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一鸣沉默片刻,动了一下,他一动,被遮挡的小窗口的光就透进来,在黑暗楼道浮动一束微尘。 “哎,还是你比较好。”陶荇一笑,伸手,“来扶我一下。” 陶一鸣慢悠悠走下来,晃碎那束光。 陶荇笑意更浓,撑起身子,把胳膊交到他手上,借力站起来:“你找到什么没有?” “找不到。”陶一鸣回,单手扶着他胳膊。 “那他们呢,你有没有问?”陶荇把轮椅停在墙边,跟他一起往前走。 “他们也找不到。” “啊?”陶荇脚步一顿,“那我是不是没必要上去了。”他自楼梯口转了方向,“说不定就在一楼,走,我们往那边看看。” 他倚靠着陶一鸣,一步一歪地走到前方的墙边,这里有几个破旧柜子,柜子打开,迎面一层灰,他吹一吹,上下望望,“没有。” 再倚靠着他走到另一面墙,地上堆着几个扫帚拖把,应该是之前打扫之人留下的,他翻翻扫帚,扒拉扒拉拖把:“没有。” 又去第三面墙,在一个断腿的书桌上下翻动:“没有。” 陶一鸣一直搀着他,没有发表意见,也没帮他翻。 “刚才会不会没看仔细啊,再回去看看。”陶荇又走到第一面墙。 陶一鸣就扶着他到柜子边。 “还是没有啊,走,第二面也再找一遍。” “没有没有,第三面再找找。” “没有,还是去第一面墙那边找吧……” 陶一鸣停了,脸色微暗看过来。 陶荇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好吧,不去了,哎呀,我怎么一直围着这三面墙转呢,那不是还有一个地方吗?” 还剩摆着八仙桌和摇椅的那面墙了,陶荇往那个方向走。 身边人却没跟上来。 陶荇怔了怔:“走啊。” 陶一鸣不动:“别找了。” “为什么不找?”陶荇眼一横,“今天来就是找它的。”没人扶了,他只好往前,把重力搭在八仙桌上,站稳后,他看看桌子,回头笑道,“陶一鸣,你害怕啊?” 陶一鸣愕然抬眼:“我上去看看。”不待回应,快速走向楼梯。 陶荇看着那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忽而,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两三个,这边一声那边一声的,伴随着咚咚跑步声和砰砰撞击声,没多会儿,见陶三思连滚带爬下来,大呼:“鬼啊,有鬼,三叔,有鬼……” 害怕的时候,知道叫叔了。 他拼命往出口爬,奈何手脚发软愣是没爬几步,挣扎几番只堪堪到陶荇面前,他面色惊变地喊:“一个没有腿的人,在那个屋子里爬,地上全是血痕,他身上也全都是血,他朝我伸手,要抓我,鬼,啊……” “啊……”另一个更高的嗓门盖过他的声音,楼梯上又爬下来一人,是陶二弦,他一屁股滚到了陶荇面前,省去了那几步爬的过程,摔得起不了身:“吊死鬼,长舌头,长头发,眼睛暴突,头断在胸前……” 陶荇:“你们看见幻觉了,见的鬼还不一样?” 他毕竟没亲眼看见,没有他们吓得那么惨:“要走一起走啊,老大呢?” 话刚落,“噗通”一声,陶一鸣直接从二层楼梯滚了下来:“红衣女鬼,眼睛滴血,脖子上全是血,她要来索命……” “又一个不同的鬼?”陶荇瞪大眼,“你们大长老说了,是幻觉,封印扭曲空间产生的,你们念破解封印的口诀啊。” 三个侄子面上满是惊恐骇然,支撑着站起来,拼命往外跑:“念过了,念很多遍了,没用,没用,压根破解不了,太真实了,不,一定是真的,就是真的……” 他们吓破了胆,什么幻觉真实,谁能镇定下来去辨认,他们只想跑。 可是,无论怎么跑,都没挪动几步,身体如有千斤重,腿像灌了铅,再怎么挣扎都够不到门边,越挣扎越重,到后来就站不来了,陆续倒地。 “是不是封印的力量?”陶三思惊恐道,“那俩死的人起码还能跑出去,我们却出不去了,我们会直接死在这里的。” 另两人面色惊变,惊恐朝门外大叫:“来人啊,老瞿,快来,来人啊……” 红色大门紧闭,没有半点动静,他们的声音压根传不出去。 “三叔,三叔你还能动么?”几人带着哭腔,“你是不是能动,快救人啊,有鬼,放我们出去……” 陶荇抬抬手指,可能他没上楼,没撞上鬼,他还能动。 “太好了,三叔,拉我们出去,求求了……”三人喊道。 “啊,我?”陶荇蹙眉,“不是,我身体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怎么可能拉得动你们?” “这……”几人一怔,这倒是事实,他们惊恐对望,陶三思反应快,“三叔,那你去喊人,找人来救我们,快去……” “对对对,快出去找人来……”另两人附和。 “哦。” “陶荇应声,撑着桌子,一点点挪脚。 “三叔!”陶三思提醒,“门在那边,你挪错方向了。” “没啊。”陶荇道,“我轮椅在那边呢。” “三叔这个时候您就别管轮椅了吧,您先出去喊人啊……” “没轮椅我也没法走路啊。”陶荇道。 三人语塞。 这也是事实,楼梯口离这桌子只有几步路,大门可就远了,他不坐轮椅肯定是走不过去的。 三人惊骇万分地看着他挪步,时不时抬眼望楼上,生怕鬼追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 陶三思忍不住了,再次开口:“三叔您挪半天还没离开桌子啊,您快点啊求求了。” “我也想快,可只能这样啊。”陶荇道,“要不你们谁帮我把轮椅推过来?” “我们要是能动还用你嘛?”轮椅在楼梯口停着,他们都对楼梯心有余悸,惊骇之余又哭了,“三叔您好好的把轮椅放那边干嘛啊?” “我刚才想上楼看看,坐着椅子怎么上呢?”陶荇拉长音调道,“又没人管我,只能自己上啊。” 三个人一怔,心虚互看,一时间没敢再催他:“三叔您也没喊我们啊,您是我们亲叔,有事叫一声,我们肯定会来啊。” 陶荇淡淡一笑,没回话。 080有点奇怪,不对啊,刚才宿主明明每个人都叫了一遍,只有陶一鸣下来了,还扶一会儿就不耐烦了,现在怎么都说没喊呢,集体失忆了? 它想问宿主,可宿主在费力往前挪。 三兄弟不敢吱声,只能闭眼默默祈祷鬼不要下来。 刚闭眼,忽听“咔嚓”一声,他们连忙又睁眼看过去。 但见陶荇撑着的那张桌子,被按散架了,残破的木头落了一地,带着腐朽气息的木屑到处飞。 陶荇失去了支撑,往前倾倒,手及时按住墙面才没摔倒,他显然也很惊讶,不可思议盯着这桌子。 陶三思又急了:“三叔你别管了,求你先过去啊。” 陶荇没动,抬头看向按着的墙。 “三叔,三叔,你在想什么……”几个人焦急呐喊。 “别吵。”一声呵斥,让那三人一惊,这语气凛然,与方才截然不同,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他们竟真的不敢多言了,战战兢兢看着陶荇的动作。 陶荇敲了敲墙壁,中空的声音。 他捡起一个椅子腿,用力一戳,潮湿墙皮破了一个口子。 他沿着口子一拉,墙皮哗啦啦往下掉,很快出现一个大洞,洞内,一块落满灰尘的牌匾赫然摆在里面。 “找到了!”三个侄子面色大变。 大概冥冥中自有注定,到头来,还是他找到了。 陶荇慢慢朝里伸手,去拿牌匾。 三人现在顾不上争什么,保命要紧,在看他将要碰上牌匾时,惊声喊:“三叔,有封印,别乱碰啊。”他们已经领悟到了封印的力量,谁知道乱动被封印之物会不会出现什么灾厄。 陶荇的手微顿,片刻后,再往前,按住牌匾。 一缕风从门外吹进,拂动他额前的发,陶荇垂眸,看那个摇椅又微微摇晃,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一个用力,“咣当”一声将那牌匾拉了出来。 “三叔,不要啊……”三个侄子吓傻了,想抱成团无奈动不了,只能堪堪垂头,贴着地面紧闭眼不敢看。 闭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他们小心翼翼睁眼,只见清风止息,摇椅不再晃动,只有墙皮又掉了几块。 牌匾在陶荇的手上提着,灰扑扑的红色,约摸一臂长,提字似乎是金色,灰尘太厚已看不清。 陶荇拿着牌匾,转身。 三人又是一惊,警觉抱着头:“三叔,这个能随便带出去吗,那封印不会……” 话说到此,他们忽地一愣,震惊看看自己的手。 他们能动了。 封印被破解了? 再活动手脚,真的能动了。 几个人颤颤巍巍爬起来,总算想起来一点良心,没有丢下陶荇跑路,互相扶着都还站在这里,只是心有余悸望一眼楼梯口。 那里安安静静,只有微光浮光,仿佛方才惊恐场景都是错觉。 是封印被破解了吧,三叔什么时候念的口诀,这么快? 牌匾拿出来,那些鬼也不见了,他们至此才回过神,真的是幻觉。 他们的声音还发抖:“三叔,你好厉害啊。” “是啊,那口诀我们念了很多次,一点用都没有,看样子,我们和那俩人一样,破解不了,但三叔您破解了。” 这与身体好不好关系不大,有人还说身体虚弱的人更容易接触奇诡之物呢,他们家做这一行,对能通玄门之道的人都比较尊敬,总之,他们这位病弱的三叔,真的就轻易破解了封印,拿到了牌匾。 等于说也救了他们,那封印真的有点东西,不然也不会吓疯两人,倘若今天没解,他们三个说不定也要疯。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有胆去争什么家主,三叔本来就是被老爷子选中的,他也拿到了牌匾,这就注定是他的。 他们带着惊愕与崇敬的眼神,去把那轮椅推来,扶着陶荇坐下:“三叔,三叔,东西拿到了,咱们走吧?” 陶荇在这些恭维中暗咳了一声:什么封印,啥都没有啊。 他什么都没做啊。 你们是手脚吓软了这会儿缓过来了吧。 他不解释,淡定把牌匾放在腿上,点头:“走。” 红木门吱吱呀呀打开,已是傍晚,如火的夕阳落进来。 老瞿转头来推轮椅,望见牌匾,不免一惊:“少爷您拿到了啊。” 陶荇挑眉一笑。 老瞿瞥了眼那三个侄子,暗喜地推着轮椅:“走吧,咱们回。” 红木门缓缓关上,“咔嚓”一声上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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