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由翠鸟带着,很快走出树林。 不远处拴着匹骏马,江怀允径直走过去,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谢祁落后两步,喊了声:“摄政王。” 江怀允循着声音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祁。 谢祁嘴角噙着笑,仿佛将方才二人的针锋相对抛之脑后一般,很是能屈能伸地询问:“我此行出城未乘座骑,摄政王既将我从林木中带出来,不如送佛送到西,再载我一程?” * 别庄外。 一行人被坚执锐,将别庄方圆三里搜了个遍,也一无所获。 众人跪下请罪。 唯一站着的那人裹着黑袍,半隐在暗影中。他微垂着目光,并未理会。半晌,他身形微动,走到一个人的脚边蹲下,轻轻拾起地上的一片青羽,仔细端详。 良久,几不可闻地逸出两声了然的轻笑,盯着青羽的眼神流露出些许兴味。 * 康安从城外回来,遍寻自家王爷而不得,慌张得心急火燎。他绕城寻觅一圈,也没见到自家王爷的身影,抱着侥幸的心理回到客栈,却见店小二朝他摇了摇头。 人还没回来。 康安心一沉,不好的预感挥之不散。他甚至来不及自责为什么要离开王爷身边,便马不停蹄地往客栈外走,准备去寻子平一行人帮着找。 刚出客栈门,就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康安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借着月光辨认,马上之人正是阔别不久的摄政王,摄政王身后好似还坐着一个人。 康安微眯起眼,愣神辨认之间,骏马在客栈门口停住,身后那人从马上一跃而下。 正是遍寻不得的谢祁。 康安大喜过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他赶忙迎上去:“王——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我没事。”谢祁应了声,转头看向打马欲行的江怀允,含笑问,“江兄可寻到了住处?” 江怀允侧目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等待着他的下文。 谢祁心中有了答案,温和笑道,“江兄仗义相助,在下不胜感激。刚巧这里空出一间房,不如暂作落脚之地,歇息一晚再做打算。” 江怀允敛回视线,一句“不用”还未说出口。 收到谢祁眼色的康安当即机灵道:“我家公子说的是。小的夜里要守着公子,与其空着那间客房,不如物尽其用,一解江公子燃眉之急。” 江怀允攥紧了缰绳,没有立即答应。 谢祁适时道:“这几日怕是都要奔波劳顿,江兄总要养足了精神,才好应对。” 追查刺客甚为紧要,江怀允权衡片刻,没再推辞。 康安很是识眼色地上前牵马,带到后院安顿。 谢祁带着江怀允往客栈内走。 店小二受了康安的托,一直守在大堂里,见谢祁进来,赶忙笑道:“公子总算是回来了——”话到一半,看到紧随而至的江怀允,当即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了然笑道,“我说公子怎么忽然不见了,原来是怕这位公子没地方住,特意寻去了。” 江怀允抬了抬眼。 店小二连声道:“平安回来就好。夜深了,二位公子赶紧上去歇息罢。” 谢祁面色如常,温和道:“有劳小二哥。” 店小二摆摆手,深藏功与名地进了后院。 江怀允面上淡淡,无甚表情的跟着谢祁上楼。行至将要入住的客房前,忽然定住,侧头望向谢祁,淡声道:“多谢。” 难得从江怀允口中听得一声“谢”,谢祁笑了声,顺水推舟地提议:“江兄既然要谢,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聊一聊?” 江怀允未置可否,侧身退了一步,算是同意。 谢祁步入这间未踏足的客房,当先在桌边坐下。 江怀允在对面落座。 房中常备着温茶,谢祁执壶倒了杯,只手推到江怀允身前的桌沿边。 江怀允端起杯子轻啜一口,润了润嗓。 烛台上燃着灯烛,火苗跳跃,有些昏黄,却不妨碍人视物。 江怀允仰头喝水时,宽大的衣袖滑落,骨骼分明的手腕没了遮挡,腕间沉淀出一圈暗红的印子,很是触目惊心。 谢祁定睛看了半晌,没来由地,有些可惜地想,这么白净的手腕,合该是金贵地养着,怎么能染上这么重的瘀痕呢。 【📢作者有话说】 还不是你掐的! * 虽迟但到!好久没有这么多字了!
第31章 相帮 谢祁的眼神称不上直白,可未加掩饰。 江怀允水喝到一半,似有所察,顺着谢祁的视线看到手腕上的红印。他眉眼未动,只搁下杯盏,慢慢拉下衣袖,将手腕并着半只手藏进袖中,目光平静地望着谢祁。 虽然打量的视线被人逮个正着,谢祁面上却并无不自在。他大大方方地对上江怀允的视线,自若一笑,客气道:“和摄政王在城外别庄碰见,倒是我未曾料到的。” 又是惯来的拐弯抹角,江怀允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沉声道:“有话直说。” 谢祁并无意外,笑了声,也了当道:“若是我所料不错,摄政王判处流放的刺客,如今便在城外别庄中。” 从刻意给刘太医放出消息、利用刘太医给谢祁传话时,江怀允就没想过他的用意能瞒过谢祁。如今谢祁在端州城内出现,定然是已经猜出了他的用意。 是以江怀允也没惊讶,更未掩饰,淡淡地“嗯”了声。 谢祁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的杯盏,视线从江怀允肩上的翠鸟上掠过,温和道:“摄政王能寻到城外别庄,是因着这只价值千金的翠鸟带路。”说到这里,谢祁停顿片刻,话音一转,问,“摄政王可知,我是如何找到这座别庄的?” 江怀允沉思着并未开口。那别庄的位置虽称不上隐秘,可混杂在一众别庄中,着实平平无奇。更何况,江怀允早在去别庄前,就已经打听过,这别庄内常年住着人,和周边的农户相处极是融洽,乍一听,根本察觉不到异常之处。 就算谢祁消息再灵通,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将那些刺客的位置,从人山人海的端州城内,精准无误地定位到这座别庄。 江怀允的沉默已经表明了态度。 谢祁抛出这个问题,却没立时解答,反而另起话茬,接着问:“摄政王可知‘范承光’其人?” “知道。”江怀允淡声道。 这个名字刚从谢祁口中出来,江怀允的脑海里便立时浮现出这个人的身影。 再没有人能比江怀允更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了。 范承光是太上皇的心腹。从太上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服侍太上皇多年,深受其倚重。以至于,范承光虽不是太监身,却能在皇宫中横行无阻,就连太上皇的宫妃,遇见他也要礼让三分。 这个人常年一副笑相,看着很是温和无害。可手段却十足的狠辣凌厉,多年来,暗地里为太上皇处理了很多见不得光的麻烦。 而江怀允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皆是因着,原身当年被太上皇领着回皇宫的计策,是这个人献上的。 在原身的记忆中,就是这个人,笑吟吟地对他道:“小公子日后就跟着陛下去皇宫住罢。”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原身的童年记忆,一下子从自由自在的寺庙乡野,变成了单调压抑的宫城。 可以称得上是改变原身命运的一句话。 可江怀允并不是原身,他回忆着这段往事,始终冷静旁观,没有分出分毫波动的情绪。 谢祁得了回应,也不再卖关子,干脆道:“我便是跟着他走到的别庄。” 范承光来了端州。 江怀允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生出几分郑重。 这样的反应恰在谢祁的意料之中。他轻勾了下唇角,慢慢道:“如摄政王所见,范承光深受谢杨倚重,却为了这些刺客亲自来到端州,想必这些刺客在谢杨的心目中的份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 江怀允目光落在谢祁身上,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谢祁坐直了身子,敛了眼神中的玩味和散漫,径直道:“摄政王本就是为了探查这些刺客的身份而来,如今刺客由范承光接手,这人素来敏锐谨慎,摄政王又是只身前来,探查一事必然难上加难。” “本王知道。”这事不消谢祁提醒,江怀允心知肚明,他平静望着谢祁,语气沉了三分,“你如此绕圈子,就是为了和本王说这些?” 语气中的不虞显而易见。 谢祁轻笑出声:“非也。”顿了下,他一字一字道,“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摄政王,如今在端州,本王和摄政王是一条船上的人。” 江怀允轻而易举地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他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什么温度,道:“本王和你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似乎已经料到谢祁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淡淡补充,“本王不会帮你。” 谢祁盘算好要说服他的话瞬间胎死腹中,他玩味一笑,拎起茶壶,给江怀允已经空掉的杯盏中续了水,意有所指道:“摄政王一定要如此不坦诚吗?” 他单手支着下颌,边想边道:“上元节出手相救、特意请王圣手到恭顺王府为本王看病、亲自带着本王去见大理寺卿——”顿了下,谢祁紧紧盯着江怀允,“让刘太医给本王传信,以免本王救人时寻错了地方。” 桩桩件件细数完,谢祁挑着尾音,好整以暇地反问:“摄政王出手相帮数次,如今再说‘不会帮你’,是不是太迟了些?” 江怀允面上没有分毫波澜,好似谢祁刻意挑明言行矛盾的对象不是他一般。 等着江怀允出言反驳的时候,谢祁有些失神的想,不到月余的时间,原来江怀允已经帮他如此多了吗? 晃神的瞬间,江怀允不避不让地对上他颇具调侃的眼神,语调平平道:“这都是从前。” 换言之,以后便不会再相帮。 谢祁回过神来,嘴角噙着笑,泰然自若地反问:“摄政王出手相帮惯了,端州之行恐怕和我见面的机会不少,如何能笃定不会再帮?” 这股打破砂锅追究到底的劲头让江怀允不由自主地蹙了下眉。他难得露出几分锋芒,语气微冷地反问:“你以为,本王得知了上元节刺杀有你的手笔之后,还会对你大发善心吗?” 这话一出,算是将谢祁本就摇摇欲坠的伪装面具彻底撕破。 江怀允行事素来泾渭分明。在窥出谢祁的真面目之前,那些帮助皆是他主动的,其中就算是被谢祁的伪装骗过去,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落了下风,就怨恨对手太强大的道理。 往事不必追。 江怀允本就不是喜欢与人有过多牵扯的道理,曾经愿意帮助谢祁,也是因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同病相怜之感作祟;如今那些同情悉数烟消云散,更没有必要因为曾经的欺骗而与谢祁牵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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