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儿对家里又来了个好看的哥哥感到好奇,不过不敢贸然上前,偷偷摸摸的躲在屋后偷看。 陶音一打眼就看到了他,皱眉问:“哪来的小东西?” “暂时借住而已。”乔溪给他倒了杯水,又拿出一包果脯给他当零嘴。 陶音果然对这些零食有兴趣,摸着杏干嚼,老神在在的训他:“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对人心软?自己都过不好,还给别人养孩子!” “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何秀才骗光了钱!” 乔溪耳朵动了动:“他骗我多少?” 陶音翻白眼,“倾家荡产算不算?” “那时但凡你肯听我几句,别把所有身家压在他身上,至于现在捉襟见肘饭都吃不上!?“ ”你总说什么他赶考不易,将来进京一路的盘缠、还有进京后要打点关系,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不是这祖宅卖不出,我看你连家都不要了!” 陶音说到这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你一个人种那点地就不容易,好容易秋收全都拿去卖了换钱给何秀才。还差点把眼睛熬坏,就为了多赶几份绣工攒钱,隔三差五头疼受不住,都是我背你去看林大夫!” “我叫你不要过分相信那个贱……”他说到这像是怕乔溪伤心,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下,恨恨地说:“那何秀才看着就不是好人!偏你一头栽进去,一副不值钱的样!” 陶音气愤难消:“你说何秀才承诺会带你一起进京赶考,还说将来考了功名就娶你做夫人……” “我呸!”他嫌弃的啐了一口,“要不是看你没爹没娘脑子笨又好糊弄,他敢这么哄你?” “他本是胡说八道,你却信了十成十!结果呢?人家去了趟镇子巴结上李员外,直接成了乘龙快婿,回头翻脸就不要你了!” 他骂骂咧咧,乔溪听得认真。 怪不得他穿来后家里一粒米都没有,还纳闷为什么原主不留过冬粮食和衣服棉被,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这故事很老套,和很多话本里的痴情女子负心汉没区别,只不过换了性别,本质都是一样的。从陶音断断续续夹杂着辱骂的描述里,乔溪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何秀才本不是桃叶村的人,只因村里新办了学堂,请他过来当教书先生。那何秀才却有几分才华,引得村里许多女孩对他青睐。 而原主因父母早故,又大字不识一个,几次请教后对衣冠楚楚斯文儒雅的何秀才暗生情绪,两人渐渐好上了。恋爱脑上头,身边又没有长辈引导,原主便越陷越深,直至失去理智,无法自拔。 可怜又可悲。 “你就是眼瞎!”陶音说着又骂到乔溪头上:“你为了他和我争论几次,还叫我不要总欺负他。要不是看在你份上,早叫我哥哥们打死他了!” 那时陶音知道乔溪被抛弃,怕乔溪想不开做傻事,紧赶慢赶跑去他家,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听说他被小竹子救下,又听说他失忆,陶音放不下,无数次想看望,又想起他们之间的争执,倔强着不肯来。 “其实……”他犹豫嚼着杏干慢吞吞的说:“大山哥也说你不可能叫何秀才对我动手,让我不要听他一面之词。” “我心里知道肯定是那贱|人挑拨,没有真正相信。”陶音表情无比落寞:“我只是伤心……我们十多年的情谊,到头来竟比不上你和那个贱人认识一年。” 乔溪默默听他讲完,只有无尽的惋惜。 也许每一个所谓的恋爱脑背后都有他们各自的原因。正如被他占用了身体的那个“乔溪”,可能就是因为太早失去父母才错将垃圾当宝,以为终于找到真心人,长长久久幸福下去。 只可惜镜花水月,终究是错付了。 但乔溪作为一个占用别人身体的外来者没有资格评判他的对错,就算不认同对方的价值观,这个仇却是一定要报的。 他抬起头,无比平静的说: “你说得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沈夷光骤然停下手里的活。 陶音耳边炸起一道惊雷,手里的杏干掉在了桌上。
第21章 送走了一直叨叨叨的陶音,已经是傍晚了。 乔溪这一天大起大落,头还隐隐作痛,也无心做晚饭,把中午剩的一点饭热了,吃完后简单洗漱上床睡觉。 沈夷光目光追随他一路,几次欲言,看着乔溪憔悴不堪的面容又咽了回去。 下午陶音说的那些话,他几乎一字不差听完,心中很是触动。 偷听是很不道德的,可沈夷光警惕惯了,不得不提防着所有靠近的人。他原本只想看看那个陶音的为人,却不想听了许多旧事。 原来乔溪竟也是遭人背叛,说来与自己算是同病相怜。 只不过背叛沈夷光的是他多年的友人,而乔溪则被心上人所弃。 民间说什么“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为读书人”,此前沈夷光是不信的。他虽出是个武人,平日朝堂上看不惯那些文臣做派,可心底其实是信服的。 先帝曾谆谆教导,文臣武将虽道不同,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为了国家,各司其职罢了。自古文臣定谋,武将守疆,二者缺一不可 ,这才是大邺朝安定太平的最重要原因。 而且沈夷光也有几个文人朋友,大多品行优良,更欣赏那些靠着自己一路打拼上来的寒门子弟,他心里对文人并没有寻常武官的偏见。 如今亲耳听到乔溪的遭遇,他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平的怒意,不甚理智无端牵连起其他无辜文人。 真不知那何秀才是个什么眼瞎心盲的货色,明明得了乔溪这般心善至纯的美人,却又贪心不足背信弃义,令人唾弃。就算他再如何有才气,终究是金玉其外,人品低劣。 他又想起陶音说此人明年即将进京考试,想着有朝一日若被他撞见,定要…… 沈夷光愤愤不平,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何秀才掐死泄愤。 待到床边传来乔溪绵长沉重的呼吸,沈夷光确信他睡着才敢上前几步。夕阳彻底没入天际,屋内一片昏暗看不出什么,可沈夷光仗着自己目力极佳,愣是盯着人家的睡颜瞧了许久。 与醒时总故作凶悍精明强干的模样不同,睡着的乔溪可乖多了。他双目紧闭嘴唇微张,两手规规矩矩静放在胸前,许是头还痛着,眉头轻轻蹙起,露出几分从不在外人面前显现的脆弱,令人怜惜。 沈夷光看着看着,耳根又没出息的红了起来。 他不明白为何独独对上乔溪,自己总是各种不自在。 少时失去母亲和长姐,再大些又没了父兄。沈夷光在自己最青春年少的时候,身边竟无一个年长者对他加以教导指引,使得他年近弱冠,对情爱一事仍旧懵懵懂懂,不知所谓。 他不晓得,此刻的心悸便是心动,乔溪是他心之所向,这并不可耻。 不敢再看下去,心虚的沈夷光匆忙跑出屋子在院中练起功夫,妄图借此将脑中纷乱的情绪平复。 直到月色渐明,照得院内透亮。 尽管腿上的伤并未痊愈,动起来还有些隐痛,可正借着那点痛意,才让沈夷光的理智逐渐回笼。 他想起自己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先帝意愿未了,大邺前途未卜,太子尚未顺利登基,他不能被任何事分了心神。否则如何对得起先帝嘱托,更无颜面对来日地府相见的父母兄姐。 熟悉的招式一招接一招,沈夷光心情终于平稳,最后一拳施出后,他缓缓将手掌收回,站在原地长长吐息,前额后背早被汗水湿透。 此时月上正中,已是午夜三更,岑儿早早洗漱上床伴着乔溪入睡,院中只他一人。 忽得一阵风动。沈夷光敏锐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顿时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什么。 高手之间的对决常常只在一招之间,很多时候拼的不是本事大小,而看谁先沉不住气乱了阵脚。 右后方一阵寒意袭来,沈夷光拖着未全好的腿侧身躲过,同时转身一拳夹着股劲风向那人袭去。那人果然轻松接下,三两下化解了沈夷光的拳法。 沈夷光并不意外,接着快速连去三拳,与那人缠斗起来。 月光下,两道身形鬼魅般游走于乔溪不算大的院子里,他们打斗的厉害,居然没有扰乱院内分毫,连墙角熟睡的大黑狗都没被惊动,兀自酣睡。 一番切磋后两人都心知拿不下对方,极有默契的齐齐收手。 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沈夷光面上没有半分不惊讶,定定地看着对方。 秦大叔哼笑一声,揉着酸痛的手掌调侃自己:“果然还是老了。” 沈夷光抿唇,尽管不知此人来意,还是微微俯身抱拳作揖:“多谢前辈相让。” “说什么让不让的,不中用就是不中用。”秦大叔看不惯他的做派,讥讽道:“你小子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学得一身官气!” 他边说边用那双锐利的鹰目打量沈夷光,问:“我看你武功的路子不是江湖任何一派,莫不是朝廷的走狗?” 武林中人素来瞧不上朝廷的人,他一句“朝廷走狗”让沈夷光面色变了几变:“……前辈好眼力。” 秦大叔又是一声冷哼:“你既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跑到我们这小小的村里,藏头藏尾的苟着?” “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夷光担心他惊动屋里的乔溪,压低声音回道:“前辈,我绝非恶人!” “只因……只因……” 他张口半晌,终是没能将自己真正目的和盘托出。尽管他隐约察觉这秦大叔或许不是什么恶人,光看他武功路子,依稀也能看该是当出自名门正派。 但他不能赌。 见他纠结,秦大叔不耐道:“老子对你的来历不感兴趣!也不想管你过去做了什么,或者将来想做什么,我也都不关心!” “小乔他心善肯留你,你就更要知道感恩。若不想连累他,待到时机合适你就得走,莫要害他。” 沈夷光心下一紧,连忙道:“前辈!” “我的确有难言苦衷,也无意拖累任何人……但,我却有不得已的理由。” “若您不信,我可以发誓!今后绝不连累乔溪,如果出了事我一定自行离去,绝不叫他为难!” 说着他跟着下跪磕了几个头,每一下都重重扣在秦大叔心头。 他态度极其诚恳,秦大叔却没有回应,反而状若无意问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看你拳脚功夫不错,我且问你——你师从何人?” 听他骤然问起自己武功来数,沈夷光不敢不说,又不能全说,只挑着回答:“晚辈自小跟着家人习武,练得也是自家功法。” “可论起拳脚,晚辈幼时的确跟过一个江湖武人学过几年。不过说来惭愧,师父他性情洒脱来去自如,只教了我不到半年便离去,我只知他姓阮,其余什么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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