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把你当成知心好友推心置腹的每时每刻,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是有那么一瞬间,也曾发自内心的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还是从始至终,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报复你亲生母亲的棋子? 叶明昭笑了笑,没有回答姜尚昀的疑问。 但是叶明昭的笑容显然让姜尚昀误会了什么,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潮红,一双清亮的,永远盛满了友善和热情的眼眸也变得湿润。他强行忍住了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猛然转身,跑出了休息室。 樱桃木的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叶明昭看着姜尚昀越跑越远的背影,冲着阮翠梅莞尔一笑:“你的儿子真可爱。” 阮翠梅突然就崩溃了。她颓然跪坐在地上,朝着叶明昭声嘶力竭地喊:“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有怨气可以冲着我来,不要报复我的孩子!小昀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敢!你凭什么?” 阮翠梅崩溃大喊,歇斯底里的谩骂,逻辑不清的控诉。 她无法忍受她亲手养大的儿子,竟然会用这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你早就想要报复我了对不对?你还做了什么?你都对我们家小昀说了什么?你怎么能用这么歹毒的方式报复我?” 然而她的控诉非但没有引发叶明昭的愧疚或者反思,反而让他笑了出来:“从你踏进片场这一刻……不,甚至在更早以前,从你选择抛弃亲生骨肉的那一个晚上,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叶明昭看向阮翠梅,他漆黑的瞳孔里终于呈现出阮翠梅的倒影。 片刻过后,他开口,问出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是谁让你来片场找我的?又是谁将我们的关系发给媒体并大肆宣扬的?” 叶明昭看着忽然间变得神情惨白,摇摇欲坠的阮翠梅,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本可以继续过你安稳的人生。相夫教子,母慈子孝,只是那个世界里没有我。” “但你选择被人利用。你选择成为一把刀,被别人当做利刃刺向我。” 阮翠梅急促地辩解:“不是的——” “你有很多方式与我相认,”叶明昭没有理会阮翠梅的辩解,继续说道:“你却选择了让我最为被动的一个方式。我不想追究你与幕后主使的利益纠葛,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你会为你当初犯下的过错受到审判,但坐在审判席上的人并不是我,”叶明昭起身,居高零下地审视着这个给予了他生命的女人,声音轻柔:“而是你自己的良心,三观,以及尘世间一切约定俗成的公序良俗和道德约束。” “如果你有的话。” 阮翠梅瞳孔骤然放大,被叶明昭瞳孔锁定的一瞬间,阮翠梅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倒退。 她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低矮的茶几。巨大的声响猛然惊醒了阮翠梅的神智,她的身形忽然僵住了。 安静的休息室里可以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她慌乱的左顾右盼,愕然发现端坐在沙发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冰冷的眼神凝视她,审判她。 他们每个人都坐在审判席上,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眼前的一切忽然飞速旋转,天花板越压越低,墙壁也开始扭曲变形。阮翠梅似乎听到了每个人心底的声音。他们在肆无忌惮地批判她,指责他,审视她,嘲笑她。而她是唯一的被告。 “不是那样的!” “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们以为我愿意抛弃我的亲生骨肉吗?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我有什么办法?二十多年前,我一个单身女人,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孩子生活?别人会怎么议论我?会怎么议论我的家人?我不要脸的吗?” “你们为什么都来为难我?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苦衷?” 阮翠梅冲着所有人吼叫。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休息室的房门在姜尚昀冲出去的那一刻就被打开了。好在玉明泽早已让人疏散了围堵在走廊上的剧组员工,但还是有人在更远处驻足,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偷看这边的动静。 阮翠梅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她只觉得丢脸,好像被扒光了一样,她不能忍受别人用这种鄙夷不屑的眼神看她。这让她瞬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男人的老婆带着一群人大张旗鼓地闯进他们的家,一把薅住了大着肚子的她。听到动静的街坊邻居堵在门口,冲着屋里指指点点。 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甚至连墨镜都没摘下来:“你就是林枫在外面包养的女人?你知道他结婚了吗?” 阮翠梅当然不知道。那一年她大学刚刚毕业,为了多赚点钱,放弃学校分配的工作,去了一家民营企业当秘书。公司经理是老板从港城聘请的精英高管。英俊斯文,幽默风趣,很会照顾人。 刚刚毕业的阮翠梅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追求,不到半年就跟他同居了。同居后不久,阮翠梅怀了身孕。她本以为自己能跟对方回到港城结婚,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对方的老婆。 直到那个时候,阮翠梅才知道原来林枫早就结婚了。他的妻子叫顾婷君,也是港城人,家里是开珠宝店的。林枫还是入赘到顾家的。 “我不能生!所以我不介意林枫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如果你能为他生个儿子,我甚至可以让那个孩子姓顾!将来继承顾家的珠宝店。至于你……”顾婷君的视线落在阮翠梅的肚子上:“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我会给你一百万。你生了孩子,拿钱走人,不管去哪儿都可以过得风风光光的。” “你要想清楚,林枫是绝对不会跟我离婚的。以大陆现在的生活水平,你一辈子都赚不到一百万。是想继续闹下去,人财两空,还是乖乖生孩子,你自己选。” 很多年以后,阮翠梅仍然记得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还有门外那些街坊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好像她真的是个十恶不赦,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当时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总不能选择打胎。只有把孩子生下来。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阮翠梅目光凌乱地看着叶明昭,眼里说不清是恨,还是怨,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她明明说她不能生。谁知道我刚把孩子生下来,她突然就怀孕了。” 那个女人甚至都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直接就把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还回来了。 “他现在已经没用了,还是还给你吧!” 可是阮翠梅一个二十多岁的黄花大闺女,要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她被人欺骗,被人抛弃的见证? 只要这个孩子还在,她永远都会被人钉在耻辱柱上。 阮翠梅抱着孩子想了很久,她也想过要把孩子带回老家。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让家人知道她这一段不耻的过往。不能让人知道她被人骗了,还给人当小三!不能让人知道她为了一百万,竟然愿意把孩子送给别人!她不能因为一个孩子,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对!她不能为了一个孩子,把自己的人生陷进去! 错的人从来就不是她!她也是受害者!她当初也是被人骗了! 既然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为什么不是林枫和那个女人遭报应? 这一刻,阮翠梅甚至连唆使她来片场的幕后主使都恨上了。要不是他们步步紧逼,她本来可以继续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依旧是她丈夫眼中的好妻子,儿子眼中的好妈妈,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这些人高高在上的审判…… 休息室里的叶家人都注意到,阮翠梅的神情忽然变了。好像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叶明昭一眼,欲言又止:“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的存在。你现在有自己的家人,有新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对你很好。他们还把集团股份给了你,你不想认我这个亲妈也是正常的。毕竟我给不了你——” “你在说什么呀!”二哥叶明熙实在忍不住了,打断阮翠梅的话:“我说这位大婶,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没头没尾说了那么一句话:“谁不能生?谁怀孕了?” “你给人代孕啊?” “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阮翠梅的肺管子。阮翠梅忽然激动起来:“我没有!你们休想污蔑我。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都是他们骗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我没有错!我没做错!” 阮翠梅说着,再也撑不住了。她努力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叶明熙满头雾水地看着她的背影:“搞什么?” 他扭头看向其他人,求证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这人怎么突然就疯了? 叶大哥看了一眼毒舌而不自知的叶明熙,沉声说道:“不管她想干什么,我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叶夫人满眼心疼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叶明昭。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叶明昭的心里,还藏着这么多秘密。 察觉到叶夫人的眼神,叶明昭一直伪装的盔甲轰然卸下。他有些颓唐地坐了下来,疲惫地搓了一把脸,忐忑不安地看着叶家众人,惴惴说道:“抱歉,让你们丢脸了。” “千万不要这么说。”叶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疾步走到叶明昭面前,将叶明昭搂入怀中——就像小时候叶明昭生病发烧不肯吃药,她做的那样。温柔地亲吻着叶明昭的额头。 “不是你的错。”叶夫人有些哽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在原著中,反派叶明昭生怕叶家人觉得他心机深沉,贪慕虚荣,一直不敢暴露自己记得幼时被抛弃的全部经过。但是幼时被至亲抛弃的阴影不会因为刻意的遗忘而消失,只会埋藏在灵魂深处,日复一日的侵蚀着叶明昭本就不算健全的人格。 如果叶明昭这辈子都没有跟父母相认的机会,也许他会在叶家人的亲情围绕下,一点点治愈从出生那一刻,就被迫坏掉的那部分灵魂。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楚衡逸的突然回归,以及他处心积虑的报复手段顷刻引爆了叶明昭埋藏在灵魂深处的那根引线。 当亲生父母以礼物之名出现在生日宴会的那一刻,敏锐的叶明昭立刻嗅出了随之而来的阴谋味道。居心叵测的亲生父母,隐藏在暗处的猎人,所有一切都在极大限度地刺激叶明昭骨子里的破坏欲和自卫本能。 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断,叶明昭忍无可忍地选择报复,也开始落入陷阱。 而他看似毫无缘由的极端报复手段,愈发引起了叶家人的不适和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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