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家里,你家那边能帮一下吗?” 他沉沉的话音刚落下,身旁的夏晓聪也近乎同一时间“咚”地跪下。 “哥,我们真没有办法了,你知道的,我老妈老爸最是势力,他们哪会管这些事,指不定知道后直接把我锁家里,至于佳佳、然然她们家,都是普通家庭,哪有什么办法。” 夏南希苦笑了下,“我也没办法啊。” “不,你有。”夏晓聪眼睛坚定得让人害怕。 让夏南希害怕。 “你朋友多,还聪明,你都能一跑两个月大伙都找不着你,还会唱歌,有颜值,有才华,反正你是我朋友中最牛逼的人,如果你都没法子,那我们就真的完了,完了……” 看着跪得笔直,脑袋却低到胸口的夏晓聪,夏南希一颗心仿佛泡在粘糊的肥皂水里。 粘腻、不透气,分外不适。 实话说来,他与夏晓聪并非真正的亲人,同四位女孩也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交情尚浅,谈不上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程度。 他素来也没有什么救世主般的英雄主义,往常做好事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然则这件事已然大大超出他的个人能力。 “小聪,我……” 夏晓聪往后退了挪了两步,眼看就要磕头。 夏南希一脚踢他肩上,阻止这可笑的行为,严厉的语气含着两分怒意,“少玩道德绑架这一套!” 夏晓聪保持被踢得后仰一只手撑地的狼狈姿势,目光炯炯,很是坦然无畏,“是,我就是道德绑架!我知道你心软,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我真没这个能力。”怒气敛去,夏南希艰涩地笑了笑,“我包里就100多万,我去哪里找8000万,卖了我也凑不到呀。” 夏晓聪重新跪直身体,转了转眸子,眼底溢出比平时多出几分的狡黠光芒,“你没有,你认识的人有,比如……姐夫。” “……” 霎时间,夏南希心里的肥皂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和起来,掀起无数让人窒息的气泡,憋闷感促使他眉头紧锁,面色沉郁。 一晃而过的某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那人策划的一场圈套。 等他钻进去,再狠狠玩虐。 但仅仅瞬息而已。 那人纵然性情狠戾,手段毒辣,却不至于拿几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作为砝码。 再说,他颇有自知自明,自认自己压根达不到让那人费心愚弄的资格。 对方若真要对付他,找几个大汉揍他一顿轻轻松松,直接绑了捆了带去傅家收拾也绝无问题,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那你找过……他吗?”夏南希还想再劝一下。 夏晓聪耿直道:“当然找过,可是自从哥你走后,姐夫就不接我电话了,我昨天晚上偷偷去别墅也没见着他人。” “那你姐呢?” 夏晓聪立即变换出不屑的神情,“别提了,我姐说不关她事,让我自生自灭。” 倒不是夏璐云自私,本来非亲非故的,这事儿确实与她无关。 夏南希垂下眸,眼睫在眼睑落下印出一小块暗影,显得面色愈发忧郁。 压抑的气氛充斥着不大的空间,他就这般苦思了许久。 是真的苦,心里苦。 无法见死不救,又无法彻底置身事外。 巨大的纠结压迫下,他脑袋两侧的神经不堪重负地抽痛起来,身心奔波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轻瞥另一间敞开的卧房,有气无力地说:“先让我睡一下,让我想想。” 望着他缓步走入房间的疲惫背影,夏晓聪愧疚地上前一小步,“哥……对不起。” 夏南希没回头,回应的只有轻抬及落的一个挥手。 …… 身体很沉,他的睡眠状态却极为不佳,短短几小时不知掠过多少怪光陆离的梦境。 记不清内容,总归没睡好。 夏南希撩开沉重粘糊的眼皮,揉了揉眼角,观察周围缺乏熟悉感的小房间,用了两秒,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回来了啊。 有需要解决的事情横亘心中,再睡不了一点回笼觉,他只得起身。 其实昨晚他说想想,即代表这件事不会袖手旁观。 有时候他自个都免不得自嘲,明明他又不算什么圣母大善人,怎么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中,总是有人请他帮忙。 读书时同学请他帮抄笔记、帮占座,工作时同事请他帮忙值班、代替出差。 倒也都是小事,刚好拤在他能力之内。 夏南希素来不在意,除了不借钱,但凡能帮的他都会帮。 所以,他本质上其实是个老好人? 一看就很好拿捏的那种? 一通自我嘲讽过后,夏南希认命地推开卧房的门。 大抵真是性格决定命运,让他改,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不知是他起晚了,还是另外三人起得太早。 推开房门只见狭小的客厅里已经坐着三个人,一见他众人眼睛放光,纷纷起身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两个女孩子的眼神里蕴含着感激、为难、歉意混合的复杂情绪,给人的压力仿如一座压顶的大山。 夏南希又觉脑内神经突突地抽了抽。 “希希姐……”孟思佳小心翼翼地喊他。 夏南希随和地摆了下手,“别叫姐了,叫哥。” 视线落下时瞥见孟思佳手背上抹着碘伏的一片擦伤,伤瞧着很新,估摸就是夏晓聪电话里说的伤。 夏南希动了动唇,想说句安慰女孩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心底掠过一声轻叹,气氛愈发闷郁,他不想多待,抬眸扫了扫三人。 “我出去一下,你们别乱跑。” “嗯。” “哥……你注意安全。” 夏南希轻轻颔首,垂眉垂目,心事重重地推门离开。 能不心事重重嘛,一想到又要与那人见面,他就仿佛胸口被勒住,气闷。 更甚的,还得低三下四去求对方。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许是心里揣着事,去往傅家别墅这一路他走得异常沉重,全身下上连同灵魂都好似装进透明的罩子里。 外表看似冷静如常,实则呼吸都充满被禁锢的沉闷味道。 傅钧霆会帮忙吗? 如果会,会提出怎样的交换条件? 若非不肯,又该怎么办? 在这些漂浮不断的揣测中,他并未将希望完全寄于傅钧霆,也考虑过其他人。 比如榜一大哥,念头刚起,他便匆匆打消。 人家是榜一大哥不是大怨种,连现实中的朋友都不算,凭什么出手帮忙。 紧接着夏南希想到一个人,在娱乐圈有人脉本身也能力的人:宋凜喻。 这次稍微多思考了一分钟,结论仍是不可行。 设想下,一个人突然出现说是你死去的男朋友,让你帮他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或者给他超大的一笔钱。 正常人会怎么做? 当然是报警。 一番思来想去,还真是心狠手辣的傅钧霆最合适,对面这种吸人血的无良经纪公司,指不定他还真有办法。 罢了,走一趟试试吧。 然而夏南希做好心理准备去到三个月前逃跑的“家”时,那人却不在,在女佣叶芹颇为复杂的目光中,他拨通陈运的电话,用对方熟悉的少夫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地问:“傅钧霆在哪里?” 陈运那边无声的僵了好几秒,才恢复打工人一向公事公办的平静语气:“少爷在老宅。” “噢,知道了。”夏南希挂断电话前,又鬼使神差补了句,“给他说一声,我找他有事。” 掐断电话,他的目光往女佣身后的熟悉庭院逡巡掠过,转身掩饰尴尬地挠了挠脸。 刚才的语气似乎太冲了。 竟然没怂? 估摸是因为没亲眼见着那人。 夏南希摸着下巴思忖。 总之,等会见着那人万不能惹恼对方,能怂则怂。 一定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第28章 重逢 夏南希如今这副男子模样, 大摇大摆进入傅家老宅怕是不妥,他做了点伪装。戴了顶灰色鸭舌帽,把帽沿压低, 再低着脑袋,应该不会被人认出。 算算时间, 今日差不多是老宅一月一度的家宴,夏璐云肯定也在宅中。 纵然相貌相似,哪个正常人又会将一个男子与傅家少夫人联系起来呢? 太离谱了。 他进入老宅是由陈运带的路,走的大宅后门。 陈运秉持不多管闲事的打工人生存原则,见到男装穿着的夏南希并没有显露丝毫惊异神色。 面无表情地领路,好似他压根不认识这个人。 但其实,在瞥到鸭舌帽下那张看得出是男子,却与少夫人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庞时,他内心长久以来筑构的认知, 稀里哗啦地坍塌了,塌得稀碎。 所以……少夫人原来是男的? 不不,这不是最令人震惊的。 最震惊的是,少爷似乎并不意外。 他老早就知道? 那先前两人之间那些暧昧的行为……搂搂抱抱,还亲嘴…… 啧啧。 陈运不敢多想, 一路暗暗咋舌。 深感自个知道的秘密又多了,小命的危险程度再度提高。 最重要的, 万万不能让傅老爷子知晓此事,否则傅家这个天,怕是要乱。 穿过好几个曲径回廊, 七拐八拐的, 夏南希被领到一方安静的小院落。 院中耸立一棵大樟树,虽是冬日, 叶子凋零,巨大的树干与繁茂的枝条仍在青石板上映出一大片斑驳的光影。 那熟悉到令人畏惧的冷冽身影,恰好身处这片阴影里,融于微微波动的黯色。 隔着未被遮蔽的明朗光束,夏南希凝目看过去,仿佛目睹一个被调暗的独特世界,而他只需跨越前方的明暗界限,便能走入这个世界中。 啊—— 不想去啊! 夏南希见人就怂的毛病又犯了。 躯体在惊惧中产生不正常的应激反应,他的双脚此刻如灌铅般沉重,肌肉紧张,手指蜷缩,无处安放地抓挠着裤缝。 渐渐的,膝盖骨也泛起怪异的酸疼麻痒,好似有无数虫蚂啃咬。 痒得太厉害了,他弯腰挠了一下。 目光却没错开分毫,仍一瞬不瞬粘住那张暗沉凌冽的硬派脸庞。 他在等,等审判的闸刀落下。 对方似乎偏要与他比耐心,挥手让陈运离开后,便不曾言语半句,冷硬眉峰微垂,指腹不疾不徐地轻抚着书籍。 看起来一副专注阅读的舒然样子,那股骇人的冷意却一点没少释放。 夏南希木讷地搓揉手臂,明明被暖煦阳光笼罩其中,竟愈发有股钻入骨头缝的寒冷。 这大概就叫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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