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隽低哂:“不会。” 他合起双指指腹摩了摩,卧榻上美人一记轻怨的眼神恰似爪子往他心上挠,不尖利,又带了点莫有的力道, 挠得他心痒难忍,欲往那含怨的眉眼轻轻抚弄。 唐青自然不给萧隽机会, 窥见淡目眼底浮出侵略性的欲/望,连忙把半张脸缩进缎滑柔软的褥内,身子也朝里挪了挪。 半晌无语。 萧隽扯扯嘴角:“孤有件东西给你。” 唐青睁着眼睛算时间,等御医把药送来,大抵喝完就可以离殿了。 榻前的人离开,很快去而复返。 萧隽揭开盒子,口吻有些遗憾:“卿要孤办的事,孤还是第一次没办好,想要何补偿?” 唐青回头,是那支云雀弩。 他在幽州将弩交给萧隽,请对方找制作弩机的师傅把上面的裂痕修复好。 此时弩机上裂痕仍在,装弩机的闸子倒换了个新的,沉地数千年的乌木打造,价值连城。 唐青:“没修好便作罢。” 萧隽怔忡,主动开口解释:“打制云雀弩的工匠不见踪影,孤遣暗卫寻遍幽州,至今未得消息。” 后又命其他工匠复原,奈何工匠虽有一身巧技,却没有原料修填,若换别的料子修复,反而破坏了弩机的完整。 云雀弩用料罕见,说是许多年前流传下来的天石所造。 萧隽翻遍私库,所藏珍品中,有几块邻国贡送的好石料,可都不适合用在这个弩机上。 唐青说不要补偿…… 闻言,萧隽心间一动,低声道:“那就当作孤欠了卿一次,以后卿想要何物,孤皆允诺。” 萧隽单方面和唐青在龙榻上拉扯闲聊,直至御医送来药汤,与其一并送来的,还有几碟精致可口的点心。 萧隽夹起一片藕糕,示意唐青先尝几块,垫了肚子再喝药。 唐青慢慢从榻前起身,回避了萧隽喂食的动作,转头拿起另一双银筷,道:“臣自己来。” 如果不自己动手,对方极有可能会喂到他嘴边。 萧隽对他的拒绝熟视无睹:“过几日就是宫宴,孤准你告个病假,先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养好了身子再赴宴。” 唐青轻轻点头,他把藕片吞咽干净,适才开口:“谢陛下。” 萧隽看着他,只笑不语。 等唐青先食糕点垫了肚子,继而服用药汤后,不久还有宫人送了一个精巧的瓷罐来。 回到邺都当晚,唐青身上就出现了一点过敏症状,偶尔挠过几次,没留什么痕迹,没成想对方留意到了。 萧隽道:“在殿上时,脸可是不舒服了?” 唐青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仪态,确定没有半分失仪。 萧隽:“孤就是能看出来。” 打开瓷罐,里面的药脂晶莹剔透,随即而来的是一股植物幽香。 唐青用指腹将其抹于脸颊,水一样化开了,有些凉意。须臾间,药脂全部吸收干净,肌肤残留的微弱异感转瞬消散。 萧隽嘱咐:“此药随身带着,过些日子孤遣人再送几份到你府上。” 药是最新研制的,唐青几次过敏都被萧隽碰上,记下了,遂让御医做了这罐药膏,眼看效果甚好,便给他多备几份。 唐青在颐心殿一待就是两个时辰,李显义送他出宫时脸上笑吟吟的,看他的眼神分明不清不白,好像他跟萧隽真做了什么事情似的。 此刻唐青有口难辨,也有心无力。 他留在颐心殿喝了碗药后,靠在龙榻里和萧隽聊了一个时辰的西北新政,说到最后已是口干舌燥,饮了几杯雨前山景茶出来,嗓子还是疼的。 午前,唐青回到府邸,兰香递与他一封信,神秘兮兮道:“冀州送来的。” 和信送来的,还有几口大箱子。 信封上的字迹出自萧亭之手,唐青掩低长睫,轻叹之后将信拆开。 萧亭在信中与他问候,言辞关怀备至,又表示自他离开冀州被捋至境外后,很是担心。 萧亭的这份担心唐青丝毫不怀疑,若是作假,何必冒着被天子责罪的风险领兵越境救他。 今日朝会,除了述职的,还有其他官员借此事当着萧隽的面参了萧亭几本。如果不是他的缘故,萧亭本可以在冀州当个洒脱的王爷,哪会给人落他口舌的机会。 北境虽有些偏远,但管辖权俱在冀襄王一人手上,可以说只要没走出冀州,萧亭可以在那片辽远的土地上自在恣意的活着。 信末,萧亭流露了求和之意,即使相隔异地,也好受过割离之苦。 唐青低吟,收起信封,瞥见兰香小心翼翼地,气都不敢出。 他好笑:“怎么这副脸色。” 兰香:“怕先生看了信伤心……” 唐青:“这倒不会,毕竟我和王爷又不曾亏待彼此。” 兰香:“那几口箱子……” 唐青:“留下吧,挑一些礼回送就是。” 兰香叹道:“先生是兰香此生见过最好的人,为何先生情路这般坎坷,每一段认真对待的情都未能修得正果。” 唐青想了想,只能用缘分不够解释。 缘来缘去,他认真对待感情,却非耽于情爱的性子,所以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了一次,就不必再重蹈覆辙。 唐青走进书房,给萧亭去了信。
第110章 几树冬梅临窗正对, 唐青相望片刻,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什么都想了。他敛起远山般的眉黛, 轻吟凝神, 继而提笔蘸墨, 面色平静地给萧亭写完了这封信。 其实要说的话, 当日在凉城分别时他就当着萧亭的面说完了, 那些拒绝的推辞, 若拿出来不过是反复提起, 看多了,听多了只怕徒增伤神。 此次萧隽在信中所言,唐青既早有决心, 只能再就着对方的恳求重新拒绝一次。尽管看起来有点伤人,总好过留给对方不清不楚的希望,所以该坦白的不能含糊。 信至末尾,唐青向萧亭言谢西北援救之恩, 对方因此事遭遇责罚, 叫他于心有愧, 故而望萧亭能好好珍重。 他把这份封信交给副管事送到官驿,在门外驻足轻盼片刻,返进屋内,一同随兰香清点送去萧王府的礼物。 他与兰香闲聊,得知年底南郡那边就来人送了东西。 兰香早就打点好回送的礼,半月之前请驿站的人帮忙运走了。 算算时间,唐青和梁王府的人已有四年未见, 梁名章每年仍念着自己,信和物什年年不落的寄来。 他看了梁王府托运来的新年礼, 心口如暖泉涌起,淌着一股温热。 南郡梁王府,那里的人对他而言永远有特殊的意义,不管分别几年,总会放在心里记挂想念。 是以,唐青晚上洗浴后,在书案前给梁名章陆续写好了几页的信,时辰晚了才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吹了吹。 他细细浏览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确保无误没有遗漏什么,这才熄灯上了床榻休息。 * 翌日,唐青起来用了早膳又服了药,余下的时间便赋闲在府内。 得萧隽口谕,他告了病假,如今赶上天冷,索性闭门不出,常常在寝室补眠,或在书案前看书练字。 古代没什么电子工具和休闲活动打发时间,唐青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 他手头暂无公务,呆了几日,院里盛放的梅花都赏腻了,彻底松散下来后觉得邺都的冬天似乎有些漫长。 * 宫宴在即,兰香忙前忙后地准备礼服,唐青午后睡了一觉刚起,就被她拖到前厅试衣。 唐青由着她忙碌,小姑娘挑衣服的眼光不错,款式和颜色与他气质相符,并非哪件华丽就挑哪身。 只是…… 唐青眼眸弯了弯,失笑道:“会不会太多了?” 光是他刚才上身试穿的,就已经是第三套了。 兰香把第四套整理好的宴服取下,有条不紊地道:“先生的身份今非昔比,又得皇上青睐有加,宫宴那么大的场面,无数双眼睛盯着先生,岂能随意对待?” 从皇宫里送来许多御赐珍物,置办几身宴服绰绰有余。 唐青展开双手,任着兰香继续为他套上内衫,刚罩上兰花银纹外袍,却见守门的仆人跑到厅前,连忙出声:“先生,府外有贵客。” 唐青理了理宽大的衣摆,此时天色不是很好,看着将有落雪,便问:“这个时候谁还会来?” 他微提衣摆亲自迎去大门,来人让他有点意外。 “韩擒”环望灰蒙蒙的街道,迎面的冷风寒冽如刀,他让开大门,“可要进来坐坐,喝杯热茶?” 韩擒手上提着物什,星目微动,没有拒绝。 “多谢先生款待。” 唐青把人请进府内,在前厅亲自招待。他给对方斟了杯热茶,又让兰香送几道茶点过来。 韩擒许久没与唐青这般近密而处,目光垂低,有些无措,又贪恋起这份久违的温暖,像在梦里,抬起眼时,舍不得转开目光。 他忍着那点克制的疼痛,道:“无须麻烦。” 唐青隔着茶水浮起的热气打量,见韩擒面上并无疲色,便知当时在西北受的伤早无大碍,这才完全放了心。 "西北的事忙完了?" 韩擒微微摇头,唐青对朝堂上的公务的事不再多问。 “送给先生的。”韩擒把桌上的锦盒往前推了推,又道:“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过年的礼物。” 这次受召返回邺都,韩擒得了厚重的赏赐。他选中一块上好的石料,想起唐青素日喜欢写字,便亲自打磨石料,做了块砚台。 本想等宫宴相遇再送出,可回到府上后听父亲议起亲事,他强硬推脱,二话不说拿着砚台就出来了。 在街头走了一圈,等回过神,已经出现在唐青所居住的府邸大门外, 新年礼大多图个吉祥的彩头,何况一年一次的佳节心意,当面推拒实在不妥。 唐青收下:“多谢。” 同时心想,该回赠什么新年礼比较合适。 韩擒似乎就为了来给他送份新年礼,热茶喝了两杯,便起身告辞。 唐青跟着起身:“我送送你。” 韩擒目光隐露不舍,低声道:“天冷,先生留在屋内。” 唐青只好目送,他站在前厅门后,直至那道背影消失,当下天色更灰暗了,连接起了几阵凛冽的北风,不由轻叹。 兰香跟来,也叹气。 “大统领是个很好的人。” 唐青心道:自然。 就是太好了,生长在那样的家庭,挑不出半分错处,所以背负的孝义此生都无法抛却,若难全两事,唯有将他自己的欲l望压制退让。 兰香:“若是……就好了……” 她那小声掩在嘴里的话叫唐青听了去,当即摇头,回答她的假设。 “没有如果。” ** 闲适几日,转眼就到了宫宴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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