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迟瑟瑟发抖,用着与相近的并州十分不同带着几分聊语味道的口音说道,“军爷,里面请,娘子,给军爷们上茶。” 他的妻子和孩子看到站在他们门口的几个当兵的,也是吓坏了,孩子吓得涕泗横流,却又知道现在危险,也不敢哭出声来。 车迟却见这几位军爷努力扯出来一个亲和的笑容, “如今你们淇州已经归回大巍了。” 车迟谄媚道:“是是是,军爷,我们可一直盼着回到大巍,知道这个消息一家子可是几天都没睡着啊。” 这几人见这家子已经吓得不轻了,连忙解释道:“如今我们这位陛下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从仙界取了一种叫土豆的神种,可亩产千斤,今年光是交邕和岭南两州收获的土豆,也是够全大巍的人吃上一两个月的。” 车迟听到亩产千斤,简直吓了一跳,活了大半辈子,亩产千斤的粮食连想都不敢想。 “军爷,当今圣上可真是神仙啊。” 几人又道:“这不皇上仁善,知道去年你们边关四州受了灾,怕是饿死了不少人,给你们边关四州的百姓拨赈灾粮下来了。” 车迟揉了揉耳朵,什么,不是来抓壮丁的,也不是来要粮食要税的,反而是给他们拨赈灾粮的。 “军爷,我没有听错吧?” 领头的人道:“如何能听错,赈灾粮都到了,等一下全家到村口登记,以人头数来领赈灾粮。” 说完几人匆匆离去通知下一家。 车迟妻道:“这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车迟看着瘦骨嶙峋的妻子和孩子,又想起家里的粮食就算只吃往年的一半那么多,也只剩下几天的了。 “活都要活不下去了,能有什么陷阱?等一下都去,就算是真要抓壮丁,他们又何必骗人呢?” 车迟一家赶到村口之时,村口已经集满了全村的人,而被全村的人围着的十多辆车,被码得满满的,车迟一家张大了嘴巴,这不会真是粮食吧。 而村长一脸谄媚地站在前面,与几位军爷说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村长的眼睛都红了,接着大声道, “皇上仁慈,官府给我们发赈灾粮了,凡是在永巴村有过户籍的,十二岁以下孩童,一人领三十斤稻粟,一百斤土豆,十二岁以上者,一人领五十斤稻粟,一百五十斤土豆,这些粮食省吃俭用够你们吃上四个月,今年若是无灾,四个月之后就有新的粮食可以收获。” 车迟一家跟着人流登基画手印,跟着众人排队,知道这些粮食到了他们的手上,他们才反应过来,大巍的皇上,竟然毫无条件地给他们发放了赈灾两,这可是他活了几十年也没有遇到过的事。 直到所有人都领到了赈灾粮,所有人都还是不太敢相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领到的粮食,直到这些士兵小卒们见发完了粮食,直接打算赶着马车回去了。 永巴村的百姓才意识到,这些军爷还真是来发粮食的,连贿赂银子也不收,也没有打算喝茶和吃饭,竟然真的送了就走。 这些人都赶着马车准备走了,却见整个永巴村的人包括村长都朝他们跪了下来,村长泪流满面, “军爷,你们真是什么也不要,就给我们送赈灾粮来的,你们简直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我们永巴村的人世世代代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 领头之人赶紧将村长搀扶起来,“我们也不过是送粮食的,你们第一感谢之人该是交邕和岭南的百姓,若不是他们种出了土豆,此时哪里有赈灾粮给你们呢?你们第二感谢之人应该是当今圣上,若不是陛下拿出良种又下令赈灾,你们如何能收到赈灾粮?你们第三感谢之人该是安宁王,若不是安宁王收复了四州,并提出用边关军的军粮应急做赈灾粮,你们如何能做大巍人,得到救济?” 永巴村的百姓前阵子还以为这回到大巍,对他们也并无益处,连吃不吃不饱了,谁还想那么多?谁知今日就打了脸,这换了皇帝,简直就是有了新的希望,本来快要饿死的他们,竟然在一夜之间就有了几百斤的粮食,还是毫无代价地给他们。难怪听说有的人说当今的小皇帝是神仙下凡,不是神仙能有这种悲悯之心,给百姓发放赈灾粮吗? 领头之人又接着说:“不过陛下说了,全因为整个大巍的百姓都勤勤恳恳,这土豆才能种成,这土豆才能顺利运往边关。你们若是要谢,不如谢所有的大巍人吧。” 永巴村的人一出生起就是聊国人,但跟那些大部分聊国人说的语言不通,连长相也略有不同,而且许多北方的聊国人还看不起他们,所以他们虽然认为自己是聊国人,却还是有一种不被接纳和接受的不归属感。 而直到今日,本来快要饿死的永巴村所有村民,却被一个刚刚才成为他们的最高统治者的皇上接纳了,也被这些当兵的接纳了,甚至他们感觉自己被所有的大巍百姓接纳了,这时候他们才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他们才明白被接纳,有一个国家包容和依靠是怎样一种感觉,这是他们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 车迟看着几袋子圆不隆冬的叫土豆的东西,也是为难了。 见妻子准备将稻粟煮了,而没有看这些土豆一眼,就知道妻子也不敢试试这土豆是否能吃。 车迟:“不如煮几个尝尝?” 妻子犹豫道:“这圆不隆冬的,真的能吃吗?” “哎,早晚得吃的,不如今日试试?” 车迟妻子将几个土豆煮得软烂,又翻出珍藏的盐加了一点,没想到这土豆味道还真是不错,而且能饱腹,能饱腹的粮食就是好粮食啊,何况这土豆还能亩产千斤。 一顿饭过去,这几个土豆被吃得干干净净,到最后一个之时三个孩子还抢了起来。 车迟见到捂着肚子十分满足的三个孩子,再看看这些日子里因为粮食不够而亏了三个孩子吃喝,这三个孩子都瘦得皮包骨了,还是很懂事,见全家都没得吃,没喊过一句饿,如今他们回到大巍,竟然直接给了他们够吃半年的粮食的,而陛下所说的四个月,怕是以食量庞大之人来算的。 车迟道:“这土豆亩产千斤,这军爷们还说土豆耐旱,连淇州也种得,不如我们也种点吧,家里不是还有一亩旱田一直种不活粮食吗?不如就用那亩旱田试试。” 妻子也知道这土豆能饱腹,是个好东西,如何不应呢? 如贺疏舟预料的,根本不用在边关四州倡导推广种土豆,边关四州的百姓就自发地种起了土豆,而此时的所有大巍各地,凡是种不了粮食的山地旱地都种上了土豆,而这土豆如今已经在所有大巍的州府的大街小巷上能轻松买到,因为从交邕和岭南运来有了一些路途成本,原本交邕和岭南是一斤粮食或等价的钱可换一斤土豆,到别的州府就要用一斤半的粮食和等价的钱才能买到一斤土豆了。 但毕竟是做种的,大巍百姓们也知道这土豆能亩产千斤,也是家家户户咬咬牙就买下了做种。 但有的富裕点的,尝了这土豆,发现竟然味道不错,而且做法颇多,煎炸炒煮各有各的滋味。 所以大巍所有县镇大街小巷,都摆起了一个个的土豆摊子,有卖炸土豆,有卖烤土豆的,生意还很好,很是赚了不少,不少孩子连糖葫芦都不爱吃了,每日缠着父母给他们买上一份,这味道才是能迅速将土豆推广到大巍全国的重要原因啊。 此时边关的战事已歇,御驾亲征的圣上自然要班师回朝。 贺疏舟作为皇帝,御驾亲征入城自然要屏退百姓,以免遇到此刻,却行至在翼州寿鲁县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停。” 外面骑着马护卫的安宁王匆匆下马, “陛下,怎么了?” “这街上卖什么的,怎么越闻越香?” 陆兰锖见旁边果然有个小食肆摊子,不过主人已经隔开了,不过陛下想吃,他们如何能不满足呢? “这外面的土豆摊子是何人的?”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夹着嗓子道。 寿鲁县的一个普通小贩李长做这个土豆炸串的生意已经有一个月了,他家本来就有一点祖传的手艺,这土豆更是一种好食材,只要不是将糖放成盐的那种厨房杀手,很难将土豆做得难吃,更别说他本就有一点手艺,因此这土豆炸串的生意极好,每日一百来斤土豆都供不应求。 可今日皇上出行,将他们这群人给隔开了。 谁知不知怎的皇上身边的公公竟然在找他,不会是土豆炸串摊子的油不小心倒在地上惊扰了圣驾了吧。 李长战战兢兢站出来:“这位公公,小人正是外面土豆炸串小摊的摊主,不知是否是惊扰了陛下,小人罪该万死。” 王府:“行了,别怕,是天大的好事。跟着我走吧。” 李长跟着公公回到了炸土豆摊贩前,就见一群穿着红红绿绿官服的高官都围着他,吓得他腿都发软了。 王福道:“你的手艺如何?” 李长老实回答道:“街坊没有说不好的。” “那就成,今日陛下行至你的摊贩之前,闻到味道,想要尝尝。” 李长的腿更软了,什么?陛下想要吃他做的小食,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啊,可若是做得不好吃,那就是大祸临头了。 不过李长还是战战兢兢地炸了不少土豆串,王福尝了一口,味道不错,而且没毒,才给不远处圣驾里送去。 贺疏舟出了马车,拿起跟现代世界如出一辙的土豆炸串咬了一大口。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可惜没有辣椒面,不然就更好了。】 陆兰锖闻言心中却想着,要不把整个聊国都给占了,陛下或许还能得到一个那什么兑换券,陛下心心念念这辣椒多久了,没能让陛下吃到简直是他们作为臣子的失职,还没回神,就见一串土豆串伸向了他的嘴边。 “啊!!” 大臣们看着陛下跟安宁王两人旁若无人,分食一串土豆炸串的模样,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两人吵架时要把他们吓死,和好时要把他们腻死,想到以后还有无数这般的日子要过,简直想要以头抢地耳。 大臣们转念一想,这以后女子科考为官,怕是以后这般的场面还多得是,也不知前路到底是如何?跟了这么一位陛下,也不知是福多一些还是祸多一些,但要问他们后不后悔,跟了能收回四州转颓为盛的皇帝,谁还会后悔啊? 大臣们化悲愤为食欲。 李长本就吓得不成样子了,就见这群大臣不知为何又齐齐看向他。 直到李长快要被吓晕过去之前,才终于有人开口了。 “也给我们来点。” 虽然李长那日被吓得要死,但之后整个寿鲁县的人都知道他所卖的炸串是当今神仙下凡的圣上和一百零八星宿的大臣都吃过,而且都说好的东西,没有人不想尝尝味道,虽然尝到之人觉得跟别的土豆摊贩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但出于对陛下的滤镜,他们还是觉得李长的小食味道好像是比别家的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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