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下来,参商还是固执要守夜,好说歹说,也要等陶荇躺到床上他才会走。 洗澡期间,他一贯守在门外。 陶荇从他身边走过,停脚看了他一眼,推开卫生间的门。 灯光从里亮起,外厅的灯没有完全打开,只有床头一盏,落下柔和的光影。 忽而“砰”一声,里面传出响动。 参商立即撞开门:“主人,怎么了?” 屋内没有异样,那水还没打开,一个玻璃瓶滚落在地,幽香四溢。 “没事,我又不小心打翻香薰了。”陶荇站在镜子前道。 参商要去扶瓶子,还没动,被镜前人叫住:“不用了,那不是重点。” 他便起身,往镜边走:“那……” 话语愕然打住,他面上忽然露出死灰般的绝望。 镜子前的人,已脱了上衣,光洁上的肌肤上,点点红痕如梅花一般,点在脖颈,肩膀。 这些痕迹,在参商眼中清晰可见,在镜子里,也同样清晰可见。 看镜子的人目光微凛,面色肃然。 这一刻,参商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如坠深渊,内心里翻江倒海,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陶荇转过头,问他。 参商颤颤躬身。 陶荇挡住他:“我说过,你再跪,我会把你赶走。” 影卫不敢跪了,瑟瑟站在面前。 “你不会还要告诉我,是撞的吧?”陶荇问。 影卫什么话也说不出。 “或者,我被别人,那姓王的……”陶荇又道。 “没有,绝对没有。”参商连忙道。 “那……是怎么回事?”陶荇往前一步。 参商怯怯后退,眼中闪过几分求饶:“属下,属下……” “参商,你去救我,怎么不奇怪那些人是怎么倒下的,那王老板是怎么被钳制在椅子下的?”陶荇忽问。 瑟瑟的人惶然抬眼。 当时一颗心全在主人身上,情绪全然失控,是,他没留意那些反常,现在才想到,那个现场,其实是已经被人收拾过一道的。 至于是谁…… 他看着眼前人,眼底是比刚才更浓的绝望:“您……其实是故意去的?” 既然是故意,就做了准备,假死也好,被操纵也好,都不会是被动的。 “是。”陶荇道。 “那……”参商的声音抖得已几乎听不清。 “今天我们刚下楼,就有警方消息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那么快?”陶荇继续说。 “因为……您提前就报警了。”参商脸白如纸。 从回来到清醒的一段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但他联系了警方。 至少说明,这个期间,他是有意识的。 参商已坠入无尽深渊,落入冰冷海域,全身没一处还有知觉。 他不敢再说话,好像不说,就能骗过自己似的。 “没错。”可陶荇偏偏要点透,并且又将他往前逼了一步,靠近他的耳畔,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有意识。” 屋内的光变得格外刺眼,一闪一闪,仿佛要晃碎了。 “我能听到一切声音。”那话语还在耳畔。 晃碎的光摇来摇去,如太阳一样,照得人无从躲避。 “我能感觉到一切动静。” “砰……”焦灼的光炸开了。 参商猛地一退,抵靠在墙上,再也站不稳,沿着墙慢慢下滑。 逼近的身影遮挡了光,滑落的身形被阻,陶荇幽邃眼眸对上他的视线,说出的话却依然不肯饶恕他:“你说的话,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参商没了魂魄,喃喃道:“属下痴心妄想,冒犯……主人,请主人……赐死。” 面前一声浅笑:“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可以想。” 那毫无神采的眼眸动了一下,闪烁着失神的迷惘。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话,这些事,我不接受,我在醒来时,就会找你麻烦。”陶荇道。 赤红眼眸还是迷茫。 陶荇再说明白一些:“我默许,所以,我没有多言。” “您……”参商终于有了点知觉。 “你可知我为什么默许?” “我……”参商的魂还没回来,整个人怔怔的,“您……您对属下……” “说完整。” “您对属下……也……有意。”话语落,魂魄忽归,化为汩汩洪流在身体里恣意流窜。 “是,我对你,也有意。”陶荇加重了“也”字,柔和看着眼前人。 脑海里轰然空白,又瞬间缤纷绚烂,参商瞪大眼睛,全身又僵,愣愣不知所措。 “那么,你呢?”陶荇问。 参商双唇发颤,比之前抖得更厉害:“属下……属下说,说了……您听到了……” “哦?”陶荇嘴角浮起,“我没听清。” “您……说,您都听见……” “就是没听清。”陶荇打断他。 参商抓着他的胳膊,仿佛不这样,他就要沉下去了:“我……爱您。” 陶荇笑起来:“还是没听清。” 参商看上去有几分可怜:“我爱您。” “继续。”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 没说完的话,忽被温热的唇堵住。 参商猛地睁大眼睛,双手骤然攥紧。 焦灼的光嗤嗤炸成了烟花,明媚的光点齐齐闪烁,照亮万物,再缓缓落定。 彼时万籁俱寂。 世间一刹那化为虚无,千年时光不值一提。 遥不可及,从未敢奢望的情,忽而就落在眼前,情愫如倾山倒海汹涌翻滚,激动而澎湃。 每一片吻,每一点相碰的触感,狠狠撞击在灵魂深处,参商快要无法承受,他觉得自己又站不稳,要滑下去了,于是,怯怯抬手,勾住了面前人的脖子。 手臂上突然沾染的体温,让他又颤了颤。 陶荇停了一下,眉眼中几分笑意,而后捏住他下巴,再吻上来。 两人的位置正在淋浴下面,不知是谁碰到了开关,水流倾泻而下,淋淋漓漓落在二人身上。 陶荇本就没穿上衣,水流打湿他的脸颊,顺着下颔,滚到脖颈,又在拥吻中散开。 被钳制在墙边的影卫睫羽上挂了水珠,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浅浅摩挲着躁动的肌肤。 或许是水汽缭绕,他的眼眸覆上几分迷离,红色仿佛浅浅化开,又透着一点光彩,如天边云霞,有夕阳在云边洒上金光粼粼的轮廓。 水汽浮荡,热意攀升,唇齿相缠的力道加重,温热的肌肤快要将那冰凉的躯体融化。 怀中人轻吟了一声,忽而满脸通红。 陶荇低眉看他窘迫神色,对方无从躲避,只把头垂得更低。 “你洗澡。”陶荇幽幽笑道,缓缓后退,“我去给你拿身衣服。” 卫生间的门打开又阖上,水流下的人转身捂着脸,简直无地自容,褪掉湿透的衣,让自己完全沐浴在温热之中,一切如梦一般,他心还跳得厉害,根本没办法平息。 门再度被打开,他脸又一红,虽然本就背对着,但还是又转了一点身躯,心跳如雷地沉默着。 沉默良久,却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他微微侧头,见送衣服的人正倚靠在墙边,带着一点笑意看着他。 参商连忙转回头,把自己的面容隐在光影后:“您……” “我就在此。”陶荇笑道。 “可……” “怎么了?” “没,没事。”参商垂首,后背无端发烫,慢慢地,全身都发烫,而那个倚墙而立的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场澡洗得心不在焉,面红耳赤,偏偏又有奇怪的情愫,让这些窘迫中夹杂着丝丝甜蜜。 洗好,穿衣,参商轻吐一口气,终于敢转身,脸上的红还没散:“主人您……” 陶荇开启吹风系统:“我也该洗澡了。” 参商想起他本来就是要洗澡的,只不过中间突然穿进一个插曲,一时脸更红。 柔风将那长发吹干,陶荇自他身边而过,于淋浴下回头:“你也要守在这里吗?” 参商转身看他,微微发呆。 水声已落。 发呆的人忽然回头:“属下去外面守。”说着话快速往外走,不小心撞到什么,才发现门是关的,他手忙脚乱打开出去。 陶荇暗笑一声,抚一抚脸上的水,将水温调低。 洗完走出,影卫守在门边,和平日一样,但那泛红的脸颊与闪烁的眼眸,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外厅微暗,月光轻轻浮荡在窗棂,大概卫生间的水汽飘了出来,让这空气里还透着暧昧气息。 陶荇走到影卫面前,声音微沉:“你是不是还要守夜?”
第104章 僵尸影卫(12) 参商轻抿嘴:“属下的职责, 不能不做。” 陶荇点点头,往前走。 身后人捏了一下手,眼眸微垂。 陶荇走到床边时, 回头:“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参商立刻上前:“您说。” “你真的没拿我的珠子吗?” 影卫神色一慌, 好一会儿后,才敢开口:“我,我……属下欺瞒主人,属下该死。” 陶荇幽幽一笑,靠近他:“你藏在哪里了?” 面前人揪了揪衣服,手抚过心口处的口袋,把一样东西拿出,攥在手中再缓缓摊开,莹白的玉珠在他苍白手心闪着柔柔的光。 当初, 他已自荐为引葬人, 翌日将要入棺,前一晚帮主人收拾物件,鬼使神差地拿走了剑穗上一颗珠子。 那是他活着时,唯一一次逾矩。 陶荇并没问他为什么要拿,已经不必问,而也想象得出,那一晚,他或许在暗处, 跟自己无声告别过。 往事多遗憾,幸而这一生, 没耽搁太久。 陶荇只问:“你一直藏在身上?” “……是。”洗澡换衣, 也会悄悄拿出来放到身边,等换好衣服再收在身上。 参商满目愧疚:“属下不该私藏您的东西, 现在……物归原主。”他把手再往前送了点。 陶荇笑了笑,拉住他手:“如果我上回再往下搜一点,是不是就找到了?” 面前人垂头,不敢说话。 珠子的主人并没有收回,只将它与那摊开的手一并拢住,而后,揽着人转身。 天旋地转间,心慌意乱的影卫已倒至床上,攥着珠子的手被举在床头,倾压上来的人落下灼烈的吻。 月光晃动,在迷离眼神中化为细小的光点,点缀沉寂而又热烈的房间。 耳鬓厮磨,偏偏那低沉的声音在问:“愿意吗?” 迷离的人气息微喘:“属下……但凭主人做主。” “这里没有主人,也没有属下。”温热气息扑洒在面,“你说。” 参商轻咬唇:“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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