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过了及笄之年的徐静卉,在众人口中,并不是最热门的讨论人选。 甚至后来再有人好奇提起,问到林家相看的究竟是哪家姑娘的时候,总有热心肠的妇人婆婆远远地大瞪一眼:“他林家的少爷犯了不得了的错事,关人家好好的姑娘什么事?要我说!咱们京城里的好姑娘们,可都不要跟林家相看了!躲的远远儿的,才好嘞!” 林家花费的重金,没有将徐家拉下水,也没有将流言风向转变半点,反而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两千两银子,花的毫无用处!林大夫人再一次被气晕了过去。 她这笔钱,可是挪用了公中的份例! 林三夫人倒是自在了许久。 她一早就回了府,带着心腹婆子先是给姑母祝了寿,又转道回到陆家,与家中长辈们秘密商讨了许久,在四月底的时候,带了几位娇客进了林府。 天气转暖,草色新绿,京城人开始四处踏青游玩,关于林舒的流言似乎有慢慢淡化之迹。 天气已然热的要穿单衫了,林大夫人却依旧披着厚厚的披风,三句不离“京城的天可比咱们金陵冷多了”,抚着头上带着的绿松石苏绣抹额,脸色恹恹地接待着来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也被市井流言折腾到不行的熊家的当家夫人,小李氏。 只是此刻的小李氏,发梳高髻,带着一整套赤金花丝嵌宝的头面,富贵堂皇地坐在林大夫人的下首,言笑晏晏,面若桃花。 小李氏与林家女眷似乎聊的很是愉快,她悄悄地从林宅偏门离开,之后的几天里,常常被人看见小李氏带着自家姑娘熊心悦和侄女李晴晴,在京城各处有名的绸缎庄子、金银铺子里逛街添置行头,常常一掷千金,花钱花的很是阔绰。 熊家自从出了熊新昌的事情之后,上至熙和大长公主,下至家里仆妇,都很是安静老实,除了熊新昌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们有些不对付——原先怜意和熊新昌被抓走时逃跑的小丫鬟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找上了怜意,千哭万求地让怜意看她可怜收留她。 而怜意也觉得自己在熊府里没有人手,便好言好语软求了熊新昌,将扣儿仍留在自己身边伺候。可没想到这扣儿也是个极其不省心的人,进了熊府,吃穿用度都比从前好了许多,她也爱起了俏,没过几天,趁着晚上送茶水点心的,也勾搭到了熊新昌的床上,怜意不免和扣儿开始争风吃醋起来,院子里其他伺候的丫鬟们有样学样,长得清秀有几分姿色的,都开始和熊新昌不清不楚起来。 熊新昌不过回府里没多久,整个院子里的丫鬟便都让他沾染了。 他原本碍于继母对他生疏、祖母对他严苛,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们,他向来很是守礼,所以怜意才如此得他的青眼。如今出了南城营屠村的事儿,他的际遇也可谓是跌宕起伏,多亏了外室他才与此事无关,回府后祖母、继母都对他慈爱有加,各自接连送了几个美貌丫鬟,好让他“纾解心情,早日懂事,不要一心放在那不干净的外室身上。” 怜意在熊府过的愈发小心起来。 除了这些,熊府端看起来倒还是一片风平浪静。所以小李氏带着女儿侄女上街添置行头的事,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不过李郁峥却安排人不错眼地紧紧盯着林家和熊家。 前世里林家与熊家,并没有什么交集,可他的直觉告诉他,小李氏登门拜访林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对于她们的联络,萧妤温并不知晓,也不在意,在她看来,熊家已经不可能与靖安侯府结亲,林家名声一落千丈,也不可能再祸害徐静卉,除此之外,这两家与她的正常生活并无关联。 她正准备将更多心思放在自己的点心铺子上,计划在端午节前先悄悄地试着开业几天,看看南城百姓商家会不会喜欢点心的味道,价格是不是合适,每天备多少货品足够。 大大小小的事情,竟然也让她忙的脚不沾地。 文慧郡主看她有事忙,深感欣慰,时不时地外出串门应酬,给自己家的两个冤家儿女寻觅姻缘。 时间过的既快又慢,四月中旬时,京城里关于林家的种种流言蜚语,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竟然也慢慢地消散了下去。 京城百姓们开始关心起新的八卦来了。 什么听说皇帝要充盈后宫了,各地选来的女子都是个顶个的美,也不知道谁能冲破重围,进后宫厮杀啦;什么天气热了,京城有些人家要开始办芙蓉宴席,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又要和谁家的姑娘定亲啦;什么各式各样的踏青赏花宴会上,会不会有新的八卦传出来啦。 林林总总,热闹非凡。 酒肆茶馆的说书先生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换了新的话本子。 萧妤温的铺子也装饰完毕,万事俱备,在四月下旬某一天的清晨,南城的点心铺子悄悄地开了半扇门。 靠着门口外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四个垫着细白纱布的竹编小筐,放着香喷喷热腾腾刚出锅的各色点心,用几乎透明的细纱罩子扣在上面,既能看到点心模样,又隔绝飞虫灰尘。 桌子后放着一张小板凳,板凳上坐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大竹筐,竹筐里放着雕刻精细贴着纸花的木匣子。 桌子前摆着两张硬纸板,一张大字写着:“私厨秘制点心,十文一个,一匣十六个,买够十六送点心匣子一只”另一张,用更大的字写着:“试吃免费”。 路过街角的行人,瞧见这新开的半扇门,倒没挂什么牌匾,只是摆了个桌子,桌子上的价格,和免费试吃的噱头,让不少人好奇地走近来看。
第44章 知味 萧妤温照常带着秋水和春照来了铺子里。 春照留在一楼和孙妈妈一起照应着,孙妈妈计算点心卖出的速度,好安排时间继续上炉做点心,春照则拿着一张算盘,坐在铺子里面,摊开一本账册,时不时地写写画画。 萧济竟然也一反常态,一早到了铺子里,很是难得地萧妤温一同在二楼雅间里坐着。一边尝着刚出炉的点心,一边上下打量着这间雅间的布置,仔仔细细看了一边后,有些诧异地看着萧妤温,问她道:“你莫不是换了个人?从前的萧妤温,不是只喜欢花花绿绿金光满屋吗?” 萧妤温闻言眉头一跳:“萧济!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萧济手里抓着一把折扇,闻言瞪了萧妤温一眼,又用扇子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鼻尖道:“得,还是那个不讲理的萧妤温。” 然后还是忍不住“啧啧”了几声:“瞧瞧,瞧瞧,这画儿,是国子监学监沈老先生的得意之作,还盖着戳儿呢!肯定是真迹,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要是传出去了,想进国子监的学子们,还不都地来你这雅间里掏上几两银子,好生膜拜一番?瞧这茶具,汝窑天青瓷的,开片儿是开的真漂亮!这盒子,错金银的!这花瓶,上好的青花!这绢花我是真不懂,不过看起来栩栩如生,肯定也不是什么凡品...萧妤温,你一个平时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奇女子’,什么时候眼光变得这么好?连我这个读书人,都忍不住要夸你几句。” 说完走近几步又道:“哪儿淘来的好东西?我看那青花的花瓶不错,沈老先生的字儿我寻了许久想得一副,都寻不到,我拿我屋里的东西跟你换,好不好?” 萧妤温看着他开始赞叹震惊,现在一脸相求的模样,想着他在家埋头苦学,愁眉苦脸的模样,感觉这差别着实有点大,忍不住捂着嘴笑着看了他一眼。 萧济不解。 萧妤温笑着道:“你真是在家读书读傻了,这些都是我最近帮母亲收拾库房的时候拾掇出来的小物件儿,你想要沈老先生的字画,母亲那里没有十卷也有七八卷了,你竟不知道?” 说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萧济拍了拍脑袋:“对啊!沈老先生和外祖父好的能穿一条裤子!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说完急匆匆地就要下楼回家去,走了没几步,又上了楼,一边将手伸进自己的袖子里掏东西,一边对萧妤温说:“我就不在这陪你看生意了,这里有二百两银子,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你的铺子一点儿支持,以后每天宵夜别忘了给我送点心!” 说完扔下银票,便下楼回家去了。 萧妤温忍不住笑的肚子疼,趴着桌子上,就差打滚了。 这时候楼下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热闹了起来。 萧妤温往窗边走近了瞧,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楼下摆着点心的桌子旁,竟排起了五六人的小队,为首的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十分欢喜的模样,一连串儿地指着装点心的竹筐,将四样点心各要了三四个,满满当当地装了一个匣子,痛痛快快地付了钱,欢天喜地地抱着点心匣子走了。 有人拦住她问:“十文钱一个点心,那么贵,你疯了!还买这么多!” 那小姑娘冲着手中的匣子努嘴道:“你瞧瞧这匣子,装个铜镜,都能当妆奁匣子用了!可哪儿能买到这么便宜又好看的妆奁匣子?还有这么多点心,你快去尝尝,味道真是好,买一匣子回去哄你妹妹去,还能多得个匣子装花用!” 萧妤温看着楼下热热闹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抬。 而刚刚抱着一匣子点心的小姑娘,则迫不及待地跑回了自家的店面里。 是离萧妤温的点心铺子不远的一家做南北货的铺子。 那小姑娘抱着匣子过去后,便很快被几个小孩子围了起来,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叫着嚷着要那小姑娘打开匣子分吃点心,小姑娘笑容满面地跟他们说了些什么,而后孩子们散开在门口等着,看那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拿进自家铺面里,过了片刻,端着个盘子过来给孩子们分了个点心。 远远瞧着,都吃的很开心的样子。 萧妤温认真瞧了会儿,买点心的姑娘家是做生意的,店铺地角好,想必生意是不错的,她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带着足金的首饰,十文一个的点心对她来说,并不算贵;可旁边一群围着的小孩子,衣着虽都整齐,花纹却朴素,想必家里都并不富裕。 大约是家里大人约束着不让过来试吃,生怕吵嚷着要买点心吧。 萧妤温喝了口茶水,轻摇摇头,想到了前世里和余嫔闲谈,余嫔讲起从前在江南掌管布匹铺子的时候: “总有些贫苦人家的姑娘,趁着年节假日来铺子里看布料,眼神都在光鲜亮丽的料子上,口袋里的钱却只能买最便宜的,到最后也只能买些便宜料子自己回去做衣裳穿。我开始总看的不忍心,母亲却教导我:我们开店做生意,虽说大门敞开,来者都是客,但总是有个目标的。咱们铺子里,最好的料子是各地来的织锦、罗缎、各式绣花样子,往来最多的,也是各府的太太、奶奶和姑娘们,做几件衣裳的银子,就够那些穷苦家一年的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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