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最北境地,分布一些和外族女子通婚的百姓,他们的子女虽被认定为大邺子民,却因为血缘不正的缘故,被鄙视,遭厌弃。 被压制的少年力气奇大,两三名官兵险些拉不住他。 围观的民众有的漠不关心,有的暗自叫好,有同样遭遇的,欲为其发声,最后却一致保持沉默。 少年喊道:“当今圣上也流着异族的血,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我?!” 官兵呵斥:“大胆刁民,居然敢直呼皇上,不要命啦?!来人呐,把他绑起来——” 萧亭皱眉:“住手。” 围在二人身边的百姓下意识让出道,为首的官兵瞧见,目色诧异,纷纷迎上前行礼。 “见过王爷——” 话一出,周围的人连接跪下。 萧亭望着少年,道:“此人既已通过考核,为我大邺子民,就该照规矩办事,本王若没记错,条例上可未曾记载相关规定。” 官兵迟疑:“可此人方才冒犯了皇上……” 唐青微微摇头:“对方的话并无过错,何罪之有?” 官兵悄悄瞅了眼唐青:“还请这位大人见谅。” 唐青亮出官牌,表明身份。 在官兵们行礼之际,他开口命令:“把此人留下,既通过考核,就照条例办事。” 又道:“今后莫要再将大邺百姓划分三六九等对待,逢乱世时,多少英雄半路揭竿而起,他们随皇上南征北战,驱逐入境敌人,守卫疆土,功勋显赫。你们对此质疑,不就等同质疑这些英雄的出身? ” 在场的人沉默。 唐青笑着看向众人:“自古以来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对人不能只看他的出身,而是要看对方的能力,看他做了何事,我瞧这名小兄弟颇具英勇风范,何必刁难他?” 百姓中有人高喊:“大人说得没错!” “既是我大邺子民,凭什么为难人家?!” 那少年眼眶顿红,含着泪光,朝唐青不断叩头。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此纷争很快解决,唐青从百姓的高呼中离开。 萧亭看着他,喟叹道:“好一个英雄不问出处。” 唐青浅浅扬起眉眼:“让王爷见笑了。” 萧亭道:“见笑倒没有。” 反而愈加被他吸引。 “唐青,这些日子等你转完,本王带你去探望义母可好?” 想起之前的“交易”,且萧亭第一次见面就帮过自己,唐青断然不会拒绝。 萧亭驻足,手指轻柔地替他理了一丝落下的碎发。 “义母定会很喜欢你。”
第70章 五月中旬, 唐青一直在忙。 自朝廷发出边关贸易公示,冀州几城设立的边贸地址准备相继开启。 他先后分别与这些地方的负责官员见了一面,相商议会, 而后又到实地率先查探一番, 几地兜兜绕绕地辗转,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日启程返回平城, 唐青靠在车内抵不住疲倦睡了。 日近傍晚, 霞光万道。 落日照着平城的街集, 往来的行人笼罩在苍廖的夕阳里, 烟火尘埃中,多了几分如梦似幻的朦胧。 唐青听着熙熙攘攘的动静,脑子些许清醒, 眼睛却仍昏沉沉地阖着。 直到马车平稳停下,依稀传来韩擒与人交谈的声音,不久,车帘掀开, 他睡沉的身子蓦然一空, 让韩擒抱出马车。 只这动静, 他顷刻间睁开双眼,手腕微微推了推对方。 “韩擒,放我下来。” 韩擒这次没有放开:“先生继续靠着,你累了。” 不等唐青反应,韩擒带他回到院落,把他放回寝屋的睡榻里。 管事很快赶来院中,韩擒站在门边, 回头朝床榻方向瞧了眼,低声吩咐:“大人舟车劳顿, 膳食安排人送到房内就行。” 管事连连点头,准备去庖房安排。 刚走到门外,管事忽然开口:“王爷还在军营,晚些时候便回府上。” 韩擒面庞紧绷,半眯双目,管事二话不说很快走了。 萧亭光明正大地托管事给唐青留话,即使韩擒在意,眼看着二人似乎越走越亲近,心下苦闷,却无法更改什么。 庖房很快送来温补滋养的膳食,韩擒将碗筷备在小厅里,唐青稍作休整,净手之后,二人一同坐下。 五月中旬的平城逐渐热了起来,晚风都带着暖和。 离府半月,院中的植物枝群渐茂,更添几分盎然明绿。 唐青六七分饱后放下碗筷,用湿布稍微擦拭,对韩擒说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此行来到冀州,韩擒随他跟进边贸一事,还要着手处理皇上安排的任务。 在其他城邑停留的这些天,他偶尔从夜里醒来,时常能看见邻屋映出对方书写密报的身影。 韩擒道:“先生与我何须见外。” 他很庆幸能陪唐青一起度过这段日子,相伴相处的点点滴滴,俱成为叫他珍惜留恋的回忆。 韩擒沉沦在这份苦涩与甜蜜之中,虽然已经分开,再无挽回的可能,可他依然无法遏制地生出诡异又扭曲的快感。 能与唐青朝夕相处,叫他满足的同时,滋生出疼痛,不想脱离,而是甘之如饴的承受着。 沉默的用了会儿晚膳,窗外天色晦暗,仆人把回廊和院中的灯笼点亮,随后又往屋内送来几盏灯。 眼看时辰不早,唐青还待洗漱,韩擒不便再多逗留。他低声交代几句,适才离开院子。 就在韩擒走后,门前落下一名暗卫。 闻声,唐青重新打开房门,暗卫不是跟在他身边的,而是从邺都皇宫里过来的。 暗卫朝他行礼:“见过唐大人。” 说着,从袖中小心取出一封密信:“皇上特意吩咐属下,这封信要亲自交到大人手里。” 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此为宫内上个月进贡的滋补珍材,也是皇上命属下交给大人的。” 唐青一手拿信,一手接过锦盒。 他走回书案坐好,将信纸从信封中取出展开,借着火光静静看完。 回复皇命即是紧急要务,唐青没有片刻耽搁,当场准备笔墨纸砚,正待落笔,暗卫忽然开口。 “大人,皇上亲口交代,大人回信时,请务必多写些。” 唐青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暗卫垂着双眼,惯来冷硬的面孔闪过些许不自在:“皇上还吩咐,不光要写公事,大人的……私事也要尽量多写点。” 唐青:“私事?” 暗卫目光闪烁,支吾其词:“譬如……大人近日心情如何,胃口可好,有没有想吃的菜色……” 唐青:“……” 满腹无奈中,夹着几丝陌生异样的情绪,他笑着摇了摇头。 暗卫抱拳,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还请大人体谅,若少了信中内容,属下便得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唐青叹道:“我明白怎么写。” 暗卫拱手:“多谢大人。” 唐青在腹中措辞几番,适才落笔。 先事无巨细地呈报这半个多月来开启边贸的进展状况,随后再附上另一张空白的宣纸,依照对方的要求,添点“私事”。 萧隽若想清楚掌握他的具体行踪,只要吩咐暗卫紧密跟随,即可汇报,在对方面前,他完全毫无隐私可言。 但萧隽却要他在信上书写,足见把他之前的话听进心里,给他保留了几分隐私。 对此,唐青带着微妙的复杂心情,闲话叙了一张信纸,将写好的几张密信纳入信封,双手递给暗卫。 暗卫受宠若惊:“谢过大人。” 觉得不够,兀自又抱了个拳,素日矫健利落的人,在唐青面前略显笨拙。 唐青浅浅抿唇,道:“从邺都到平城,此途辛苦你了。” 他从书案起身,走到院中,唤来附近的仆人。 “庖房可还备有温热的膳食,劳烦给给这位小兄弟送点吃的过来。” 值夜的仆人立刻赶去庖房,暗卫将密信妥当收好后,差点又抱了个拳。 将这名专程赶来送信的暗卫安置好,唐青洗漱不久便休息了。 房中熄了灯,院子里的灯笼亮着光,隐约透入些许朦胧的光线。 从邺都出来已过了一个半月,许是受到方才那方来信的的影响,昏睡之际,突然想起几件关于邺都的旧事回忆。 临至五月下旬,邺都就要入夏了。 兰香应该把府邸打理得十分妥当吧,这个季节,院子里的花应当开了不少,不会再如刚进府那时候,到处都光秃秃的。 开春后随着各项新政的下发,尚书台的同僚必定忙得抽不开身,不知到几时才能再到瑞福楼小聚一次。 还有他启程前嘱托给萧隽的事,对方可有在大邺境内推广种植土豆,海上贸易之路是否有了进展? 涌入脑海的杂事搅得他混沌不堪,一觉竟睡到了翌日巳时一刻。 ** 日上三竿,候在屋外的仆人听到动静,得唐青允许,便端着盥洗的用具轻轻进门。 适才洗漱干净,门外传来萧亭的声音。 “昨夜休息的可还好?” 唐青浅笑着回眸:“王爷。” 尚有些不自在地继续开口:“睡的太沉,今日起晚了,外面的人怎么也不叫一声?” 萧亭道:“莫怪他们,是本王交代的,希望你多睡一会儿。” 说罢,抬起手掌微微一拍,管事亲自送了早膳到小厅。 萧亭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先吃点东西,短短几日,有些清减了。” 唐青下意识摸了摸脸:“王爷言重。” 萧亭淡笑不语,陪他小坐片刻。 待用完早膳,暗卫前来传话,说是韩擒有事外出,让他安心留在府中休养。 萧亭与他先后走出屋子,在院里晒晒太阳,吹了会儿温暖的风,叙几句闲话。 萧亭道:“左右无事,不如今日去看望义母,意下如何?” 唐青住在王府也有半个多月了,答应对方的事还未兑现,心生愧疚。 他欣然应允:“好。” 又问:“可要带些东西过去?” 萧亭:“你人过去就好。” * 约莫一刻,唐青随萧亭来到一座清幽安静的院落。 日光晒得石板温暖干燥,周围的植物被打理得很是漂亮。 树荫下,两名婢女正在陪着一位妇人侍弄花草,萧亭唤了声“干娘”,妇人回头,看清她的面容后,唐青怔在原地。 妇人朝他扑来,嘴里焦急地喊着“小离”,那瘦弱娇小的身躯,竟险些将唐青撞倒。 良久,在萧亭担忧的目光下,他眼眸眨了眨,缓缓回神。 妇人盯着他,唐青嘴角牵出一抹笑:“见过老夫人。” 一只手臂落在腰后,萧亭对婢女交代几声,半搀半抱地把他带到旁厅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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