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远。 透着薄红的夕阳,终于消失在地平线。 蓝天暗下来,少年风风火火往前,风灌满校服,露出白皙后腰。 没多久,他来到了陈望青所说的那条坏了路灯的解放路,这条路很深,左右两边是排排站的银杏树,月光只能从那随风摇曳的树叶缝隙中艰难穿过。 眼前很暗,舒荷小心翼翼开慢了点,借着那么点零星月光,不着边际地在心底和系统咕哝聊天,一会儿问问它有没有手电筒功能,一会儿小声说下次他要给自己的小爱车绑个手电筒。 系统说可以买个电动车,就不用自己蹬了,舒荷遗憾说可是那怎么办呀,他不会开电动车。 【这东西很简单的……】 聊着打发时间,没多久舒荷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他开得快了点,正要一鼓作气冲进光中,冷不防视线闪烁,余光扫见一道黢黑的人影直冲冲跑到路中间,展开双臂横拦自行车。 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舒荷眼睛睁大,猛按刹车,轻颤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停在那人影身前,明明没有撞到,那乞丐装束的男人却哎呦了声,直挺挺往地上倒,捂住自己的肚子说:“赔钱!” ——有人碰瓷! 舒荷下了自行车,用腿抵着地面,六月热风横行,吹得他额前发丝乱晃,露出白皙的眉心和明亮而睁大的杏眼。 乞丐装模作样哎呦两声,间或偷偷眯眼去看那学生打扮的少年,再往前一点才是路灯区域,可却丝毫不影响他看清少年姣好的面貌。 树梢穿透的月光倾洒在少年面颊上,少年那雪白而小巧的脸在黑发下显得柔软昳丽,琼鼻生得挺翘精致,眼瞳发亮,无不完美,是那种足够令人一见惊鸿的长相。 他身上学生气很重,青涩干净,穿着校服,雪白的小手臂抬着抵在自行车车把手上,脑袋微微垂着,鼓腮,有点生气似的。 眼睛像秋水,盈盈一波光。 看到这一幕,乞丐哎呦哎呦的声音瞬间就停了,本来他就想劫个财,学生最好劫了,随便威胁两句敢告状下次还堵你,就绝对不会牵扯出是非。 可面前这少年——乞丐慢慢爬起来,眼神露骨贪婪地看着面前少年,舔着嘴更改了主意。 天太暗,舒荷没有发觉乞丐的眼神变化,只是见他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便有些生气:“我根本没有撞到你!” 乞丐哎呦两声,“我说撞到就撞到了!我肋骨这到现在还疼呢,你说怎么赔吧?要是没钱的话我就找你家长赔,或者……” 他恐吓了一番,才终于按捺不住,舔着嘴靠近,隐隐似是还嗅到了少年身上青涩的香味,乞丐眼睛都直了,“或者,你赔我一晚也成啊,哈哈——呃!” 乞丐脑袋上猛一传来股发震的刺痛,疼得他眼前一黑,哎呦一声,这回是真疼弯了腰。 原峥脸色微冷地上前捡起被砸落在地的钥匙,看也没看乞丐一眼,回头拉着发怔的舒荷来来回回检查一遍,紧绷的下颌这才算松了松,“没事吧?” “没事……”舒荷愣愣地摇头,看见乞丐捂着头凶恶地瞪过来,于是着急地一牵原峥衣袖。 原峥转头,英俊的眉峰发沉地皱着,他处在黑暗中,眉弓上是月光倾落的阴影,眼中的戾气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看得刚还想找事的乞丐一怵。 他这种社会闲散分子,爱找事,却也怕事,所以刚看到舒荷这么个落单的小孩,立刻生了坏心,现在看到高高大大的青壮年原峥,便只想息事宁人了。 简称欺软怕硬。 乞丐藏起眼中凶光,眼睛从舒荷面颊移开,发出呵呵两声,慢慢道:“是个误会……呵呵,误会,您弟弟在路上不小心撞到我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原峥慢慢:“撞到你,是你活该。” 舒荷在原峥身后探头:“我没撞你!你碰瓷!” 乞丐什么都没说,往后退了一步,想走,原峥在这时把钥匙给了舒荷,要他先回家。舒荷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揣着怀中钥匙,抬头茫然望着原峥。 他小声问他你不走吗? “我一会儿回去。” 舒荷被原峥半推着坐上自行车,迷迷糊糊蹬了两下,回头去看原峥。 不知道他在和那乞丐男人说什么,只见那乞丐愤怒地指着他说了两句话,舒荷没太听清,停下自行车继续看着。 系统在这时开口:【走吧,别看了。】 舒荷慢慢回头,鼓着腮颊发了会儿呆,“主角干什么呀,他们会不会打架?” 【可能会。】系统说,【主角不会输,走吧小荷。】 舒荷踩着自行车往前蹬了一段路,没有再开了,转头缩在路边的长椅上等人。 几分钟后,原峥踩着自行车掠过这里,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从舒荷面前开过时,原峥余光一撇,顿住,按下手刹。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两人一个用腿抵着地面按着自行车垂眸,一个抱着书包抬起脑袋,对视那么会儿,原峥偏头去看被舒荷停在一旁的自行车,打破沉默,“怎么不回家?” 舒荷:“等你。” 他起身拍拍裤子,推过自行车到原峥身侧,绷着小脸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打架了?” 原峥:“没打。” 停了一会儿,原峥又道:“单方面打他,不算打架吧。” 舒荷倒不是觉得这样不好。 主角是在给他出气,以前那么温良的性子。 他就是有点担心,舒荷低头踩了下单车,小声说:“他要是报警怎么办呀?你没有把人打出血吧?” 原峥一怔,半晌,轻轻摇了头,“他不会报警的。” 这种人,身上不一定背着多少罪,报警就是自投罗网,舒荷闻言想了好半会儿,小心点头,说不会报警就好。 然后把钥匙还给了原峥。 他踩上单车,慢慢往前挪了两步,转头,露出路灯下那双漂亮的眼睛,“今天下午老师一直在讲话,留堂,所以我才那么晚没回家的。” 原峥说:“嗯,以后我接送你上下学。” 顿了一顿,原峥按着手中的钥匙,又轻轻地添了一句:“小荷,我们搬家好不好?” 舒荷也没蹬自行车。 他就迎着面前的热风,慢慢按着自行车车把手,往前挪动脚步,闻言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轻地“嗯?”,问搬家干嘛哦? “我们住的地方离你学校太远了,你去上学要骑半个小时自行车,不方便。” 原峥跟在舒荷身侧,慢慢推自行车,“搬到离你学校近点的地方,以后你早上还可以多睡一会儿,放学也不用骑太久。” 舒荷:“可是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呀?那我们现在住的这里怎么办。” “房子我去找。”原峥偏头定眼看了舒荷一会儿,“我们这里的房子租出去。” 似乎确实可以。 舒荷想了会儿,点头,说那等冬天来了他就可以赖床了,不用特意早起了,原峥轻点头,这一路两人都没开车,就这样慢慢挪着,夏风扑面而来,带着食物的香气,他们路过了一条简陋的夜市。 三俩人开着啤酒吃烤串,吵闹而闷热,原峥抬眸看了会儿,开口:“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舒荷有点累了,萎靡不振地晃着脑袋,咕哝说:“我不饿呀原峥,你省点吧,学校附近的房子房租肯定贵的……” “……” 原峥没听,走进这条简陋的夜市,给舒荷买了串糖葫芦和一袋热食。 刚刚还说不饿的小孩,接过糖葫芦就开始吃了,唇瓣贴在糖葫芦上的冰糖上,慢吞吞啃着,像只屯粮的小仓鼠。 两人继续往前。 夜风渐渐凉了些,走进了老小区,快到家了。 原峥在这时才开口:“你不用关注钱的事,小荷。” 舒荷吃得嘴巴酸酸,这串糖葫芦比他以往吃过的都酸,正发呆地品味着,就冷不防听见这句话。舒荷茫然地侧头,不明所以看着原峥。 原峥却没看他,上前将自行车锁在门口,继续道:“想吃什么就说,不用给我省钱。” 小孩还那么小,才十六岁。 他不想他关注钱的问题,所以从没在他面前开口提过类似节俭、省钱、少吃水果零食之类的话。 这种话原峥在自己小时候听过很多次了,依稀记得他的父母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兜里空空的贫困模样,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们家里没钱,饭都快吃不起了,你懂事点。” 幼年的原峥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白天在外打牌到凌晨,输的钱够给他买很多练习册了。 烟酒天天来,只有在他面前才满嘴省钱的话。 黑夜里,原峥的声音还是那样轻,他抬着深褐色的眼瞳,注视站在自行车旁的少年。 路灯下,少年穿着校服模样青涩,嘴里含着糖葫芦,糖葫芦被推到侧脸,弄得腮颊鼓鼓的,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这番话,这会儿他也看着青年。 片刻,原峥帮舒荷把自行车推过来锁住,开门,舒荷跟在他身后进屋,打开电风扇,吹得脸颊白里透红。 柔软乌黑的发丝完全被吹开了,瞧着有点发呆的模样,原峥去给他烧洗澡水,然后走到桌边看了看已经完全冷掉的菜,问:“想吃冷的,还是我去热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舒荷正在咬最后一颗糖葫芦,他鼓着脸颊,嗓音有点含混地说:“吃冷的。” 天好热,就该吃冷的。 “好。”原峥没异议,拿碗给他添饭夹菜,舒荷吃糖葫芦吃得有点饱了,见状拨浪鼓一样摇头说多了多了,吃不完。 原峥只好把他碗里的饭菜倒自己碗里,问小孩这样够了吗?舒荷一直摇头,分着分着,这碗里没剩几口饭了,他看了好像才满意一样,端过来低头吃。 小孩吃得不快,抻着腿在桌下轻轻晃了两下,偏头小声和原峥说:“我作业要做不完了。” 原峥说:“我给你写。” “我想吃蛋糕。” 原峥一顿,“有点晚了,你现在就想吃吗?” “是的,现在就想吃。” “我去给你买。” 原峥起身,衣服上却传来重力,原来是被舒荷拉住了衣角,他转头,垂眸望着少年的手,轻声问他:“怎么了?” “就是……” 舒荷端着碗,茫然地望着原峥,绞尽脑汁想措辞。他思索好半晌才为难地说:“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呀?” “什么不太好?” “我说什么你都满足。”舒荷嘀咕,觉得主角有点太溺爱他了,哪有当哥的这么顺从弟弟的呀?“我刚吃完饭,没有胃口吃蛋糕的,你还给我买。” “万一吃不了,那不是浪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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