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阿奴期待地看着何不见。 何不见对他安抚一笑,道:“不急,我已有了头绪,先在百里府待一晚。” 接着,何不见饶有兴致地看向李通遇,问道:“道长是如何看出百里府大祸临头的?” “贫道精通‘望气之术’,”李通遇拱了拱手,颇为自傲地道,“世界万物皆有自己的‘气’,望之可预知吉凶祸福,只是庸碌凡俗之辈不得见。” “哦?”何不见笑眯眯地捧哏,“还请道长详细说来,也让我等听个明白。” 李通遇终于见到个不把他当骗子对待的人,憋坏了一般竹筒倒豆子地说来: “我前些日子途径百里府时,见到百里府上空笼罩的红光有向凶光转变的迹象。” “这红光本是吉祥之兆,百里府所走的也是赤运,也即世人常说的‘鸿运’。鸿运当头的人,自然是蒸蒸日上,想什么什么成,做什么什么好。” “百里家昔日的盛势,正是应了红光与赤运。” “可是……”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何不见接话道。 “对对对,”李通遇连声叫好,反复咀嚼了这八个字几遍,“这位是有灵性的,这八个字当真精当。” “此八字是一位前辈所写,非我之言。”何不见平淡道,“之后呢?道长还没说完。” 李通遇反应过来,接着道:“红光与赤运是极盛之相,可是月有阴晴圆缺,极盛之相内蕴藏着极凶之危。” “我见百里府上,原本应让人看了身心舒适的红光,转成了带着煞意的血光,就知道百里家要大祸临头了。” 尤胜舟听着眨了眨眼,张口要说什么,却突然看到何不见对他笑了笑。 随即何不见道:“既然如此,道长为何不快跑,反而扣门告知百里家?” “这……这……”李通遇捋了捋胡须,一时呐呐。 艾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若真是有本事的人,看到大凶之兆早就跑得远远的,谁还会靠过来? “这世上最多的就是这样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开口闭口就是‘印堂发黑’‘血光之灾’‘大祸临头’……以此来忽悠人,不要被他唬住了。” 何不见笑而不语。 张道一看向艾安,看着他身上的襕衫,忽然道:“看宴清兄的穿着,难不成也是风云书院的学子?” 提到风云书院,艾安的眼睛一亮。 “仆确实曾在风云书院读书,可惜仆不才,未能通过科举求得功名,为大楚效力。” 百里家、不坏尊王、风云书院…… 张道一想起骑着瘦驴的随翁说过的话,心中暗暗叹气。 果然,还是又要给风云书院打白工了。 “看在风云书院的面子上,”张道一负手而立,淡淡道,“艾安,还有这位望气士,现在走还来得及。” 艾安神色一滞,李通遇捋胡须的手扯断了几根。 李通遇定睛打量面前的四人。 这四人穿着不一、气质各异,却个个都皮肉紧实、眼神清正,看着就神完气足,不似寻常人。 难道……这四位是真正的修仙者? “这……不知几位是否要走,若几位要走,贫道就随几位离开。”李通遇试探着道。 “我们?”何不见看了眼阿奴,“我们先不走。我们恰逢其会,要帮阿奴解决一下他娘亲身上的问题。” “那贫道也不走。”李通遇又向几人恭敬拱了拱手。 这几位既然愿意帮这个瘦小子,想必是有善心之辈。 他留下,哪怕遇见大凶之事,或许还能被几人捞一把。 若他们真是传说中的修仙者,自己走了岂不是错过了仙缘? 张道一也没再劝他。 艾安的神情几番变化,心中更是一团乱麻。 他本来没把李通遇当回事,但看何不见几人都一副百里府要出事的模样,该不会百里府真要出什么事吧? 艾安既不期望百里府出大事,因为这样会影响河源郡的安定;又隐隐期望看到百里府出什么事,好让他能一展拳脚,得到百里家的信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直边缘化。 …… 夜晚,百里燃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忽而他做了个梦。 百里燃发现自己正站在供奉着珠帘灯的祠堂外,手里端着一个细瓷杯。 他身上只穿着中衣,还光着脚踩在石板上。 夜风一吹,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手中一滑,瓷杯坠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百里燃怔怔看着地上的细瓷杯,想起这是他睡前与夭娘饮酒时所用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道:“人之性命,有如瓷杯,失手百碎。” 话音刚落,百里燃猛地醒了过来,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向身边看去。 他一个人睡在高床软枕之中,原本应当依偎着他的夭娘已经不见了踪迹。 百里燃的房间内并未点灯,此时房间内漆黑一片,他望着床柱上的雕刻出了会儿神。 白日里那些看上去精美的雕刻,在黑暗中带上了扭曲成了模糊的影子,让人联想到各种鬼怪。 百里燃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 不对,不对不对。 今晚是长明节,为什么他房间内的灯没有亮着? 百里燃扭身从床上下来,鞋都没有穿,向着祠堂奔去。 谁曾想,他刚拉开自己屋子的门,迎面有一杵向他的头上砸来。 “啊!”百里燃下意识抱住头。 他身上突然亮起一道焰色的光,将他整个人护住。 这一杵砸在他身上,只将他砸地向后踉跄两步。 “谁敢……”百里燃暴怒,然而当他看清对面是谁什么时,口中的话噎在了喉中。 他对面,是一尊足有三人高的金身塑像,塑像双臂中拿着金杵。 在这尊塑像后面,还有一尊手持金箭的塑像。 这两尊塑像面容一模一样,都是怒目圆睁,神情威严。 百里燃被塑像面目间的煞意慑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远处的塑像向他一挥手,一支金箭向他射来。 另一尊塑像的金杵也再次当头砸下。 百里燃身上的焰光大盛。 那支射向他的金箭居然偏移了轨迹,从他的头顶划过。 金杵则再一次被挡住。 百里燃被金杵砸下的力道震得在地上翻滚,反而接连躲过了塑像射过来的一道道金箭。 “嘶——” 一连串在石板面上的翻滚让百里燃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 这时,一道带着淡淡嘲意的声音响起。 “你还真是难杀。” 百里燃从地上撑起身体,抬起头,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面前人的模样,他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百里朱!”
第150章 谋皮 莲池旁的水榭内, 何不见睁开眼,道:“来了。” 什么来了? 艾安和李通遇奇怪地望向水榭外。 今晚乃是长明节,百里府按照惯例处处陈灯, 一眼望去,连属不绝,洞照府邸,荧煌如昼。 莲池内倒映着灯火,水波荡漾间,浮光跃金。 芙蕖开得正好,在碎金一样的池中亭亭玉立,时不时随夜风摇曳, 各具情态。 艾安与李通遇皆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还奇怪什么来了。 很快,他们看到远处一盏灯灭了。 莲池四周的灯火接连灭掉。 在艾安于李通遇的眼中,浓重的夜色吞噬了烛火,如同什么怪物一般向着莲池两侧游走,将莲池包裹了起来。 莲池内倒映的灯火全部消失了,重新恢复了一片漆黑。 这时, 一尊三人高的金身塑像忽然出现在莲池之上。 一尊、两尊、三尊…… 金身塑像接连出现,直到最后足足有六尊出现在莲池上。 其中四尊面带慈悲怜悯之色, 分别拿宝铎、金珠、琉璃灯、无忧树枝。 另外两尊作怒目相, 分别拿着戟与索。 这六尊金身塑像,正是不坏尊王的六具法相化身, 且每个都有相当于金丹期的力量。 “神像,活了?”李通遇完全呆住了, 他不自觉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左眼。 艾安在震撼过后,心中浮现更多的是忌惮与警惕之情。 六尊金身塑像现身后, 没有动手的意思。 其中手持长戟的那尊飞向了其他方向,不多时,百里府中响起了惊恐与绝望的惨叫。 住在百里府内的,还有许多身上流淌着百里家血脉的分支和远亲。 金身塑像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挥戟横扫。 一片金光从中洒出,化为一线锋刃,斩向了他们。 所有人身上都亮起了或浓或淡的焰色火光。 焰光浓的人被锋刃一扫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或家具上。 焰光淡的人,则被锋刃当场腰斩。 “啊啊啊啊——” “不!” “救命!家主救救我!” “放过我,我只是个奴婢,求求你放过我!”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百里府内杀人!” 一时间,哭泣声、惨叫声、求饶声、怒喝声混杂在一起。 鲜血染红了地面,分为两截的尸体倒在地上,狼藉一片。 身上焰色浓的人,在一片狼藉中,居然还能闭上眼,面朝祠堂的方向跪下,口中念念有词祷告着: “求珠帘灯庇佑。” “百里家,百里王,逆神必被诛杀。” “谁敢在百里府动手!” 金身塑像冷漠、高高在上,他再次挥动沉重的长戟,划出一道道金色锋刃。 一道道金色锋刃打在还活着的人身上,硬生生打碎了他们周身的焰色火光,将他们砍成几段。 “不——” 大管事也是还活着的人之一。 他看到那些人身上的焰光被打散,发出了不敢置信地悲鸣。 怎么可能?珠帘灯的庇护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个塑像打破? 百里家明明是王,是不可动摇的! 大管事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眼前的景象,他再怎么想否认,也无法否认。 难道面前的塑像才是真神,而百里家什么都不是? 一念至此,大管事身上的焰光忽然淡去。 但下一刻,焰光就化为了真实的火焰,将他整个人点燃了。 “啊啊啊啊!” “不!百里王——” “百里王!” 大管事惨叫着在火光中挣扎扭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身向着莲池冲去。 此时,漆黑一片的百里府中,除却金身塑像散发的金光外,大管事就像行走的烛炬。 “呃……啊啊啊啊……” 大管事冲了一段后,倒在了距离莲池几步之遥的位置。 他的躯体在岸边不断扭动着,赤红的火焰越烧越旺,将他整个人包裹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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