬼才会拥有鬼气这种东西,所以黎清才坚定的认为,无论他之前是什么,现在的他肯定是只鬼没错。 “那些孩童不是你杀的,但你确实是天生罪恶,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侧的镜子突然传来声响,将陷入沉思的黎清吓了一跳,他扭头看去,就见方才记忆最后,那个与白木熙有七八分像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镜中,面带嘲讽的盯着黎清。 他是,白木熙的父亲? “什么孩童?”黎清丝毫不惧,歪头追问,但镜中的人只是盯着他,并不回答问题。 黎清抬手在镜前挥了挥,才发现镜子中的人并没有反应——看起来,只是个影像而已。 他收回手,垂眸摸摸有些炸毛的双尾,就淡定的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你恨父亲当年对你的腰斩之仇,但这是你伤人性命该赎的罪!” 不出十步,声音又从另一侧的一块镜子中传出,这次是白木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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